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化這一句話說出來之後,莫要說百姓們驚住了,便是這些士子和王化身邊的兩個人都愣住了。
雖然他們來這里之前,諸葛孔明他們並沒有告訴自己什麼內部劇本,只是讓自己想盡辦法駁斥吳奎等人,這其中的把握也讓他們自己來把握即可。
可是誰也沒有說能夠給百姓們說出這種事情來。
要知道這可不是能夠胡言亂語的話來。
變法的目的是為了從世家手中把稅賦收上來,可是王化說的這種事情一個不小心他們還得養活天下萬民。
這別說劉禪了,就算是堯舜禹重生,他們也干不了。
法邈張了張嘴剛要說話,他對面陣營之中數名士子立刻就站了起來,搶先一步將這件事情敲定了。
“你這廝說話,可還算數!”
王化此時也不給他們勸解自己的機會,直接大喝一聲。
“王某說話向來一諾千金,陛下與某家等人權利,某家自然也能夠為朝廷做主!”
王化說出這句話來之後,算是徹底的將這件事情給敲定了下來,不過就在那一群士子們剛剛附和之前,王化再次重申了一邊自己的條件。
“某家剛剛說了,爾等只要勤懇耕種,那麼爾等若是種不出一年之糧,則由朝廷為爾等補足,若是爾等種出一年之糧則是按時保量將賦稅繳納好!
若是爾等不自己努力耕種,那麼則要按照陛下的規矩來。
各郡縣中,心胸狹窄,性情急躁,懈怠懶惰,揮霍錢財,阿諛奉承之人,無論官員百姓,一經舉報查處,則三年牢獄之災那便是起始了!”
王化這後面的話也讓一旁的法邈輕出了一口氣,有這些條件在,那麼這事情就還有回旋的余地。
而起若真的百姓勤懇耕種,最後因為天災或者地勢問題而導致了收成不佳,最後也是需要朝廷出面來救濟百姓的。
這倒是沒有太大的損失。
而另一邊一直沒有說話的尚書僕射李福之子李驤則是想的比法邈還要更加深遠一些。
法邈繼承其父親的部分軍略,長于心計,而李驤在歷史上和杜軫一起被稱之為益州二郎,算得上是那個時代的一時翹楚之輩了。
此時的李驤已經頗有些頭腦了,他剛剛並沒有著急,而是從王化的這看似沖動的一句話之中想到了這個家伙似乎是想要一勞永逸的坑上對方一把。
其中看似朝廷吃了大虧,但是卻讓這群人自己承認了這變法之中的幾件事情。
第一,就是剛剛王化所說的,若是各郡縣之中心胸狹窄,性情急躁,懈怠懶惰,揮霍錢財,阿諛奉承之人,無論官員百姓,一經舉報查處,則最少三年牢獄之災!
要知道這一條看似簡單,實則是最難的。
畢竟這幾樣毛病雖然輕易能夠毀掉一個人,但是這幾樣問題,很多很多人都有。
比如朝中的楊儀,還有廖立。
甚至于現在已經因功升任驃騎大將軍的李嚴大人,都中了兩條。
所以這一點問題最大,阻力也最大。
可是王化卻是看似再給了他們足夠的好處之後,直接讓他們忘記了這一條政策所帶來的問題。
而除了這一點之外,最重要的是,王化還有其他的目的。
他第二個目的就是方便變法之中的各種監察之權。
這里面最重要的就是百姓自己勤懇耕種。
那麼如何判定他們是否勤懇耕種了,那就是三十名御史的事情了。
當然三十名御史肯定是不可能轉遍整個大漢的,那麼就還有其他的事情需要跟上來,比如農戶之間的連坐。
一旦百姓們被王化口中的好處所迷惑,那麼這幾條在百姓心中最難以接受的事情就都可以實行下去了。
而只要百姓認可了,那麼剩下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若非是因為有百姓給諸多家族勢力當擋箭牌,若非是他們動不動就說有暴民作亂,朝廷上面的諸公真怕他們一群世家豪族不成麼?
論兵馬,論將校,論實力,讓大漢境內的所有世家捆在一起單練都未必能夠練得過魏延。
而此時那些士子之中比如高軌等人或許已經反應過來了,就在他們要開腔的時候,李驤直接朝著自己對面的壽良使了一個眼色。
壽良的才華也同樣不差,頓時也跟著站了出來,朝著王化繼續大聲說道。
“你這廝說話口說無憑,可願去宮中找陛下立下聖旨,若是如此,我等方能心服口服!”
“有何不敢!”李驤也趕緊接過話頭,然後朝著王化輕輕點了點頭,暗示他自己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後也朝著眾人大聲說道。
“既然話已經到了這里,那麼我等便干脆一些,我們將剛剛說的話語請陛下明發詔書,而爾等必須遵守我大漢新的賦稅之法。
之前的諸多賦稅之法將不再使用,也免得混亂不堪!”
“好!”壽良直接大聲答應了下來,然後還走到了眾多百姓的面前,朝著眾多百姓大聲問道。
“剛剛那人的話語爾等也都听到了,可有什麼意見?”
經過這段時間的喧鬧,這里已經聚集了太多太多的百姓,壽良大聲的呼喊,不給高軌等人任何的機會。
而百姓們之中那些繡衣衛的暗探們雖然不明白這里面的事情,但是他知道此時需要自己朝著他們帶動一下這里百姓們緊張的氣氛。
“我等願意!”
“只要有糧,我等願意听從陛下吩咐!”
“俺同意!”
看得出來,這群暗探們真的不是什麼好的氣氛組,不過此時倒也不需要他們多麼的專業,一名名百姓真的已經被他們帶動了起來。
看著越來越大聲的呼喊,高軌等人也將自己剛剛伸出去的腳收了回來,他們也知道,現在民心已經定了,再次對他們說什麼,他們也是听不下去的。
而很快劉禪就見到了王化,並且在這里不僅僅有劉禪,還有諸葛孔明和徐元直等人,甚至還有漢中趕來的管寧與盧毓兩人,看得出來這一次手筆,幾乎是劉禪麾下所有人共同拿出來的。
而他們這麼做的目的,就是在之前討論變法之時,最重要的一條國策,終于讓他們找到機會拿出來了。
建興十年七月,大漢皇帝劉公嗣正式頒布第二次政令。
“廢除之前一切賦稅制度,以及廢除一切出商稅之外所有賦稅,所有賦稅全部改由土地按照畝數來收繳。
每畝土地每年繳納一石半糧秣,此稅包含百姓一年之中所有賦稅。
同時廢除徭役,所有需要出動民夫徭役,則由官府出資,由征收改為征用。
征用也是百姓必須服從的義務,但是被征用的農夫可免除當年賦稅,同時可受到朝廷官府的俸祿。
每年百姓之中成男每年最少保留二十五石糧秣,成女保留二十石糧秣,幼子保留十五石,幼女保留十二石,若糧食歉收則由官府補足,受當地御史監察!”
這就是劉禪在最開始提出來的賦稅制度,只不過這種賦稅制度,非但要廢除所有之前的稅制,更是需要直接清查所有的田壟。
這幾乎是對世家宣戰了一樣。
就算世家大族不會造反,他們也會想盡一切辦法讓大漢的朝廷不能安生的。
本來他們打算的是五年的時間緩緩圖之,但是誰也沒有想到這群家伙竟然這般的激烈,竟然最開始就直接強行聯合在一起從各個方面施壓不說,更是弄得滿國風雨。
可就是這種反抗,讓諸葛孔明和徐元直找到了機會。
順水推舟,以王化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親自動手,將這一場大亂,變成了實行劉禪口中“一條鞭法”的契機。
而現在,情況似乎還不錯。
這政令,還有今天的一切,全部都已經通過之前那些世家豪族們的鋪墊快速的朝著各個郡縣城池之中傳播了出去。
很快,整個大漢都會知道這件事情。
對于百姓來說,他們最起碼有了足夠的保證,他們一家若是四口算,他們至少可以得到七十余石糧秣,這個數字當真是足夠他們一家一年的用度了。
而雖然他們每畝田壟需要上交一石半之糧秣,就算是每畝只能夠剩下一石,可是他們一家若是四口,則可有有著百畝田壟之多。
這個數字絕對可以讓絕大多數的百姓自給自足了。
而免除了各類苛捐雜稅之後,朝廷看似自己出現了很大的漏洞,讓自己少收了很多的賦稅,但是賬絕對不是這麼算出來的。
要知道劉禪他們的目的從來不是這些百姓,而是一直就沒有怎麼繳納過賦稅的世家豪族。
就算每畝只收一石半,世家手中握著大漢將近七成的土地,那麼大漢的賦稅也能夠完全滿足他們未來大軍的用度。
要知道這個時代,可是剛剛經歷了數十年廝殺的時代,地廣人稀,若非是世家豪族藏匿人口,藏匿土地,這大漢,或者說這天下也不用這般的艱難。
而此時,這條政策的出現,也讓這大漢境內的百姓和世家,第一次出現了分離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