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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鯉好逑_50

    晚風乍起,他的一縷發絲被吹到了額前,他信步走到亭口,張口一吹,發絲又悠悠地飄回了原處。
    季三昧轉頭望向了河邊的一棵古柳,凝視片刻後,眼楮彎起一牙上弦月︰“師父,天黑了,回家吧。”
    沈伐石自樹後走出。
    季三昧問︰“師父什麼時候來的?”
    沈伐石︰“她沒有來的時候。”
    季三昧心下一突,面上卻絲毫不顯。他將一碗剝好的蓮子遞到沈伐石面前,言笑晏晏︰“我好看嗎,值得師父這樣偷看?”
    沈伐石心說,你好看與否,我都願意看你。
    但這話他只在心里轉了一圈,他將目光投向了亭中的羅夫人。
    季三昧舉起手來,替自己澄清道︰“我沒想逼死她。我只想讓她自己心甘情願地下一趟水。”
    沈伐石仍是閉口不言。
    季三昧性格本就如此,小肚雞腸,睚眥必報,幾日前李環潑了他一桶水,他怕也是記到了現在,並叫她連本帶利地還了回來。
    他彎下腰來,把小家伙沉默地攬入自己懷中,攔腰抱起︰“回家。”
    季三昧對這樣優厚的待遇很是詫異︰“師父,我剛才可是說了不少混賬話。你都听到了嗎?”
    沈伐石點點頭,反問道︰“說了那麼多話,渴嗎?”
    沈伐石太清楚眼前這個人,他是天生的商人,會為了利益不擇手段,他可以單靠舌頭逼死一個人。
    然而季三昧唯一的好處,是對作奸犯科沒有太大的興趣。
    不管如何,沈伐石就是愛這樣的季三昧,不管是好的,還是惡的,都是季三昧。
    季三昧不想沈伐石會對自己如此縱容,心下一喜,就把臉堂而皇之地埋入他的胸中︰“不渴。”
    他正在醞釀著一句骯髒的調戲之語,就听自己頭頂上傳來了一句淡淡的問詢。
    “……既然不渴,那我問你,衛汀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三妹︰你不怪我?
    法師︰你對我說了多少混賬話,我听習慣了,不會怪你。
    三妹︰那就好。
    法師︰反正將來你會哭著道歉的。
    ☆、第29章 螽斯(十八)
    季三昧仰躺在沈伐石懷中, 眸光清亮如稚童︰“師父為什麼覺得我會知道?”
    沈伐石垂眸看他︰“你不知道嗎?”
    這是二人第一次談到過去。在此之前,他們小心翼翼地避而不談, 就像剪刀的兩片刀葉, 以為彼此踫撞在一起會傷到彼此, 可現在突兀地交合在一起,又發現不過如此。
    季三昧沉默良久, 卻不能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我不知道。”
    一片刀葉再次緩緩退開,把兩人之間的距離拉了開來。
    季三昧並不想給沈伐石這樣一個抗拒的答案,可他除此之外什麼都給不了,因為他的確不記得衛汀是誰。
    沈伐石沉吟, 片刻後,他說︰“燭陰衛家的次子衛汀, 你不認得?”
    季三昧的眉峰往上一掀。
    剛才李環口口聲聲地喚“衛汀”, 他並不知道是哪兩個字, 也不知那人是姓“魏”還是“衛”,但沈伐石提起燭陰衛家, 季三昧就恍了然了。
    燭陰城中, 與季三昧同齡同性的世家子弟他認得十之八/九,與他有點頭之交的佔十之七八, 沈伐石算一個特例,另一個特例就是燭陰衛家的衛源。
    衛家不似沈家、周家或孫家, 算不上什麼煌煌世家,說起來,其發達史與季家倒有異曲同工之妙。衛源之父衛穹是燭陰城里有名的破落戶, 行淫尋樂,聚賭飲酒,無惡不沾,敗盡了先祖留下的名聲,其母更是性情軟弱,一顆心菟絲花似的牢牢纏在丈夫身上,對他百依百順。
    以敗家爺們兒為主,敗家娘們兒為輔,衛家一度窮困到無米下炊,和季家兄弟一樣,口挪肚攢地才能湊齊點口糧。
    若非衛源在攻下瀧岡時一騎當先,斬下瀧岡仙將黃晃頭顱,立下汗馬之功,衛家怕是遲早要在燭陰城中銷聲匿跡。
    季、衛兩家比鄰而居,只有一堵青磚大牆將兩家分割開來,但衛源偏偏瞧季三昧幾百個不順眼,一見面就要擠兌他兩句,季三昧也不是省油的燈,一張口就把人往死里氣,二人時常掐得飛沙走石,好在衛源他信奉君子動口不動手這一基本原則,所以季三昧可以放心大膽地把他往死里氣。
    但季三昧也只記得衛家有個衛源,衛源他老爹在他十四歲的時候得馬上風死在了煙花地,他母親傷心欲絕,上吊服毒、投井抹脖子地鬧了好幾趟,前前後後折騰下來也弄垮了身體,苦藥汁子的味道成日地往季宅里飄。
    衛家是哪里來的次子?
    比鄰而居,一牆之隔,衛家有幾口人幾條狗季三昧再清楚不過,他可不記得有衛汀這麼一號人。
    他放肆地伸出一只手圈住了沈伐石的脖子︰“師父很希望我認識別的人嗎?”
    沈伐石皺眉看著小家伙混鬧無忌,沒大沒小地往自己身上貼,也不阻止,以一個凝眉的抗拒表情享受著季三昧的耍流氓。
    “你願意交多少朋友我是管不著的。”沈伐石說。
    季三昧舉著煙槍,吸盡了最後一點煙草,把小腰順勢往上一抬,飽滿挺翹的臀溝沿著沈伐石的胳膊肌肉線條滑了過去,嘴唇輕貼在沈伐石唇邊,把口中的煙氣化為一條小蛇似的曲線,朝著沈伐石的右耳里鑽去。
    他把自己的話攙在裊繞的煙氣里,似乎是想要把字句和煙霧一起送入沈伐石的腦中,再在他的腦袋里把句子刻成永恆的字碑︰“……可我希望這個世界上只剩下我和師父兩個人,師父找不到第三個人,只能乖乖留在我身邊。”
    听聞這般露骨的調戲之語,沈伐石差點把盛著蓮子的碗給打了,一張臉微微透著紅,表情卻絲毫不變,說不出是惱還是羞。
    ……罷了,他的沈兄永遠是這個樣子,臉皮薄,季三昧相信自己如果再多說一句話,他怕是要炸的。
    所以他選擇了功成身退,撒開手,枕著沈伐石上臂的柔軟肌肉,一顆顆地喂自己吃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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