胯下二兩肉

    “楚姑娘,師傅他睡了,您先回去......”
    不管他說的多麼無礙,看到他通紅的眼楮,楚辭就什麼都不信了,一把推開門,往里面闖去。
    “姑娘...姑娘....”
    小松子最後還是晚了一步。
    楚辭站在床前,看到了床上半死不活的裕泰,一路上強忍的眼淚,頓時斷線的流出。
    淋了一路的雨,女子落魄中盡顯憔悴,裕泰強打精神睜眼,本想讓她回去,可映入眼簾的是她渾身濕透,一時間所有的話,都張不了口。
    “姑...娘...,會生.....病的。”
    不成人樣的男人,幾乎失聲的嗓音,眼前的一盆血水,以及這句關心自己的話,都成了她無處宣泄的苦悶,眼淚更加洶涌地落下。
    她難以自控,在原地涕聲抽噎,一雙水眸濕噠噠地倒映著男人的身形,抬手用衣袖抹去眼淚,幾步上前,就要掀開他身上的褥子。
    哽噎道“你讓我看看。”
    眼前剛看到一片紅,就被掩蓋住,裕泰反應極大,壓住被子,一手恐慌地推開了楚辭。
    楚辭沒料到自己會被推開,看著疼得齜牙咧嘴的男人,眼角一紅,重新上前,執拗的要抖開褥子,一看究竟。
    本就已經疼得極限的裕泰死死把被子壓在身下,渾身的肌肉都在猙獰著顫抖,嘴里不斷嚷嚷著“你走....你走....回去。”
    “你就讓我看一眼,裕泰,我就看看你傷的怎麼樣,好不好..”
    他越是這樣,楚辭就越難過,如果不是傷的厲害,為何要不給她看看。
    虛白的冷汗浸濕剛上完藥的傷口,撕扯中的疼幾乎是把傷口再次生扯開,裕泰只覺得眼前恍惚,能看到的只有一陣紅、一陣白。
    他知道自己快堅持不住,所以撐足一口氣,吼向楚辭。
    “滾....滾....滾...”
    小松子見此情形,大概明白了師傅的自卑,太監身有殘缺,早不成人樣,如何能給心尖上的女子看見。
    上前勸阻道“姑娘先回吧,師傅在我這,您放心。”
    裕泰發絲凌亂,一手撥落了血水盆,雙眼暴突瞪著楚辭,蒼白的臉如同斷氣之人,雙手緊攥著被角,口中暴怒慘吼,活像索命冤魂。
    楚辭望人突然撒起癲狂,嚇得神情呆滯,眼淚橫流,不可置信地頻頻搖頭。
    小松子好言說了一堆,才把人送出門,回來一看師傅,人已經面目朝下,暈死在床沿上。
    雨,連綿不止的下了一整天,從太醫院散值,楚辭回到監舍,在門口遇到前來送東西的小太監。
    遞過食盒和一包油紙“這是松公公讓送來的。”
    楚辭不以為然接過,道謝後就進了屋。
    漆黑的房屋讓他想起了裕泰的手,以往這個時候,他總是先進去,然後過來把自己當小孩子一樣的領進屋。
    然後去做飯,一般都是一碗清湯面,她卻吃得很開心。
    點了燈,房間靜的嚇人,拿出食盒里的飯菜,楚辭沒有哭鬧的吃著飯。
    上床時,忽想起那一包油紙,又起身下床。
    打開,是十幾根細燭,楚辭望著望著,眼中就升起了水花。
    ‘姑娘怕黑,這蠟燭就不吹了。’
    那晚,楚辭把桌子拉到內房來,從櫃子里拿出所有蠟燭,一個個的點著,整個房間亮的就如同著火了一般。
    她身著潔白的單薄里衣,歪頭雙臂抱膝,窩在床沿上。
    參千煩惱絲垂在身後,幾縷搭在胸前,一雙靈動可人的杏仁眼望著房中搖曳的燭火,兩行熱淚盈盈不斷地淌著。
    這面,回去的小太監也回了小松子,直到御膳房散值,他才得空把這話告訴裕泰。
    “師傅,您與楚姑娘已經對食,為何怕她看見?”
    裕泰睡了半天,精神稍微緩了過來,但依舊是吊口氣的活著。
    听到蠟燭已經給楚辭,就好像了卻了一樁心事,一合眼就又睡了過去,根本沒來的及听小松子問的話。
    次日,大雨止,房中桌上滿是殘燭蠟淚,眼見已經天亮,僵坐了一夜的楚辭微微動了動身,洗漱後,穿上官衣,便出了門。
    一整天她寡言少語,跟平日並無不同,只是精神上差了點。
    “楚辭,你明天就值夜更了,可要養足精神啊。”
    女子努力擠出一抹笑,投去讓她放心的眼神,之後又繼續炒著黃 。
    又是一晚,楚辭推開門,依舊漆黑一片。
    打了桶冷水,簡單的洗漱後,直接摸黑脫了鞋上床,昨夜她點完了所有蠟燭,今晚就無蠟燭可點。
    抱過裕泰的枕頭,上頭有股讓她安心的皂莢味,第一次覺得床很大,很冷。
    這一夜她半睡半醒,剛眯上眼楮就覺得有人回來了,跟平時裕泰回來的動靜一樣。
    再細听,院里卻什麼聲音都沒有,她又閉眼入眠,剛要睡著,又听見聲響,急忙側耳細听....如此一夜,反反復復。
    這天過後,楚辭就開始值夜。
    經過一場大雨,批紅太監姚子升的風濕又犯了,疼得他苦不堪言,無奈之下連夜叫醫。
    楚辭言出必行,一听是姚子升,便冒雨趕來。
    早知他是風濕,略加診脈後,就直接拿出帶來的青風藤、桂枝、附子、枸杞子、鹿茸、黃 ...等治療風濕的草藥。
    “可有煎藥的爐子?”
    “有”
    眼見姚子升疼得大汗淋灕,急忙先泡了杯獨活水,給他止痛。
    過了一會,藥效開始發揮作用,歪在床榻上的姚子升才微微好了些,懷里抱著湯婆子,身上蓋了床貂皮褥子,央央說道“可疼死雜家了。”
    正看著火的楚辭沒有回話,說不上呆滯,但始終興致低落。
    “呦,這才幾日不見,你怎麼哭喪成這樣?誰欺負你了?”
    楚辭知道是在說自己,低下頭,繼續默不作聲。
    姚子升離她有段距離,但眼神極好,一瞅這小模樣就知道不是真的挨欺負了,受了氣倒是可能。
    尖細著嗓音,接過小太監遞來的茶,吹了兩口“是因為內侍官吧。”
    “公公...如何知道?”楚辭心虛看過去。
    “宮里有什麼事是本公不知道的”姚子升白了一眼,人都以為御前伺候的風光,誰能知道擔的風險啊,不免有些同情繼續問道“他前些日子挨得可不輕,現在怎麼樣了?”
    此話問得楚辭一陣落寞,雙眸下落,搖頭道“下官不知道。”
    “不知道?”姚子升好奇“你倆同屋吃食,同榻而眠,你不知道?”
    一滴淚毫無征兆的打濕前襟,楚辭急忙掩飾的背過身,抽了抽鼻子,語氣帶著幾分氣惱的回道“他數日沒回監舍了,什麼傷不傷的,我更是沒見過。”
    好端端的就哭了,這讓冷嘲熱諷的姚子升一下沒了主意,看丫頭不像是薄情寡義之人,難道是裕泰的問題?
    “你倆睡覺,他沒脫過你衣裳?沒有摸過你?”
    如此粗鄙的話讓楚辭面紅過耳,咽了流出的眼淚,紅著眼眶疑問地望向床榻。
    看來是沒有,姚子升頓時笑得人仰馬翻,連伺候的太監也都抿嘴地笑了。
    “哈哈哈....他可是真疼你啊,小丫頭,舍不得讓你見到那些髒心的東西。”
    姚子升說這話可是真心實意,凡是對食哪有真的蓋棉被純聊天的,也就是這內侍官真疼極這丫頭,讓她乘著自己這棵樹,也不動她一根手指頭。
    楚辭的神情極其復雜,收回目光,又坐回爐火旁。
    “行了,別愁眉苦臉的了,他既然這麼疼你,等自己養好了,就會自己回去了。”
    姚子升說完,收回目光,低頭看著湯婆子上頭的錦繡唐彩,像似說給自己听的,喃喃低語道“太監可不是男人,少了胯下這二兩肉,在誰面前都抬不起頭。”
    爐上碳火熄滅,留下不可復燃的黑灰,楚辭出神地看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公公可否告訴我,別人對食,都是什麼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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