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六幾人反應過來,欲要動手時,卻發現金笑佛已經掌握在韓漠的手里,更是吃驚,投鼠忌器,更不敢動手。
金笑佛此時已是狼狽不堪,滿臉鮮血,額頭上,嘴角邊依舊不停地向外冒著鮮血。
“好大的膽子!”楊老六提刀指著韓漠,臉色陰沉︰“小子,你若是想活著走出金錢坊,我勸你快些放了我們金老板,然後跪下來叩幾個頭,我們金老板說不定心軟便放過你,否則……!”
“否則怎樣?”韓漠鋒利的匕首輕輕一劃,竟是在金笑佛的咽喉處劃了一道淺淺的口子,雖然不至于要人命,但鮮血卻依舊流出來,這種陣勢已經讓金笑佛的臉色蒼白無比,全身發涼。
第一七二章 【何謂貴族?】
韓濱最初只是覺得韓漠銀子很多,銀子多的人,有些氣魄也是在所難免的,等到韓漠閃電般出手過後,他才知道,自己這個堂弟不但出手果斷,而且非常狠,幾年不見,原來韓漠的性子已經狠辣了許多。
韓濱現在開始相信,如果韓漠真的想割斷金笑佛的脖子,他一定不會只去想一想,而是很痛快地劃過刀鋒,在那起伏的咽喉上來個一刀兩斷。
金笑佛畢竟也不是市面上的流氓地痞,見過的世面也不少,血腥的陣仗也比普通人見識得多得多,雖然意想不到這個小小的跟班會突然出手,也想不到他的身手竟然如此快速果斷,但是他還是很快恢復了冷靜,向韓濱道︰“三少爺,你這是什麼意思?要取我的性命嗎?大家有事好好商量,動刀子,那就傷了和氣。”
他還真是有幾分膽識,刀鋒在他的咽喉摩擦,他的聲音卻沒有驚慌。
韓漠嘿嘿笑道︰“金老板,這個意思你還不明白?你是什麼人?不過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而已,你有什麼資格在我們三少爺面前吆五喝六?你有什麼資格與我們三少爺談條件?你知道什麼是貴族嗎?我們三少爺貴族之身,進了這屋子,你不起來參拜倒也罷了,卻還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甚至出口威脅我們三少爺,這實在讓我無法忍受啊。”
金笑佛眼中閃著怒色,問道︰“你想怎麼樣?”
“你知道我們來這里是為了什麼!”韓漠淡淡道︰“借據呢?”
金笑佛硬著嘴皮道︰“我已經賣給……!”
他話聲未落,又感覺咽喉冰涼,匕首的刀鋒又深入了一些,听到韓漠冷冷道︰“再無實話,我保證我的匕首便要割斷你的喉嚨,你信不信?”
金笑佛當然相信。
敢在這里地方出手,已經證明這個小子膽大如天,他毫不懷疑這個小子有膽子殺死自己。
“在我的胸口!”金笑佛很識時務。
韓濱立刻沖上去,在金笑佛的胸口搜出了一張借據,還有幾千兩銀票。
韓漠笑道︰“金老板果然是識時務的人,我喜歡你這樣的人。咦,這里還有幾千兩銀票……!”
金笑佛立刻道︰“就算是孝敬三少爺的。”
“孺子可教!”韓漠哈哈大笑起來,向韓濱道︰“三少爺,金老板如此客氣,咱們就領了吧。”
韓濱很是歡喜,將銀票揣進懷里,將那借據撕成了粉碎,他的把柄收回來,頓時大大松開氣,上前拽著金笑佛的領子,冷笑道︰“金老板,看在這幾千兩銀子的份上,本少爺今日便放你一馬。日後若是再與我玩花樣,就沒今天這樣簡單了。”
金笑佛臉上血跡斑斑,神情卻冷峻的很,點頭道︰“三少爺大恩大德,我金笑佛來日自有報答!”他將“報答”二字咬的極重,那自然是大有深意。
韓漠收回匕首,向韓濱道︰“三少爺,已經打擾了金老板大半日,咱們也該回去了。”
韓濱站起身來,不屑地看了看四周眾持刀大漢,指著楊老六道︰“今日要是我們倆個傷了一根毫毛,我肯定金錢坊會很快消失在燕京城內!”
韓漠見韓濱恢復了世家子弟的氣派,心頭稍寬,跳到地上,回頭瞥了金笑佛一眼,笑呵呵地道︰“金老板,不要看你在燕京城混的風生水起,也不要看你金錢坊的客人都是達官貴人,在我們三少爺的眼里,你區區金錢坊,只是一個……屁!”
金笑佛嘴角抽搐,恨恨地看著韓漠,嘴中吐出幾個字來︰“兄弟好手段,敢問尊姓大名?”
韓漠伸出一根手指頭,放在眼前輕輕搖擺著,笑眯眯地道︰“你低賤的……都沒有資格知道我的名字!”韓氏兄弟再不多說,在眾人的注視下,一前一後走出了房門,所有人都是呆呆地看著,卻無一人敢上前。
等到韓氏兄弟堂而皇之地離開,楊老六終于醒悟過來,向金笑佛道︰“金老大,要不要抓住他們?”
金笑佛一身的鮮血,說不出的狼狽,可是臉孔卻是極為陰冷,那一雙細小的眼楮射出怨毒的光芒,瞥了楊老六一眼,冷冷道︰“你敢去抓?”
楊老六一愣,不敢回答。
剛才韓漠的身手,他是完完全全看在眼里,那個年輕人出手不但迅速果斷,而且極為狠辣,在場眾人,自然是沒有一個人是那個年輕人的對手。
最重要的是,如今韓濱的把柄已經被收回去,韓濱也就從掙脫了繩索,他們並不敢小瞧韓濱,此人雖然紈褲性子,心機也算不得深,但卻是一個不好惹的主,無論如何,韓濱是世家子弟,這個身份,注定誰要動他,都要三思而行。
“金老大!”楊老六微一沉吟,終于小心翼翼地道︰“我看那跟班的不一般,以他的身手,絕不至于甘心在韓濱的手底下做一個僕從。”
金笑佛沖著縮在一旁臉如白紙的艷姬沉聲吼道︰“還不給老子擦一擦!”
艷姬急忙取出手絹,過來為金笑佛擦拭鮮血。
“我知道這小子不是一般人。”金笑佛冷著臉道︰“我也沒听說韓濱手下有這號人物。”眼楮如毒蛇一般看向楊老六,冷冷道︰“那小子是誰,你該告訴我。最近你不是派人一直監視著他嗎?”
楊老六額頭冒出一絲冷汗,道︰“金老大,我確實派人一直監視著韓濱。這幾日韓濱一直沒有出門,也沒听說他手下出了這麼一號人物……!”他忽然想到什麼,醒悟過來︰“是了,韓濱昨日卻是去了東直門一趟。”
“東直門?”
“是!”楊老六揮了揮手,示意眾大漢先退下,等那些人出門帶上門,他才湊上前去,輕聲道︰“韓濱昨日到東直門,領著不少官員一同前往,那是要迎候韓玄昌,也就是吏部剛剛頒下公告的新任禮部尚書!”
金笑佛眯著眼,皺起眉頭︰“他已經到了京城?”
“是!”楊老六回道︰“據我所知,這次進京,韓玄昌的妻小也都來到了京城。”頓了頓,才繼續道︰“他的兒子也來了!”
“韓漠?”金笑佛第一時間叫出這個名字。
楊老六點頭道︰“是。正是那個叫韓漠的小子。”
“京里之前一直在流傳,葉家曾經派人前往韓家準備結盟,卻被韓漠罵出了韓家。”金笑佛緩緩道︰“更听說此人收服東海海匪,開通海上貿易,而且在平定渤州郡叛亂之時,他帶著不到千人的騎兵團,繞過黎谷山脈,從背後奇襲,打開了黎谷關,居功至偉……難道你是想說,剛剛這個小子,就是那個小閻王?”
楊老六苦笑道︰“有膽子在我們金錢坊撒野的人並不多。”
艷姬小心翼翼地為金笑佛擦拭著血跡,金笑佛閉上眼楮,沉吟許久,忽然笑了起來,這讓楊老六有些驚訝,很是不解地看著他。
金笑佛帶血的臉龐笑得很猙獰︰“京里這潭水本就渾濁不堪,來了這樣一個角色,只怕會更混,也會更有趣!”
楊老六輕聲道︰“金老大,要不要請個大夫過來……!”
金笑佛摸著腫起的臉,恨恨道︰“他出手倒真是不輕。”忽地問道︰“大東家還在嗎?”
他果然不是金錢坊的真正老大。
“還在!”楊老六臉上顯出敬畏之色︰“就在那邊的雅閣中。”
金笑佛掙扎著站起身來,吩咐道︰“給我換身衣裳,我要去見大東家。韓濱這小子日後有了提防,要想從他這里得到把柄已經很難了,如今韓玄昌一家子又過來,是得好好計劃下一步了。”
換了衣裳,金笑佛獨自來到一間雅閣門前,正是韓漠先前注意到的那間雅閣,此時雅閣的窗戶已經緊緊閉起,金笑佛輕輕敲了敲門,恭敬道︰“屬下求見大東家!”
房門打開一條縫隙,金笑佛進去後,房門又緊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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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三章 【佛跳河】
韓氏兄弟很順利地走出了金錢坊,等到出了大門,韓漠笑呵呵的神色立刻冷了下來,回頭望著門頭上那塊金色的匾額,輕輕道︰“金錢坊!”
早有人將駿馬牽了過來,二人上馬後,並沒有疾馳,而是沿著流晶河緩緩前行,兩匹駿馬齊頭並進。
流晶河面,兩旁燈火輝煌的燈光照耀在上面,映出無數燈光樓閣的倒影,風兒吹動,河面水波蕩漾,波光粼粼,在並不寬闊的河面上,兀自有不少畫舫蕩漾在上面,從那雕欄玉棟的畫舫之中,繚繞出或飄渺或清脆的歌聲,歌聲飄蕩在河面之上,遠遠地傳了開去。
韓濱理出一千兩銀票遞給韓漠,笑道︰“小五,這次真是多虧你了,來,這是一千兩銀子,加倍還你!”
韓漠凝視著韓濱,臉上神情怪異,皺著眉頭,這種眼神讓韓濱身上有些不舒服,就像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一樣,有些不安地問道︰“小五,你……你怎麼了?”
“禍根!”韓漠終于道︰“金錢坊是一處禍根。”
韓濱愣了一下,也點頭道︰“好在今日教訓了金笑佛,也讓他睜開眼楮看看,我是誰,他自己又是誰!”
韓漠淡淡道︰“三哥,你以為我出手教訓金笑佛,真的只是為你出氣?”他望著河面上的畫舫,緩緩道︰“三哥,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們真的脅迫你成功,你在那份所謂的地契上蓋上了戶部官印,所產生的後果有多麼嚴重嗎?”
韓濱顯然沒有太深的政治頭腦,道︰“不就是一塊地的事情嗎?說句實話,他們若是好好地伺候我,只要我出面,區區一塊地也是能解決的。只是我很厭惡他們這種脅迫方式而已!”
韓漠淡淡道︰“如果事情真是那麼簡單,他們何必要如此費盡心機。三哥,如果那塊地……是皇家的地,你也能輕松解決?如果是皇陵之地,你敢動?即使不是皇家的,退一步來講,如果是蕭家甦家甚至是範家的地,你出面能解決?”
韓濱一愣,一時說不出話來。
“佔有皇家的地,自不必說,任何人都是死罪。就算是侵佔了其他家族重要的地皮,也必定會挑起極大的爭端,後果不堪設想。”韓漠平靜地道︰“你蓋上戶部的官印,也就等于霸佔土地的事情是大伯父所為,那份地契也就成了把柄,他們隨時可以將地契拿出來作證據,對大伯父進行攻擊,這一點,你應該能想到的。戶部發下的命令,侵佔皇家土地,其他家族勢必借此機會聯合打壓我們韓家,而且師出有名,大伯父是無力辯駁的,即使侵佔其他家族土地,沒有道理在先,也會讓大伯父身處險惡處境……這金錢坊用心之險惡,那是狠辣到骨子里的。”
韓濱此時方才恍然醒悟,怒道︰“奶奶的,金笑佛的用心原來如此狠毒。不行,我得回頭再去找他……!”他便要調轉馬頭回去,韓漠已經叫道︰“三哥,你回去打他一頓?還是要殺死他?”
韓濱一愣,看著韓漠道︰“那你說怎麼辦?”
“以我估計,金錢坊手上只怕已經有了許多官員的把柄,只是暫時沒有用出來,等到他們覺得需要動用的時候,這些把柄也就成了控制那些官員的籌碼。”韓漠平靜地道︰“區區一個金笑佛,就算有這個能力,也未必有這個膽子,他一個小小的地痞商人,豈有膽子要挾這麼多達官貴人。大伯父身為世家子弟,更是戶部尚書,這樣的身份他都敢動手,我可以斷定,在金錢坊背後,必定有一股強大的勢力在支撐著它,金笑佛背後也必定有他的主人。”
韓濱忙問道:“是誰?”
韓漠嘆了口氣,道︰“三哥在這里混了這麼久都不知道是誰,我今日才第一次見到他,又怎知是誰。”
韓濱一陣尷尬,但是卻也覺得,韓漠比自己似乎要精明許多,他今日第一次進了金錢坊,就看透了這許多事情。
“今天出手,只是為了刺激一下他們。如果他們按捺不住,近日一定會有動作,我們或許能夠從中窺透出金錢坊背後究竟是誰。”韓漠輕輕道︰“不過成功的可能性不大,能夠設下這個局子,金笑佛背後的那個人一定不是普通角色,也必定有足夠的智慧,我們打了草,卻未必能驚蛇,若真是這樣,要想知道金錢坊背後的勢力,還真不是容易的事情。”
韓濱才豁然明白,金錢坊這個平日里為達官貴人們消遣娛樂的場所,竟然是一個險惡的陷阱,身上禁不住冒出冷汗來。
他在燕京多年,當然知道燕京的權力斗爭極為殘酷,韓玄道雖然身為內閣成員之一,戶部的最高長官,但是每走一步卻都是小心翼翼,若是栽在金錢坊的手里,自己真是萬死莫贖。
後怕之時,對于金錢坊更是深惡痛絕。
看了韓漠一眼,不由對自己這位堂弟頗有幾分感激,若不是韓漠這次出面,自己在金錢坊的威逼利誘之下,未必便不會做出後悔終生之事。
“三哥,金錢坊在這里很久了嗎?”韓漠忽然問道。
韓濱想了想,才道︰“也就兩年多,開張之日,這金笑佛親自找到我,送了厚禮,更是請我在開業當日捧場,所以……!”
韓漠微微點頭,喃喃道︰“用心良苦啊!”
忽听後面馬車聲響,一輛馬車飛快地馳來,在二人身邊停了下來,趕車的卻是楊老六。
韓氏兄弟對視一眼,都有些奇怪,瞧著楊老六笑眯眯的臉龐,也看不出是要過來尋仇的啊。
楊老六撩開車簾,頭上包扎著繃帶的金笑佛從馬車上走下來,走到二人的馬前,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三少爺,金笑佛不懂禮數,冒犯了三少爺,實在是罪該萬死。您大人有大量,還望不要和我這條狗一樣的東西見識,三少爺但有所命,我金笑佛定當竭盡全力,這以前的恩怨,還望三少爺就此揭過!”
韓濱更是奇怪,這金笑佛變得也太快了吧。
韓漠眼眸子泛起冷意,他凝視著金笑佛,片刻之後,才一指流晶河,淡淡道︰“三少爺的意思也很簡單,你金錢坊處心積慮對我們三少爺下圈套,這火氣只能用水來息。這是流晶河,你跳下去,我們三少爺或許能解解氣!”
金笑佛嘴角抽搐,但是僅僅猶豫了一下,對著韓濱一抱拳,走到流晶河邊,竟是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撲通”一聲,兩岸的行人和畫舫上的人都禁不住向著河中望去,都看到了白白胖胖頭上纏著繃帶的金笑佛在水中。
韓漠嘆了口氣,喃喃道︰“金笑佛背後,果然不是一般人!”
金笑佛主動來道歉,甚至跳進流晶河里,這當然不是他自己想這樣做,能夠讓金笑佛甘願受擺布的人物,絕對不是普通人,能夠派金笑佛主動前來道歉,那更不是普通人能夠做到的,這幕後之人,非但心機深沉,而且忍性十足,如果是敵人,那也一定是一個很可怕的敵人。
……
韓氏兄弟沿著流晶河繼續前行,雖然自東入春時節寒意未去,但是燈紅酒綠鶯歌燕舞聲中,那陣陣寒意不由然地就被驅散。
正行間,陡听耳畔傳來一個極輕的聲音道︰“兩位大爺要看好玩意嗎?”
韓漠轉頭去看,只見不知不覺中來到一處小巷口子,小巷內昏暗冷清,此時卻有一個身著黑色棉衣頭戴棉帽的人站在巷口,他那帽檐極低,遮擋住了大半容顏,露出一截子長滿胡須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