她又盡情譏諷了幾句,見顧匆匆老老實實任由自己說不還口,心里順了幾分。
顧匆匆只覺特瑞特按在她肩上的手力道收緊,她幾乎連呼吸都困難了,但眼楮還能動,于是她用盡全力向顧百一翻了個白眼。
原本準備偃旗息鼓的顧百一頓時炸了。
“你們看到沒有,你們看到沒有,她竟然向我翻白眼。我不管,今天把她給我趕出去。”
顧匆匆還沒松氣,便听見特瑞特微微一笑︰“如此,我們就不打擾了。”
顧匆匆︰……ono,不是這個意思。
她再翻了個更大的白眼,白眼落在自己身上的黑裙上。
此舉果真得到了顧百一的注意。
“這是我的衣服。上面的這個胸針是我哥送我的——你脫下來再走。”
她伸手拉住顧匆匆的胳膊,顧匆匆的胳膊就像嬰兒的手臂,柔軟而無力。
大庭廣眾之下,那個前來叫人的服務員快要哭出來︰“小姐,你別鬧了啊,讓他們走吧,道長已經在樓上等了好一會了,要是高總知道,肯定是罵死我的。”
顧百一驕縱慣了︰“讓他們走?”
話音剛落,他後面傳來一個男聲︰“讓誰走?”顧思書面色難看,撥開人群走了過來。
“顧匆匆,你搞什麼?”他蹙眉再看特瑞特︰“洋鬼子,你搞什麼?”
顧匆匆不能動,只能看著顧思書。
顧百一冷笑︰“只見過吃著碗里瞧著鍋里的,沒見過被抓奸在床還這麼淡定的,哥,你這眼光也越來越差了,這都什麼人啊——”
顧思書︰“顧匆匆,你這什麼意思?”
特瑞特伸手摘下了眼鏡,瞳孔漸漸漆黑。
就在這時,只听遠處走廊傳來一個聲音︰“師父,動了,動了,羅盤動了。”
道長罵自己那多話的徒弟︰“閉嘴吧你。老子沒瞎。”然後他轉頭,笑眯眯看旁邊一個年月四十的婦人,“高總,你看是不是,這風水還不夠穩——我看著水木相生的局面,還得金來鞏固。所以這次的香資……”
一個身穿藍色大襟得羅的道士頂著蓮花觀手托羅盤走了出來,他腰間插著拂塵,頗有些年月。
然後一面向這里走過來,一面微蹙眉頭。
“有點不對呢?”
瞎子也知道不對了,他身旁的小道士看著羅盤上面幾乎得了羊癲瘋一樣的指針。
兩人身旁衣著華貴卻小心尊敬跟隨的高嵐緊張問︰“是這里有什麼問題了嗎?”
這是顧匆匆第一次听見她親生~母親的聲音。
聲音干啞、簡練、沒有感情,就像她突然抬頭看過來的眼楮。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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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顧匆匆看著那個女人, 只覺四周一切聲音都空了一下。就像等了很久的考試結果, 突然出現在面前。
身旁的顧百一還在嚷著要把顧匆匆身上的那條她的裙子還給她。
顧思書則憤怒逼向了特瑞特一步, 他身後兩個員工正在努力將他拉住。
她看著那個遠遠走過來的女人, 和想象有幾分朦朧的相似, 圓潤的臉龐,過分修長的眉鋒, 昂貴護膚品和醫美保養出來的光滑沒有生氣的皮膚。
她耳朵上是一對海藍色珍珠,光潔完美。
縴長的脖頸優美的弧線滑入衣襟, 這是一個帶著富裕氣息的中年女人。==
她和想象更多的不一樣。
她的眼楮帶著冷漠不耐煩和按捺著性子的客套。
她看青松道長的羅盤和臉色︰“怎麼了?可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道長手有點顛不住羅盤,蹙眉問︰“最近家里可是動了什麼?”
“沒有啊——”高嵐說了一半戛然而止顯然想起什麼, 說話間已到了人群前, 她看向前面鬧成一團的樣子, 臉色立刻沉了下來,“這是在鬧什麼?”
她目光過處,服務員工都垂下眉眼,連顧思書也微微退了一步。
只顧百一滿臉不開心,轉頭向自己母親撒嬌︰“媽, 就是這個女人,不知道哪里混進來的?竟然還偷偷穿了我的衣服!媽, 你說怎麼辦?”
高嵐到底只對她這個女兒有幾分耐心︰“剛剛叫你怎麼不過來,道長等了你好一會。”
顧百一嘟嘴向青松道長撒了個嬌︰“道長叔叔每月都來一次,看著我長大,他才不會跟我計較。”她話鋒一轉,“媽, 你到是說啊,這個小偷怎麼辦?”
高嵐的目光終于落在了顧匆匆身上,她懶懶掃了顧匆匆一眼,然後看向前面的顧思書,也不顧在場人,直接向顧思書道︰“你帶回來的?”
顧思書敢怒不敢言︰“媽我哪里知道她這樣的人,我帶她回來,她轉頭就跟別的男人勾搭上。”
“閉嘴。”高嵐蹙眉,“也不嫌丟人。什麼東西都往家里領——又沒錢開房了?”
她抬頭看特瑞特︰“這位先生,請問您是?”
特瑞特溫文爾雅一笑︰“在下是這位顧小姐的朋友,和她一起來的。”
“哦,這麼說,是我這個兒子帶了這位顧小姐來?然後顧小姐又帶了你過來?”她在國內外活動多,對于在國內混的這些衣冠楚楚的外國人都有種本能的鄙夷。
此言一出,如同當場給了顧思書一巴掌,他臉色更加難看,狠狠瞪了顧匆匆一眼。
顧匆匆一直看著高嵐,身體雖然不能動,扣在她肩上的手仍然壓制著她,但胸口溫熱而激烈的鮮血仿佛下一刻就要涌到腦子里。
臉上的肌肉一點一點僵硬,眼楮里面有溫熱的氣息,卻不是眼淚的感覺。
見到了吧。
她心里一個聲音說。
曾經看過的電視里,初次相見的母女總會有或多或少的感應。
所以她沒有化妝,沒有修飾,也沒有修建過頭發,如果前面那個人有一絲一毫還曾經念過交換出去過的那個女兒,那一定會從彼此之間零星的相似感覺到一絲血脈的牽掛,小說里不都是這樣講的嗎?
原來都是騙人的。
她的手指一點一點一寸一寸收緊,緩慢的艱難的,手腕上的手環仿佛感觸到她洶涌的情緒,緩緩自手臂滑向手腕。
你所曾經微薄的希望,不過是一個荒唐的笑話。
只是短短的一瞬,她卻像等待了一個世紀。一個四歲孩子在雪地悄悄堆一個雪人,將帶著體溫的圍巾掛在它脖子上,悄聲叫著它媽媽,祈禱著它像隔壁姐姐課本說的雪人那樣會偷偷溜進屋,將她捧在懷里,喚她一聲寶貝,她微微閉上了眼楮。
“這丫頭看人的眼神真讓人不舒服。”
高嵐又看了她一眼,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她是屬什麼的?”
顧思書听見母親問話,立刻老實回答︰“我看過資料,她是屬蛇的。”
高嵐眉心頓時一蹙。
“不是說了今年我和屬蛇的犯沖嗎?”她退了一步,看周圍的服務人員,“還都看什麼,還不快都散了,一會客人來一起跟著看笑話嗎?”
她又轉頭向旁邊的幾位從露台出來的零星客人致歉︰“讓大家見笑了,這場子大了,有時候難免混些不成樣的人進來。”
顧匆匆手指觸及了掌心,指甲觸及了肌膚,很好,有了一絲痛楚的感覺,不再是方才毫無知覺的傀儡感。
特瑞特看了一眼高嵐身旁的道長,重新扶正自己的眼鏡︰“那麼,抱歉打擾,我們先告辭了。”
就在這時,顧百一突然抬手︰“慢著。”
她眼底出現一絲嘲弄和譏諷︰“想走可以,我的衣服留下。”
顧思書看向方才帶顧匆匆去換衣服的青青︰“還不快帶她去把衣服換了。”
青青應下,正要上前。
顧百一卻道︰“不用那麼麻煩,已經穿過的東西我也不要了,只要撕了就算了。”
此話一出,四周一片嘩然,青青愣了一下,看顧思書,他一副懶得管看熱鬧的模樣,她又看了一眼顧匆匆。
奇怪,到了這時候,這個女人竟然還是一句話也沒說。
顧匆匆聞言眼眸瞬間瞪大。
她第一時間看向了顧百一身後的高嵐。
對于女兒這個荒唐的要求,高嵐甚至眉毛都沒有抬一下,她只向顧百一道︰“別鬧厲害了——道長還在等著呢。”
青松道長正忙著看自己羅盤後面是不是出了問題,這羅盤指針還在一圈一圈轉動,微微顫抖。
他額頭已經冒出了冷汗。
“不對啊,這個卦象,這個指向,和師父說的,這是——”他拿著羅盤,一會面向前面,一會向左邊,四處尋找方向,更稚嫩的小道士幫著他百般遮掩。
顧百一得了母親的默許,臉上浮現乖巧得意的笑。
“知道了,媽媽。”
媽媽,呵……
她說罷,真的上前了一步。
特瑞特看著她,她微微一笑︰“這件衣服如果報警的話,夠她喝一壺了,按照我國法律,五百以上就可以立案,你作為她的同伴,也不想因為這件事被記錄驅除出境吧?”
“所以呢?”特瑞特問。
顧百一伸手勾住了顧匆匆的袖口︰“我覺得不用那麼麻煩。”
她突然用力一扯,肩膀上的一片衣襟撕裂了。
顧匆匆臉色霎時一白,手心指甲刺入了手心,溫熱的血涌~出。
特瑞特微閉上眼,輕輕吸了一口空氣,香美可口啊,讓人迫不及待。
“那現在我們可以離開了嗎?”他問。
顧百一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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