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嗯。”
    只一個字,透露著他的不感興趣。
    謝桃索性給他發了視頻通話。
    在看見手機屏幕里的衛韞時,她一眼就看見了被他拿在手里的那只錦袋,她的眉頭皺了一下,連忙問,“衛韞你想做什麼?”
    衛韞頓了一下,故作鎮定地把手里的那只裝了金粉的錦袋放進匣子里,“不做什麼。”
    “你騙人!”
    謝桃用那雙杏眼瞪他,“我今天不過來,你不要點香了。”
    “你省著一點用呀……”
    她總是不厭其煩地囑咐他這樣的話。
    “好。”衛韞也只好應了一聲。
    “但是,但是我明天要過來的……”她的聲音變得有點小。
    衛韞的那雙眼楮里染上一絲淺淡的笑意,他頷首,“嗯。”
    兩個人之間,在這一刻,陡然陷入了沉默。
    像是想起了昨夜的某些畫面,光幕里的姑娘臉頰微紅,光幕外的年輕公子的耳廓亦有些發燙。
    半晌,他輕咳了一聲,道,“早些睡罷。”
    謝桃默默地點頭。
    待銅佩上的星盤消失,光幕流散,衛韞便坐在桌前,將風爐上的茶壺拿下來,倒了一杯熱茶。
    他喝了一口,又取了盒子里的酥糖來吃了一塊。
    眼眉始終柔和。
    直到門外忽然傳來衛敬略顯焦急的聲音,“大人。”
    “進來。”衛韞拿了旁邊的錦帕擦了擦手,淡聲道。
    衛敬應聲,推門走了進來,對衛韞行了禮,而後便道,“吳孚清死了。”
    衛韞在初听著一消息時,他便抬眼看向衛敬,“吳孚清?”
    “是,今夜有燈會,城中未曾實行宵禁,據巡夜軍那邊傳來的消息,說是吳孚清是從自己的府里跑了出來,死在了最熱鬧的人群里。”
    衛韞沉思片刻,便問,“死因可查清楚了?”
    “仵作還未驗尸,但據說他死時七竅流血,應該是中毒而亡。”衛敬垂首回道。
    中毒而亡?
    衛韞眉頭微蹙,一瞬面沉如水。
    這件事實在來得突然,如攏著厚重的迷霧一般,蹊蹺得很。
    正在衛韞低眉沉思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緊接著便是衛伯出現在了門口,他帶著謝桃昨日送給他的毛線帽,垂首行禮道,“大人,宮里來了人,說陛下請您去宮里一趟。”
    衛韞聞言,神色更是肅冷了幾分。
    待衛韞換上了絳紗袍,匆匆乘了馬車進了宮,在潛龍殿里見到啟和帝的時候,這位臉色蠟黃,已顯出老態的帝王之穿著一身明黃色的單袍,坐在那鋪了軟墊的龍椅之上,已經咳嗽了好一陣。
    衛韞站在大殿中央,垂著眼簾,靜待著啟和帝開口。
    德裕公公獻上的一杯熱茶算是替啟和帝緩解了咳嗽的頻繁程度,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說話慢慢悠悠的,“愛卿可听聞了吳侍郎的死訊?”
    “臣已知曉。”衛韞平靜地答。
    “那麼愛卿以為,此事應當是何人所為啊?”啟和帝端著茶碗,半掀著眼皮瞥向那位站在大殿中央的年輕國師。
    他竟也是這大周朝的半個傳奇。
    卻是連自己這個皇帝,都未曾看清這位國師。
    啟和帝莫名扯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唇,又猛烈地咳嗽了幾聲。
    “臣不知。”衛韞只答了這麼一句。
    “不知?”
    啟和帝一听他這句話,莫名哼笑了一聲,又開始咳嗽了一陣兒,震得他胸腔里都有了些雜亂的聲音,如同垂死掙扎的動物一般,發出的最後不甘的聲響。
    “國師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啟和帝揮開了德裕要給他添茶的手,說話時好似帶了幾分帝王的怒意。
    嚇得旁邊的德裕公公瞬間垂下頭,腰也壓得更低了些。
    衛韞卻未曾因為這忽來的“龍威”而表現出半分的懼色,他反是淡淡抬眸,看向坐在龍椅上,形容枯槁的啟和帝,聲音里波瀾未動,始終平靜,“看來陛下是懷疑臣?”
    啟和帝未料衛韞竟敢如此直言,他倒是因此而神色緩和了幾分。
    “愛卿這話從何說起?”
    他接著嘆了一口氣,“今夜朕急召你來,便是想將此事交由你徹查,不知愛卿以為如何?”
    衛韞垂著眼簾,神色不清,當即頷首,
    “臣遵旨。”
    “既然愛卿應了,那麼朕便再讓大理寺卿協助于你罷。”啟和帝像是臣  嗔巳嘧約旱奶 粞  禱霸嚼叢交郝br />     衛韞離開潛龍殿的時候,外頭已經下起了雪。
    身旁的宦官手里提著一盞宮燈,替他引著路。
    直到衛韞坐上馬車時他都還在思索著,吳孚清到底是死在誰的手里。
    這朝堂之上怕是沒有幾個人不知道,這位禮部侍郎深受皇恩倚重,是啟和帝尤愛重用的近臣。
    如若不然,啟和帝也不會將佔星閣中的丹房交由吳孚清掌管。
    但就是這樣一位帝王跟前的近臣,卻離奇地死在了眾目睽睽的大街之上。
    到底是誰做的?
    是信王?
    亦或是太子?
    還是旁的什麼人?
    第二日的早朝上,啟和帝便當中提了這件事,命衛韞徹查吳孚清之死,又讓大理寺卿何明瑞從旁協助。
    此事一時間,在朝中掀起了不小的浪花。
    諸多猜測,議論紛紛。
    因為忙著這件事,所以衛韞一時間便沒有了多少時間待在府中,甚至很多的時候都留在了禁宮之中。
    所以謝桃過來的事情也被擱置了下來。
    佔星閣中所有煉丹的道士都被衛敬細細盤問過了,卻都沒有什麼重要的發現。
    而吳孚清的家人甚至是他的屬下,基本都在那夜被殺絕了。
    整個吳府,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吳府所有的人都死在刀劍之下,可吳孚清卻是在從吳府里出來之後,七竅流血死在了大街之上。
    這就使此案又攏上了迷霧一般。
    直到衛敬在吳孚清的某個已經死亡的親信的屋子里翻出了一些地契銀票,里頭還有記錄了吳孚清命他做的所有事情的小冊子。
    許是怕吳孚清忌憚他知道得太多,最後對他下殺手,所以他留了記錄,甚至還有一些物件。
    “吳孚清與太子和信王,都有往來。”
    衛敬站在國師府的書房內,對衛韞如實說道。
    衛韞听了,指節在書案上叩了叩,像是在思索著什麼,他半晌才冷笑了一聲,“看來這位吳侍郎,還是一個尤善左右逢源的人。”
    妄想兩頭討好,卻終究生生地把自己給作死了。
    只是不知道,下手的究竟是太子還是信王?
    這件事情似乎本該是這樣的走向,但衛韞卻始終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無論是太子,還是信王,都不可能這般輕易地要了吳孚清的性命。
    畢竟吳孚清終究是啟和帝看重的人。
    在啟和帝眼皮底下殺了他的近臣,這怎麼看都是一件及其愚蠢的事情。
    即便太子沖動易怒,那麼他那位太傅許地安也是決計不會讓他犯這樣的糊涂的。
    更不提信王。
    這位信王倒是比太子要聰明許多,他應該知曉啟和帝心里頭對太子的偏頗,若是他在郢都一朝行差踏錯,便會令啟和帝拿了他的話柄,再度讓他回到偏遠的封地。
    可如果殺害吳孚清的不是他們,又會是誰?
    衛韞閉著眼楮半晌,心底忽然隱隱地有了一個猜測。
    他驟然睜眼,看向衛敬,“去,將吳府再仔細搜查一遍。”
    衛敬忙道,“是。”
    待衛敬離開之後,衛韞坐在書案前,一手撐在案上,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連日來的忙碌,已經令他頗感疲累。
    窗外天光乍破,晨曦已經突破了層層的黑暗,天色漸漸地亮了起來。
    又是一夜過去。
    衛韞抬眼瞥向窗欞外,竟是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今日不必上朝,他也暫時不必進宮。
    手里摩挲著那枚銅佩的時候,衛韞低眉時,那雙冷淡的眼眸里忽而染上了幾縷溫和的光。
    彼時,案邊的燭火已經燃盡,火光隕滅,細煙流散,消失無痕。
    他將存放在匣子里的錦袋拿了出來。
    里頭的金粉已不復當初滿滿的一袋,已經是用了大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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