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他是否還記得他酒後所言所為，不知今日要如何與他相處。
她正思量著，門被敲了三聲，“阿姊，起了沒？爹問什麼時候可以啟程？”
听到是甦槿笙的聲音，甦槿時提起的心又放下，又有淡淡的失落。
“先去用早飯吧，半個時辰後啟程。”
她說的同時走過去開門，看到站在甦槿笙身邊的少年，那深邃的目光刺激著她心里的不確定。忙錯開視線，揉了揉甦槿笙的頭，“你們快去用飯吧。我梳洗後就來。”
狀若平常地將門關上，按了按心口，平復下剛剛加快的心跳。
梳洗好，心緒也完全平復下來。
再開門，她詫異地發現甦槿言還在門邊，只是由直直站立變成了倚靠，在見到她的時候，又站起了身子。
“伊伊。”他輕聲開口，“若是我也去帶兵守邊，你能不能把給他的那份敬佩也給我？”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思量了半夜，總是還想要更多。
他承認自己骨子里是自私又霸道的，想要讓她想到他的時候，全是自豪，不被任何人比下去。
“伊伊？”見她呆看著自己不答，甦槿言又喚了她一聲。
甦槿時的眸子閃了閃，抿著唇笑了。他還記得昨夜的話和事，即便那個時候醉得睜不開眼了，還是听到了她的解釋。
“好好的，和旁人去比什麼？我更想看你做大夏史上第三人，居高不下。”
第一人已經化為歷史的塵埃，第二人遠離朝堂。可他們的才華與成績無法湮滅。
少年的眼楮驟時變得雪亮，低低地笑了，“好。我听你的。”
甦槿時把刻著言字的玉牌遞給他，“匕首是我撿得，算不得信物，這個是你騙我幫你收著的，也算不得。豆豆，乖一點，別莫名其妙地給我扣私定終身私相授受的帽子。嗯？”
知道他是記得昨晚的一切的時候，甦槿時心里的最後一點擔憂都抹了去，微變著眉眼看著他，等著他伸手來接。
甦槿言看到玉牌時便變了臉色，盯著甦槿時的眼楮看了半晌，委屈地垂頭，“我錯了。”
當初他便是拿這樣的話來阻止季仲給甦槿時送東西，現在，這塊石頭砸到自己腳上，他說不出是高興居多還是憋悶居多。
她拒絕了自己，可也不再把他劃在她弟弟的範疇。他要送東西給她，便不能再以她把他當弟弟來賴皮了。
懨懨地跟著她下樓，走到一半的時候，突然福至心靈，拉住她的手腕。
她回頭笑盈盈地看他，“知錯就改，善莫大焉。”
“嗯。”少年把玉牌重新放回她的手里，“這回，不是借著別的名義讓你收下的。你若是不耐，我盡快提親。若是還願意再等一等，我便成為大夏第三人，再風風光光地提親。”
他的目光似到看透她眼底深處的心思，了然道︰“我知錯了，也改了。我听你的。”只要她高興，真心的，高高興興地嫁給他。
“我先參加科舉，然後再提親。就算蠢皇帝發怒要罷我的官，我也成為過第三人了。”
甦槿時眼底晃了晃，暴露了她心底的不平靜。
她見過少年對自己露出凶光的樣子，親眼見著他別扭著學著甦槿笙向她撒嬌，笨拙地用自己的方式討糖吃，更見過少年對外人的真正凶狠。
所以，她早就被他的遷就和小心翼翼觸動了。
凶狠又孤傲的頭狼露出萌軟委屈撒嬌的神色時，殺傷力是她無法抵抗的，早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卸甲投降。
手腕上略微加重的力道讓她回過神來。
她微微斂了笑，“你當知道，我是要招贅的。”
“還有呢？”甦槿言豎起耳朵听著，“把你所有的要求都說出來。”
“沒了。”甦槿時垂眸，避開他熱切的目光。
他是她看著由五歲的模樣長成十五歲的模樣的，她看著他成長成為與自己最為默契的模樣，短短的四年，于他們而言，仿佛真的有十年那麼久一般。
他是她養大的，她哪里還會有別的要求？
思及此，心頭猛地跳了一下，脖子上緩緩升起一點粉~嫩的顏色。
甦槿言大松一口氣，愉悅地笑了，被她狠狠地 了一眼，正色道︰“我本就與你同姓，你嫁我或是我嫁你，孩子都姓甦。有區別嗎？”
難得看她呆愣愣的模樣，甦槿言又動了壞心思，俯身靠和她耳邊，“伊伊，誰還能比我更合適？”
甦槿時︰“……”確實沒有人比他更合適，也沒有人比他更得她心了……
她自認為自己是個冷靜自持的，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面對甦槿言自信到幾乎厚臉皮的程度，她冷靜不下來。
變了變臉色，在整張臉都發燙之前，扭身下樓。
甦曉瑩由柯敏照看著，已經一個晚上沒有見到甦槿時了，但甦槿言告訴她阿姊很累，需要休息，她便不敢去打擾。
這會兒听到有人下樓的聲音，便到樓梯口去等著。
她看了看甦槿時，又看了看甦槿言。
發現後者的心情非常好，阿姊卻繃著臉，好似沒睡醒一般。
狠瞪甦槿言，用力去把他從阿姊身邊推開，卻在對方嚇人的視線中秒慫。
甦槿時回眼一看，立馬把心里的別扭拋到腦後，一手抓著甦槿言，一手扶著搖搖欲墜的甦曉瑩，對甦槿言道︰“她膽子小，你別嚇她。”
甦槿言︰“……”他受威脅了，他委屈。
“我听你的。”
甦槿時︰“……”
瞧著他憋悶的樣子，無奈地喚了一聲，“甦槿言？”
少年抬眼。她從來都是叫他豆豆，鮮少這麼認真地叫他。
他提起心來認真听，听得她道︰“大家都用過早飯了，只我們二人，索性把早飯放進車里，到路上吃吧。這青州府，咱們越早離開越好。”
不離開青州府，心里難安。
甦槿言也恨不得馬上離開，自然不會有異議。
到甦曉瑩想要跟著甦槿時上馬車的時候，甦槿言攔住她，對她指了指後面的甦槿笙坐的馬車，“你和柯敏坐後面那輛馬車。”
甦曉瑩鼓腮不滿。
甦槿言又道︰“你想讓你家阿姊不高興？”
甦曉瑩搖搖頭，瞪圓了眼。那是她的阿姊，也是他的阿姊！
甦槿言道︰“那就坐後面去。她想和我一起，你先前就惹她不高興了，她才會說讓我和她一起在馬車上用早飯。現在你上去，想讓她更不高興嗎？”
甦曉瑩一臉茫然，緩緩搖了搖頭。想到剛才，確實是自己隔在他們中間想要把他們分開，然後阿姊才說把吃食帶上馬車吃的……只好听話地把位置讓給甦槿言。
甦槿時的馬車里足夠坐下四個人，她將吃食擺出來，見甦槿言上來之後馬車便動了，疑惑地看向他。
甦槿言無辜地攤手，“她大概不喜歡我，見我上了馬車，便去了二弟的馬車了。”
已然把自己放在姐夫的位置稱呼甦槿笙了。
甦槿時淡淡的瞟他一眼，想到甦曉瑩剛才對甦槿言流露出來的敵意，默了默。信了。
這是他與她挑破之後第一次在這樣小的空間里相處。
他分明比以前要規矩得多，她卻開始覺得這空間太小了些，心里有些不自在，面上卻如以往一般淡然地用飯。
甫一抬眼，見少年不知什麼時候斜靠在車壁上，嘴里叼著一塊糕點，看著她的目光里，九分溫柔一分散漫。
甦槿時的目光在他齒間的糕點上頓了一頓，眼前閃現的是昨夜被他喂了一塊又一塊的曖昧情景，一張俏臉頓時燒了起來。
神色微微一變，“你說，我們能順利出城嗎？”
甦槿言的目光瞬間變得銳利，將糕點囫圇咽下，“你們先走，交給我。”
他說著話，便掀簾出去了，甦槿時掀開窗簾，只看到對方與西門慕容拉轉馬頭的身影。
那道背影還算不得寬闊高大，如今還比不過甦軒削瘦的肩，卻能讓她感覺到別人給不了的信任和安心。
大壯策馬到窗邊，低聲道︰“阿姊，言公子讓我們加快速度走。”
甦槿時不在，他听甦槿言的，甦槿時在，他便要問一問阿姊。
甦槿時收回視線，“嗯。越快越好。”
大壯答應了一聲，放心地在馬背猛抽了一鞭，離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遠，終于順利出了城。
另一邊，甦槿言與西門慕容攔住追來的人，不善地盯著對方，兩人跨下的馬躁動地 。
這里是大街，周圍都是百姓。
風落有所顧忌，一面叫人去給竇原送信，一面對甦槿言道︰“甦先生要去何處？”
甦槿言睨著他不語。
西門慕容回道︰“我們去向何處，與你有何關系？”
風落看著馬車快到城門，眉頭一壓，吩咐身後的人，“快去攔住他們！”
甦槿言戲笑了一聲，“西勇侯世子要縱下擾民？”
風落握緊了刀柄，遲疑起來。
甦槿言又道︰“和你的主子說，甦家與他沒有半點關系，早就歸橋路歸路了。讓他死了那份心。”
在他說話間，甦家的馬車駛了出去，被後續出城的人與車擋住。
風落著了急，心一橫，拔出了劍。
甦槿言漫不經心地瞅著他。
西門慕容抬了抬眼，劍出鞘三分，在風落的劍朝他們劈下來時，才瞬間出劍。
甦槿言玩味兒地勾了勾嘴角，他想知道，自己的人和竇原的人，誰更強。仿佛就是在比他與竇原之間誰更強。
可兩人的劍還沒對上，便被飛來的箭沖歪了準頭。
竇原踱著馬到甦槿言面前，探究地道︰“甦槿言？我不記得甦先生有這麼大的一個兒子。”
“不是兒子。”甦槿言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半個兒子。”
又默默在心里加了三個字“未來的”。
竇原困惑地擰起眉，而後臉色一變。
女婿才會被稱之為半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