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下官見過殿下。”王彥拱手行禮。
    司徒晉沒有吭聲,只一動不動地站著。
    給他扛著的人卻不安分起來,扭動著身子低喊了一聲“王叔叔”。王彥面容淡然,恍若未聞,仍是一副屹立不動之色︰“今日之事有勞殿下幫忙,勞煩將人交給下官。”
    司徒晉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過半晌,忽然一笑︰“今日我可幫了你一個大忙。”
    王彥︰“這個人情,下官不會忘記。”
    司徒晉垂眸,將肩頭的人放落橫抱,王彥跟著伸手,將人接入懷中。
    司徒晉轉身登上馬車後沒有再作片刻的停留,即刻便讓車夫驅馬啟行。王彥看著那馬車漸漸遠去,轉頭吩咐三兒自行回府,隨後,抱著懷里的人徑直上馬,駕馬而去。
    語嫣給蒙著頭臉,什麼也看不到,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跟著又是一陣晃人的顛簸,嚇得她趕忙抱緊了身邊人,而王彥從始至終都一聲不吭。
    他把人帶到了刑部,語嫣一給他抱下馬就要伸手去揭頭上的披風。
    王彥卻將她的手按到她肚子上,聲音有些冷道︰“不要動。”
    語嫣縮了手,再不敢動作。
    他將人抱到書房,放落在榻,抬手掀去了罩在她頭頂的披風。
    語嫣頭發散亂,衣衫不整,領口大開處竟露出半截精巧的鎖骨,給那寶藍色的綢料一映,欺霜賽雪,瑩瑩生輝。
    王彥睨著她,目光淡然,透著一絲冷峭。
    語嫣慌忙攏緊了領口,眼底掠過難堪之意。
    那暗紅色的官服衣擺就在她眼前,此刻仿佛散發著清冷的寒氣,令她不敢靠近分毫。
    王彥站在那里,俯首凝望她半晌,竟一個字也沒有說就轉身走出了書房,只將她一個人留在了那兒。
    語嫣抱腿坐在矮榻上,腦袋靠著膝頭,神情懨懨地看著自己的鞋尖。
    她想這回他是真動了氣,不然不會這樣一語不發。可轉念一想更覺委屈,若非是他自己招惹了那個喜臘公主,怎麼會害的她也成了被無辜殃及的池魚。
    這會兒,語嫣只要一想到剛剛那喜臘公主的作為,就覺得她指尖過處的戰栗之感仿佛還停留在自己身上,不禁猛然甩了甩頭,驚惱不已。
    她怔怔出神地呆坐了會兒,終于眸光一動,看向四下。
    這書房她已有些熟悉,擺設和氣味都未曾改變。
    並不太亮的光透過窗紙落進屋中,籠罩著書架、桌案和高幾,連白瓷茶杯都給映出一點淡青色。
    語嫣看著這個杯子,就想到在王家書房里那個淡青色的柳葉瓶。
    她抬手擦了擦臉頰上未干的淚漬,小步走到案前,舉起那個茶杯在光亮底下細瞧。
    方才看著是白瓷,這會兒近瞧又不像,且摸起來也有幾分粗糙。
    語嫣心頭一動,從筆架上取下狼毫筆,蘸了深墨,在杯身上畫了一道。
    尋常筆墨無法在瓷器上留下痕跡,畢竟瓷釉過滑,而且墨水根本沒法滲透。眼前這杯子卻不同,她這隨意的一筆落下,竟真留下了一道凝固的墨痕。
    語嫣想到方才王彥那個冷淡至極的模樣,心中五味陳雜,既愛又恨似的。她輕輕一哼,提筆就在他杯底畫了一只四腳朝天的短腿烏龜,一氣呵成。
    正當她想著要不要給這小烏龜也添一道尾巴的時候,門外響起了腳步聲,隨即,是門給人打開的聲音,她手里的筆啪嗒一聲落到了地上。
    可都到了這會兒,哪里還顧得上筆?
    語嫣飛快將茶杯放回桌上,蓋好茶蓋,慌忙就往矮榻的方向溜去,誰知道腳一伸,卻踩著了方才她掉在地上的狼毫筆,鞋底順著滾動的筆一滑,一個趔趄往前撲了過去。
    她嚇得伸手捂住了臉,身子直直歪倒,眼看就要磕到地上,卻給人一把抱進了懷里。
    語嫣猛然睜眼,對上王彥涼涼的目光,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似的狂跳起來,慌忙推開他站直了,還往後退了兩步。
    他俯身撿起那支給她碾軋得不成模樣的筆,凝眉望向她。
    語嫣心虛至極,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他久久不語,似乎是等著她開口。
    她瞧了他一眼,見他臉色仿佛也沒比方才好多少,愈發戰戰兢兢,低著頭支支吾吾道︰“我什麼都沒做,我、我要家去了!”說完就想繞過書桌從另一邊逃走。
    結果還沒走出兩步,就給他喝止︰“站住。”
    語嫣嚇得立即頓住,又听他道︰“還不過來?”
    她回過頭望了一眼,看到他的神情竟似緩和了些,遲疑片刻,終是慢吞吞地轉身走了過去。
    第110章 夜探...
    語嫣垂頭望著自己寶藍色的衣擺,目光又落到他暗紅色的官服衣擺上,忽然覺得,此二種顏色,若擺到一處,倒也十分好看。
    “方才在做什麼?”他問道。
    語嫣驀地回神,抬起眼飛快 了他一下︰“沒做什麼呀。”她微微轉開頭,目光有意無意地朝那個茶杯的方向飄去。
    王彥︰“沒做什麼生生踩斷了我的筆?”
    “是、是您突然進屋嚇了我一跳,我才不小心……”語嫣道,“大不了我賠給您就是了。”
    王彥眉頭一挑︰“你怎麼賠?”
    語嫣下意識就往頭上摸,猛然想起自己今兒是男兒打扮,頭上沒有釵子,不由悻悻地收回了手。
    他睨著她︰“如今釵子沒有,鐲子也沒有,你拿什麼來賠?”
    “您那筆值多少錢,我回府去拿銀子還不成麼?”
    “不成,我怕你一走就翻臉不認賬了。”
    語嫣瞪他︰“我才不會。”
    “誰說不會?”他淡淡道,“從前你是怎麼答應我的,回頭又是怎麼做的?這個喜臘公主是什麼樣的人你可知道?”
    她囁嚅︰“我怎麼知道她竟對女子也……”
    王彥︰“這回是虧了太子殿下及時趕到,若他沒有來,我也沒有來,你一個人能如何?”
    語嫣听出他口氣中隱約的冷凝,心里一陣發澀︰“不如何,反正喜歡您的人數也數不完,若是她們一個個都要來找我的麻煩,我就是有九條命也不夠用的。”
    王彥擰眉︰“胡說什麼!”
    她給他眉目間乍然浮現的嚴厲之色震得一顫,酸脹委屈霎時在心底蔓延。
    王彥話一出口,已覺語氣過重,正要緩和幾分,卻見她咬唇忍住眼里的淚意,竟扭頭往外跑了。
    他一滯,趕忙追了過去,出了書房幾步,卻給人一把拉住︰“你去哪兒?葉家人來要葉駙馬的尸身了,還有些東西要讓你看過。”
    來人正是劉明遠。
    王彥︰“我去去就來。”語罷略一施力掙脫開來,竟頭也不回地往堂門飛奔而去。
    可等他到了大堂,卻沒見到那抹寶藍色的影子。
    王彥神色一沉,便要到大門外去。此時,一個官差上前道︰“大人,方二留話給您,說是已帶著宋家小公子去宋府了,叫您不必擔心。”
    原來方才語嫣急急忙忙地沖到大門口,恰巧遇著在登車的方恆玉。她生怕又被王彥捉回去教訓,當下就不管不顧地求方恆玉捎自己一趟。方恆玉看她一副要哭不哭的狼狽模樣,心頭一軟,就讓人一道上了車。
    官差見王彥不吭聲,有些惴惴道︰“大人,要不要屬下駕馬去把人追回來?”
    他自然不知那一位小公子是誰,只是看王彥這個臉色,仿佛對方二公子將人帶走一事有些……不悅。
    王彥垂眸︰“不必。”說完就轉身往回去了。
    *
    語嫣坐在馬車上,心中平靜下來,方覺得有些懊悔。
    可事到如今,懊悔也沒有用了。
    一旁的方恆玉見她雖不再哭,卻仍然是蹙眉含愁的情態,不由問道︰“宋姑娘怎麼了?”
    語嫣搖頭︰“也沒什麼。”
    方恆玉看出她是不想多說,目光一動,對她笑了笑道︰“還未恭喜姑娘和大人,在此事先向你道一聲喜。”
    听了這話,語嫣又想起剛剛王彥凌厲的神色,臉上一白,一時竟無法出聲。
    方恆玉看她如此,愣了愣,隨後心念一動,想到她方才是從刑部里出來,又是那樣淚眼盈盈的模樣,難不成是給他們大人欺負了?
    “二公子也是要家去麼?”
    “嗯,這幾日家中事多,我已跟大人知會過,都要提早些時辰回去。”
    語嫣打量他一眼,見他臉上清瘦了不少,想起先前方尚書下獄還有妙玉失蹤的事,心底一嘆。
    遇到這樣的事,語嫣也不知與他說什麼好,總覺得說什麼都是多余,唯有勸他不要太過勞累,免得熬壞身體。
    方恆玉雖然看著瘦些,精氣神卻還是同過去一樣。語嫣不免心道,方二公子遇著這樣的事都能如此……而她卻因為一點芝麻綠豆大的事跟王叔叔鬧別扭,實在是不該。
    未等她多想,馬車就到了宋家。下車前,語嫣向方恆玉鄭重道了謝,然後才轉身進府。
    幾個丫鬟見她回來,都迎上前來細看她情形。大半個宋府都知道,今兒語嫣是給那喜臘公主拖走了,喜臘公主惡名昭著,語嫣又是那等柔弱易折的模樣,若那公主真要欺負上來,語嫣絕不會是她的對手。
    紫扇幾個看她身上沒給落下什麼鞭傷、抓痕,頓時大松了口氣。
    語嫣日里先給喜臘公主折騰了一回,又在刑部和王彥不歡而散,眼下身子一陣陣地發沉,倦意濃重,早早便沐浴落榻,躺進了被窩。
    眼下是二月末,天氣還冷得很。
    炭盆燒得屋內暖烘烘的一片,隱約還有青木的芬芳浮動。床頭的小窗緊閉,青白的月光照出一方窗影。
    語嫣正望著那窗影出神,忽然看到一根花枝的影子投落在窗紙上,也一並落進了窗影里。
    她猛然坐起,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楮。
    那根花枝卻是實實在在地在那兒,還微微顫動,看著就像是……皮影戲。
    語嫣輕手輕腳地下了床,披了一件外衫,走到窗前,推開窗子去瞧。
    寒意浸透,夜色如水。
    那小小的花枝就在她眼前,淡紫色的一小團花骨朵,棉柔的花瓣半開不開,仿佛也和她一般,冷得微微哆嗦。
    她抿嘴一笑,手一探,要去踫那花兒,卻給人一把握住了手。
    語嫣大驚,險些驚叫出聲。
    此時此刻立在她眼前的這人,神情涼淡,眉眼皎然,竟是……王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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