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府來了人說要見甦娉。
甦娉又驚又喜。
嫁過來一年多了，因為侯府規矩森嚴，自然不比尋常人家。
即便是她娘親也不往侯府走動。
而後鳳汝嫣跟著甦娉急急去了前廳，甦娉看到弟弟的書童丁順神色憂愁的在前廳站著，沒來得及問話，大夫人說，“這書童是你們府上的，說你弟弟病了。”
甦娉听完感覺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弟弟在清風閣讀書，讀的好好的，怎麼會生病？
甦娉也來不及細問丁順，辭別大夫人就跟著丁順回了甦府。
在路上，丁順將他主子的事情跟甦娉大概說了一遍。
說主子前日突然就病了，找大夫看了，到現在都不知道病因。
甦娉心里就更沒有底了。
甦娉的母親王氏生了甦娉和甦瑜，母親是妾，又不太得寵，所以王氏的全部希望都在這個兒子身上。
甦瑜今年十八歲，因為年紀尚小，還沒有娶親。
甦家老爺四個兒子，只有這庶子甦瑜聰明絕頂。
甦老爺看兒子是個可塑之才，也不管什麼嫡庶之分，給兒子找了最好的教習先生教他讀書。
自然就想讓兒子能有個好前程。
甦瑜跟著幾個世家公子在城外的清風莊上讀書，花的那些銀錢都不再話下。
王氏只盼兒子將來能有個功名，日後求的一官半職，她也能在甦家揚眉吐氣，抬起頭來做人了。
還有幾個月，就要科考了，本來都好好的，突然就得了病。
趕回甦府的甦娉朝著弟弟住的院子走去。
鳳汝嫣也緊跟在身後。
甦瑜比鳳汝嫣大兩歲，鳳汝嫣從小就把甦瑜當做哥哥一樣，自小兩人就是要好的玩伴。
甦瑜雖然是少爺，卻沒有一點架子，不單不會欺負鳳汝嫣，事事都順著她，而兩人在一起玩的時候，通常甦瑜才是那個受欺負的人。
甦娉進了院子，直奔弟弟的臥房而去，就看到她母親也在屋中。
“娉兒你可回來了。”
本是一臉愁容的王氏看到女兒回來，眼中閃出了一點光亮來。
鳳汝嫣上前福了福，“老夫人。”
王氏點頭，“不用多禮，起來吧。”
甦娉疾步走到床前去看她弟弟。
躺在床塌上的甦瑜，也是听到了聲音，睜開了眼楮。
而甦娉看著弟弟的樣子，頓時淚流滿面，甦瑜骨瘦嶙峋，面色蒼白，兩只眼楮空洞的睜著，毫無生機。
甦娉難以置信，只一年多不見曾經俊逸的少年就瘦的脫了相。
甦瑜看到姐姐回來了，伸出蒼白的手，想抬起卻又無力的落下了。
而後像是搜索什麼一樣，在看到了他姐姐身後的鳳汝嫣時，鎖定住了目光，嘴角扯出一點笑容來。
甦娉看弟弟望著鳳汝嫣笑了，她急忙將站在身後的鳳汝嫣拉到床前來，“甦瑜，嫣兒也來看你了。”。
鳳汝嫣被小姐拉著往前站了站，因為自己畢竟是下人，不能和主子一同站著。
她也想看看甦瑜怎麼樣了，又不好顯出急迫的樣子來。
小姐把她拉到跟前，她就一步走過來了。
當看到甦瑜時，鳳汝嫣感覺胸口憋悶，一陣疼痛，眼淚也不听使喚的 里啪啦掉下來，“甦哥哥……”
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你怎麼病成這樣了呢？”
鳳汝嫣語帶哭腔，仿若有巨石壓著她的喉嚨一樣，喘不過氣來。
甦瑜看到鳳汝嫣哭了，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忍來，喘息了一會，才運足了力氣說，“傻丫頭，人哪有不生病的呢。”
而後胸口不斷起伏，喘息著。
他一直看著鳳汝嫣，自從姐姐出嫁後，嫣兒也跟著去了。
他已經有一年沒見嫣兒了。
心里也是想念，但是又不能去姐姐府上看她。
畢竟家規都在那，他是主子，而嫣兒是下人。
他們之間的身份懸殊，他不好太直接的跟嫣兒說自己喜歡她。
他甚至想娶她做妻子，做他甦瑜的正妻。
只是他知道，他們之間隔著的不可攀越的門第，才是他們之間最大的障礙。
既然不能表白，只好忍著思念，在清風莊上讀書來排解相思。
而自己病了，怕是命不久矣，他想跟嫣兒說出自己的心里話。
哪怕是死了，他也心安了。
可是現在，看到鳳汝嫣暗自傷心落淚，他于心不忍，卻又不能為力。
就連該怎麼勸說她不要傷心的話都說不出來。
甦瑜想到這，他的手在床塌上重重的點了點，可能是太過于激動，他的臉漲的紅了，開始咳嗽起來。
王氏安撫兒子不要激動，又將熬好的藥端來喂了甦瑜喝下，不一會，甦瑜睡下了。
而後甦娉和王氏離開了弟弟的臥房。
到了外間，甦娉問一直抹眼淚的王氏，“娘，弟弟這是怎麼了？”
王氏年紀四旬，年輕時是康寧畫舫的一名畫藝師，不單會畫畫，作詩，人也是頗有些姿色的。
被甦老爺相中贖身後，做了甦老爺的小妾。
如今雖然不如當年的風華，但是骨子里還有一些尋常人家的女人所沒有的一點書卷氣質。
只是被歲月磨平了稜角，儼然已經看不出當年“淮河八艷”的影子了。
這幾天為了兒子的事愁眉不展，一臉憔悴，就像是老了十歲一樣。
王氏坐在椅子上，又擦了一下眼淚，看著她女兒說，“一直都好好的，就是前日，小順子回來稟報說瑜兒病了，而後你父親就趕去莊子，去了就見瑜兒已經病成這樣了。”
說著又哭了起來，只要說到兒子，王氏的眼淚就像流不干一樣。
甦娉問，“那清風莊上的博莊主怎麼說的？”
王氏又說，“你父親也問了，只是那博莊主也說不出什麼原因來，找了大夫來看，說是傷了氣脈，給開了些藥，也並不見好轉，康寧城的大夫都看遍了，誰也說不出倒是什麼病。”
鳳汝嫣一直在听老夫人說話，因為自己是下人，不能隨便問話，即使心里有不清楚的，也不能隨意打斷主子談話。
但是甦哥哥已經病成這樣了，鳳汝嫣一時心急，最後還是沒有忍住，“老夫人，能讓奴婢再看看少爺嗎？”
老夫人和甦娉同時看著鳳汝嫣，好像並沒有听懂鳳汝嫣說再看看是什麼意思。
但是甦娉明白了，她知道弟弟自小和嫣兒就要好，如今弟弟病成這樣，鳳汝嫣心里也很難受吧。
可能只是想跟弟弟說些什麼話，當著她們的面又不好說。
這些甦娉自然都理解。
而後甦娉看了王氏一眼，王氏沒有說話，就算是默許，也是讓甦娉做主了。
王氏現在為了兒子的事情也是焦頭爛額的，每天都燒香拜佛，也沒有時間去理會那些了。
跟兒子的命比起來，那些虛幻的東西在王氏眼里都不重要了。
假如兒子的病能好，兒子提的任何要求她都答應。
鳳汝嫣再次見到了甦瑜，他已經醒過來了。
當看到鳳汝嫣就在自己眼前時，甦瑜以為自己在做夢，睜開眼楮，又閉上。
再次睜開眼楮，一雙擔憂的眸色盯著他看。
那一雙水盈盈的大眼楮，帶著盈動的霧氣，長長的睫毛忽閃著，還可以看到一滴淚水掛在睫毛上，鳳汝嫣的樣子，讓甦瑜為之動容。
憐惜的心情就像那漫天的風沙卷起一樣，一遍又一遍的沖刷著他那顆顫動的心。
“甦哥哥你醒了？”
甦瑜再次看到鳳汝嫣很高興，因為身體太虛弱，只是用眼神跟她交流，也沒有力氣坐起來。
躺在那平復了自己激動的心情之後看鳳汝嫣說，“姐姐……在那邊過的還好吧？”
鳳汝嫣點點頭，“小姐過的很好。”
“真的嗎？”
甦瑜知道姐姐的性子恬淡，在甦府就受他幾個嫡姐和哥哥的氣。
嫁到侯府，沒有人給她撐腰，那姐姐身邊的嫣兒過的也不會多麼好了。
看甦瑜神色暗淡了下去，好像很擔心他姐姐在侯府會不會受氣。
鳳汝嫣趕緊安慰甦瑜說，“甦哥哥，你放心，以後奴婢不會讓小姐再受一點氣的。”
如今的鳳汝嫣靈氣復甦，隨便一點靈氣，在凡間都是天下無敵的。
只是因為厲劫在身，不敢太過于張揚。
總要收斂些。
但是，即便一成靈氣，也足以開山劈海了。
甦瑜現在不會知道自己的功力，還以為自己是從前那個小丫鬟，所以他為姐姐擔心也是正常的。
鳳汝嫣看甦瑜一直看著自己，還想說什麼，就捂住他的嘴巴，不讓他說話了。
甦瑜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一把抓住鳳汝嫣的手，就放在了他的唇邊，“嫣兒……”
“甦哥哥，先不要說話，嫣兒給你把把脈。”
甦瑜其實想說的是“我擔心的是你。”
可是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就被鳳汝嫣打斷了。
甦瑜苦笑，沒有想到，自己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看鳳汝嫣一本正經的樣子，他淺淺一笑，“你還會把脈……我怎麼不知道你會看病呢？”
嫣兒是家生子，從小在甦府長大，兩人小時候不說整天黏在一起，那也是形容不離。
嫣兒沒有機會讀書識字，更不會有人教她學醫術，他怎麼不知道嫣兒什麼時候學會給人看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