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在哪個時代,勤勞而又智慧的華夏勞動人民,都是最偉大的!
向南站在那兒,看著那只“瓷母”,久久不曾動彈。
錢昊良已經在展廳里逛了一圈,又轉回來了,見狀便輕輕踫了踫他,低聲道︰
“要不要我爬進去敲碎了,然後拿給你修復?”
“好啊!”
向南脫口而出,隨即晃過神來,他轉頭看了看錢昊良,失聲笑道,“你要真敢砸,我還真就佩服你是條漢子了。”
“那算了,我不當漢子了。”
錢昊良把腦袋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一邊說道,“我要真砸了這玩意兒,估計得進去好幾年,這漢子不當也罷。”
“看得也差不多了,咱們走吧,還得麻煩錢大哥再送我一趟。”
向南看了看時間,已經來了這兒有一個多小時了,是時候回去了。
而且,他也不能總佔著人家錢昊良的時間,好不容易請個假,也該讓人家回去陪陪老婆孩子什麼的。
“麻煩什麼?今天請假就是為了陪你逛的。”
錢昊良眼楮一瞪,顯然很不滿意向南客氣來客氣去的,他一邊往外走一邊問道,“就回去了?不去別的地方逛逛?”
“不逛了,也沒什麼好逛的。”
向南跟在他後面,笑著說道,“一會兒說不定老師會找我,而且,晚上還有接待晚宴要參加,就不跑來跑去了。”
錢昊良點了點頭,說道︰“行,那我送你回去吧,你有事就打我電話。”
一路無話。
到了酒店之後,錢昊良沒有再下車,直接就開車回家去了。
現在時間還早,說不定回家以後,還來得及帶女兒瞞著媳婦兒,偷偷去吃一次洋快餐呢。
想到才十來歲的女兒大口吃著炸雞腿時,那眉開眼笑的可愛模樣,錢昊良連油門都踩得深了一些。
向南當然不知道錢昊良還有這心思,否則的話,他肯定不會讓錢昊良跟著自己跑來跑去,早就將他攆回家去了。
看著錢昊良開車離去之後,向南並沒有回房間,而是來到酒店大堂的休息區,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他還在想著之前觀看清乾隆各種釉彩大瓶時的情形,這對于即將參加古陶瓷修復技藝大比的他來說,確實是一次精神上和技術上的升華。
當然,錢昊良能想得到這次參觀對向南有作用,但他絕對想不到對向南的技術提升也有很大的作用。
因為,他不知道向南的右眼能夠“回溯時光”啊。
在“時光回溯”里,向南“看到”的不僅僅只是歷史,而且還清晰地了解到了“清三代”官窯瓷器的完整制作過程。
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了那一十七種高溫、低溫釉彩的制作全過程,包括那些釉料、色彩的配方,以及調制方法。
這些知識的了解,在他修復“清三代”瓷器的時候,就可以更清楚地知道如何仿釉,如何上色。
再加上早前去了一趟華夏農業博物館的彩陶陳列館,看到了一部分馬家窯文化彩陶,甚至還看到了唐代藝術成就中的標志性符號——唐三彩。
向南更是覺得,不虛此次京城之行。
至于開會神馬的,那都是浮雲。
“向南,這一下午的,你都跑哪兒逛去了?”
向南心里正想著事,冷不防耳邊傳來了孫福民的說話聲,一下子就將他給驚醒了過來。
他轉頭看了看一臉笑眯眯的孫福民,連忙站了起來,說道︰“老師,您休息好了?”
“哎,老了就是不中用,以前來京城時,都坐的綠皮火車,連個座位都沒有,從金陵過來,那得在車廂里站上二十來個小時!”
孫福民一邊說著,一邊在沙發上坐下來,一臉舒服地繼續說道,“那時候晚上別說睡了,能打個盹都幸福得很。我們就一路聊著天,等到了京城,剛好還能趕得上看升國旗,照樣精神奕奕的。”
“哪像現在,坐一會兒飛機,就感覺全身骨頭都要散架了似的。”
向南就坐在一邊听著,老人家發發感慨而已,自己老老實實听著就好,別多嘴就對了。
果然,說著說著,孫福民又轉回來了,
“誒,對了,你下午都去哪兒逛了?我本來還打算帶你去見幾個人呢。”
“我跟錢大哥去了隔壁的農業博物館,然後又去了趟故宮,看了看‘瓷母’。”
向南說著,就將彩陶陳列館的見聞,以及自己對于“瓷母”的看法說了個大概。
孫福民雖然是古書畫修復專家,但對古陶瓷修復里面的事情也是略知一二,並不是完全不懂,听了向南說的這些東西以後,也是點了點頭,贊許道︰
“做文物修復這一行,確實是需要知識廣博,觸類才能旁通嘛,你能夠時刻想著尋找機會去豐富自己的知識架構,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不管是我、劉其正,還是江易鴻,又或者是其他一些專家學者,那些都是外力,你想要在這個行當里做出點名堂來,最終還是要靠你自己的技術,我們這些外力,最多也就是錦上添花而已。”
“所以,你能自己主動走出去學習,這比我介紹幾個老頭子給你認識,還要好!”
“什麼比介紹幾個老頭子還要好?”
孫福民話音剛落,大堂的另一邊就傳來了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老孫,你說的幾個老頭子,不會是我們吧?”
說著,三個老頭子就背著雙手,一臉笑意地從大堂的另一邊,慢慢地走了過來。
這三個老頭,其中有一個向南還認識,是國家博物館青銅器修復專家丁春城——不是《天龍八部》里的丁春秋。
上次京城故宮博物院在舉行國寶《千里江山圖》特別展覽時,孫福民、劉其正和齊文超等人聚餐,當時這丁春城也在。
另外兩個老頭,一個是腦袋光禿禿的胖子,另一個則身材瘦削,一臉嚴肅,估計也是個不怎麼愛說笑的人。
孫福民見到幾人來了,慢悠悠地站了起來,開玩笑似的說道︰“喲,我還以為你們早走了呢,敢情是躲在角落里偷听啊!”
“偷听?”
丁春城幾人眼楮都瞪大了,紛紛指著孫福民,笑罵道,“這話也就你敢說出口了,要是別人敢這麼說,非得扇大耳刮子不可!”
“錯了,他說也得扇他!”
“不行,不能扇大耳刮子,明天還得開會呢,扇他屁股就行了!”
“哈哈哈!”
“……”
向南站在那兒,看得目瞪口呆。
這是一群專家?
我怎麼看著,像是一群老頑童啊?
第195章 當我不存在呢
幾個老頭子站在那兒嘻嘻哈哈說笑了一陣。
孫福民這才將一直站在邊上沒吭聲的向南拉了過來,對丁春城他們幾個介紹道︰“這是我的學生,向南,目前還在讀大學。”
然後,他又回頭對向南說道,
“這個光頭胖子,是京城故宮博物院陶瓷修復專家,名字叫作謝家松。還有這個一天到晚板著臉,就好像別人欠他幾百萬沒還一樣的瘦子,是京城博物館古書畫修復專家,他叫何軒。”
孫福民這話說得很大聲,可不是悄摸摸地說的。
背後說人壞話可不是什麼好習慣,當面說才顯得大氣嘛。
光頭胖子謝家松倒是沒說什麼,一臉笑眯眯的,看起來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
那瘦子何軒听了孫福民的話後,卻是眉頭一皺,把臉繃得更緊了,甕聲甕氣地說道︰
“老孫,幾百萬倒是沒有,你三年前來京城開會,咱們一起聚餐的時候,你回賓館的打車費還沒有給我。”
其他人一听,頓時樂得哈哈大笑起來。
孫福民說得隨意,那是因為輩分相當,地位相等,向南雖然說也頂著個專家的名頭,但輩分可差遠了。
文物修復界里,至今仍然沿用著古老的師徒傳承,自然也對輩分看得比較重,真要論起來,對面這幾位,不是他的師伯,那也至少是他的師叔。
向南可不敢拿大,等他們說笑過後,連忙規規矩矩地向兩位老專家問了好。
之後,他才對丁春城道︰“丁老,咱們又見面了。”
丁春城也是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是啊,這才兩個多月的時間,結果你在魔都又搞出了大新聞來了。”
丁春城說的,自然是向南在魔都舉辦的向氏“珠聯璧合”古書畫修復技術全球公開大會。
這事情,當時整個文博界都轟動了,不知道的人一雙手都數得過來,就連他一個搞青銅器修復的人都知道了,你說這事大不大?
丁春城回想起當初在京城聚餐時,向南這小子雖然已經是個修復了國寶《千里江山圖》的專家了,但看著也就是個長得有點帥氣的毛頭小子,自己當時還沒怎麼在意。
誰知道後面他居然還能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來呢?
真是人不貌相啊!
明明可以靠臉吃飯的,他偏偏要靠實力。
這讓長得丑的那些人怎麼辦?
“你就是那個向南?”
這時,站在一旁一直盯著向南使勁看的何軒,忽然開口問道,“那個修復了《千里江山圖》,又搞出了向氏‘珠聯璧合’的向南?”
向南還沒來得及開口,孫福民就立刻擠了上來,很肯定地點了點頭,說道︰“對,你說的向南就是他,他就是那個向南!”
隨後,他又一臉驕傲地補充了一句︰“他是我的學生!”
“後生可畏呀!”
何軒懶得理會孫福民,對著向南贊了一句,說著又向他發出了邀請,
“哪天要是有空,就上我那里去坐坐,咱們探討探討那些失傳的古代修復技術。”
向南這個名字,早在《千里江山圖》修復成功之後,就傳入了他的耳朵里。
後來,向氏“珠聯璧合”修復技術公開之後,他就對向南產生了興趣,一直想著什麼時候能見見這個才華橫溢的年輕人。
實際上,何軒早就應該能和向南見上面的,畢竟都是從事古書畫修復的嘛,圈子就這麼大,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能踫上。
可近些年來,何軒的身體一直不怎麼好,《千里江山圖》召集專家“會診”時,他老毛病又犯了,正躲在南方的魚米之鄉調養身子呢,所以也就沒去成。
今天算是第一次跟向南見面,果然跟傳言中一樣,年輕得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