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魔又是什麼?
“愛上顏旭之便是你的心魔。你對他如此情深如許,並非真心,而是因為心魔的誘惑。”
有一個聲音好似穿透雲霧,猶如鬼魅的耳語,回響耳畔。
荀簫連思考都不用思考,這個問題就迎刃而解。
不管是他先愛上顏旭之有了心魔,還是他有了心魔才愛上顏旭之,荀簫從始至終都是荀簫,都是因為心有所動,才會心甘情願。
……
荀簫忽然睜開眼,一把握住顏旭之的手。
顏旭之疑惑地看向他,荀簫看向識塵,問道︰“識塵大師,如果我願意接受心魔,又會如何?”
相對于顏旭之詫異的表情,識塵好似佛子傳道解惑一般,莞爾一笑︰“荀施主自願之事,還談得上什麼心魔?”
初遇顏旭之時,識塵沒有絲毫糾結便選擇了與天道相左的道路,那時天道還恐嚇過他,一旦背離,他將再沒有機會成為習武之人中的頂尖。
識塵依舊沒有糾結,這一世他輕輕拿起,然後輕輕放下。
他要求的是佛法,而非武學。
武功不過是他佛法路上並行的另一條線,如果當真到達瓶頸,他亦可以淡然視之。
然而,所謂的瓶頸並未到達,雖說他的修為對比顏旭之等天才來說緩慢至極,但識塵卻意識到,天道的威脅只是威脅,他堅定要走的路,另有一番異彩。
所以,如果荀簫接受天道引發的執念,那便算不上是心魔,只不過——
識塵道︰“荀施主要成為絕世高手,許會另有磨難?”
荀簫豪邁一笑︰“我從不怕什麼磨難。”
顏旭之反手握住荀簫的手,緊握了一下︰“我在你身邊。”
時玉韻听在耳中,愣愣的。這大概就是真正高手與他這種勉強修行到一流前期高手的區別,隨便交談幾句都有種想通什麼的快意,這種快意是時玉韻一輩子都擁有不了的。
雖說大部分不懂,但時玉韻還是听明白了許宿是真的執念成魔。
這麼多年,許宿連面對當初日日夜夜折磨自己的宿疾都看得很淡,卻因為對顏旭之的情愛,而身陷牢籠。
時玉韻想起許宿之前求自己為他和顏旭之牽線,後又求他不要再管他的事,可不論如何,許宿再如何求時玉韻,沒有一次可以比“師父救我”四字中的無助與淒涼更甚。
宿兒,就算為師只有一流前期,也定會拼盡全力救你。
“對了,方才你們說許施主提及一個‘霧 島嶼’的地方,貧僧對這個地方有所耳聞。”
這邊顏旭之還和荀簫沉浸在你儂我儂中,識塵突然放出大招,有種故意的感覺,差點打得他措手不及。
“霧 島確實在依慶以北,那地方原先是塞北有名的化昔城,後來日漸消亡,許多人開始遷出城定居依慶,化昔逐漸變成一座空城。不知何時開始,化昔城周圍出現冰川河流,慢慢地,化昔竟與旁的一切的分開來,從一座孤城變成獨佔一隅的島嶼,後來,上面長出很多霧 ,變成了霧 島。數百上千年過去,不說化昔城,連霧 島成了與世隔絕的地方……”
雪花與劍身纏繞,隨即在劍光中消失不見。
許宿收勢站定,感受著四周吹拂的風雪,又一次想起前往霧 島之前,殷目盲對他講述的霧 島的來歷。
自從修煉夜天寶訣開始,眼看著之前再無動靜的真氣一點點增加,真有隨時破鏡的可能,許宿卻越發不安起來。
這是他來到霧 島的第十天。
不久前,許宿還記得自己在信箋背後所寫的字,以及木屋內劃出的劍痕含義。
那一瞬間,強烈的無助仿佛要將他淹沒,而明明下一瞬就不再有這種感受,他依舊想要加快速度修行,卻又止不住去在意如臨深淵的心情。
他變得心不在焉,明知自己的目的是為了得到顏旭之,偶爾在深夜打坐時卻會突然恍惚,自己為何要執著于此?為何甚至背離師門,也要求得想要的?
那真是他許宿想要的嗎?
顏旭之已經有所愛之人,還和荀簫有了骨肉,得到顏旭之後他又該如何?
這些問題總是密集的出現在許宿腦海里,他心里除了執念之外,似乎還有另一個微小到忽略不計的聲音在說︰“快逃,回去碧羽苑,上輩子你目睹顏旭之並不幸福才會覺得自己陪著對方更好,可現在顏旭之是幸福的,是歡喜的,根本不需要你許宿,所以你該去走你該走的路了。”
劍招又一次從許宿手中使出,漫天雪花都隨著劍氣消融。
當許宿劃出最後一劍,收劍入鞘之際,百丈的霧 上的雪花猛地炸開,與天空落下的晶瑩糾纏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來自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