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哇——”
    饒是嚎得淒慘,可只見他滿臉通紅,沒有丁點兒眼淚。
    眼見人越來越多,勸他的聲音也此起彼伏,他越發大聲︰“原以為娶個老實人家的女兒就能安安穩穩過日子,哪曉得女人不安分起來,管她老實不老實!”
    舒青窈一頭霧水。
    她來魏府不久,霧菱也是個外人,只知道魏行致的妻子是魏林氏,幾年無所出。前兩日和魏林氏有過交集,言談舉止間,能感覺到她心思縝密,話少卻溫和。
    和“不安分”,著實無法聯想到一塊兒去。
    不過知人知面不知心,又怎能說得準呢?
    “小姐!您原來在這里!”一雙手突然從身後而來,抓住她的手腕。
    舒青窈心驚一瞬,回頭,看到氣喘吁吁的霧菱,紅著眼眶,聲音顫抖著發啞,似乎下一瞬就要哭出來。
    她動了動唇,還未來得及說話,霧菱已像倒豆子似的 里啪啦說個不停︰
    “小姐叫奴婢去備糕點和茶水,奴婢就去了,哪曉得回來看到屋里一片狼藉,只能到處去找。又听說方才那白家小姐和您鬧出了事,去了老夫人那兒。可是等奴婢趕過去,那里的家奴凶得要命,攔著奴婢不讓進……”
    說到這里,她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魏錦墨小少爺說,他有辦法讓奴婢進去,不過得替他辦件事。好不容易奴婢把事辦完,天都黑了,您也走了。奴婢四處問人,可是沒有一個人搭理奴婢,要不是這兒動靜太大,奴婢過來踫踫運氣,還不知道要去哪兒找您!”
    舒青窈心里像堵了團棉花,有些喘不上氣。
    反手握住霧菱的手腕,想寬慰兩句。
    怎料霧菱反應極大,幾乎直接跳起來。
    臉色一沉,舒青窈徑直將她衣袖推了上去。
    縴細的雙臂上,赫然是道道擦破的紅痕。
    第26章 不是好東西
    “魏錦墨做的?”舒青窈臉色越發陰沉。
    霧菱搖搖頭,從她掌心抽回手臂,將衣袖放下。
    “小姐,別管這麼多了,晚些時候奴婢上些藥就行。”
    話音剛落,魏行昭突然從另一端而來,滿臉慍色,直直走到魏行致身邊,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要把他拽起。
    “哎喲!痛!”魏行致叫。又打量魏行昭兩眼,皮笑肉不笑︰“怎麼是你?娘怎麼不來?——哦,我知道了!林宜萱那賤人的奸夫莫不是你?”
    “你再胡說八道,休怪我不念兄弟情誼!”魏行昭咬牙。
    使勁一提,倒真把魏行致拽起身來,僕人連忙搬來鋪有軟墊的轉輪藤椅。
    “還看什麼?都回去睡覺!”魏行昭朝人群道。
    魏行致當即抬手︰“誰都不準走!”
    看向魏行昭︰“我好不容易把他們招來,你別壞事!”
    魏行昭氣得發笑︰“壞事?你還要鬧多久?不就是要錢嗎?行,我給你,給你就是!父親剛走,你就不能多安分幾日,非把母親也氣病才滿意?”
    魏行致陰惻惻笑︰“我要是真把母親氣病,最開心的不就是你了?大哥一時半會回不來,我又是個殘廢,家中的一切……”
    “住嘴!”魏行昭猛地提起魏行致的衣襟。
    但很快又松開手,仔細撫了撫上面褶皺,道︰“我知道二哥被打斷了腿後一直忿忿不平,也是,好手好腳活了三十年,突然無法行走,這樣的打擊非同一般。”
    魏行致眉頭皺起,雙手狠狠抓住椅扶。
    “因此二哥脾氣大變,口不擇言,無論是我,還是二嫂,亦或是家中上下其他人,都能理解。”說完最後一句,他唇畔浮現一抹深深笑意。
    魏行致將他眼底的欲望盡收眼底,怒目以對。
    好半晌的,他又忽然笑起。
    “哈哈,你不是說要給我錢嗎?倒是給啊!給多少?少于一千兩,我可不會進去!”
    魏行昭抬起手指,對身旁招了招。立刻有人遞了銀票過來。
    他略是彎身,將銀票緩緩展開,一字一頓︰
    “看好了,這是一萬兩,煩請二哥安分十日,可好?”
    魏行致一把抓過銀票,喜笑顏開︰“買一送一,十一日,我保證這十一日不鬧事。”又對屋里的人吼︰“林宜萱!你死哪兒去了!還不快把為夫推進去,要凍死為夫不成!”
    雙門吱呀打開,魏林氏紅腫著眼楮走出門來。她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仿若根木頭似的,推了藤椅就走。
    舒青窈蹙眉。
    莫名被潑髒水污蔑,鬧得人盡皆知,只因她丈夫想要錢……
    不禁低喃︰“這樣的男人,她竟也能忍?”
    霧菱輕聲︰“奴婢听說,這魏林氏出身不好,家里只是開小茶鋪的。因生得美貌溫婉,才被二少爺瞧上了娶回來。這些年來,二少爺在外面鶯歌燕舞,她是一點也管不住的。”
    舒青窈冷哼︰“男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她父皇是,魏行昭是,魏行致是……
    察覺到一束別樣的目光從旁而來,她心里咯 一聲,暗道不妙。
    抿抿唇角,小心翼翼迎上沈星樓那意味深長的眸光,勉強擠出兩分笑意︰“當然了,小王爺與眾不同。”
    第27章 有喜了
    鬧劇收尾,舒青窈和霧菱回到若蘭院。
    即將上台階那刻,霧菱轉身就往一旁的丫鬟房走。舒青窈眼疾手快,拎住她的衣領,問︰“去哪兒?”
    霧菱心虛︰“小姐,奴婢是去睡、睡覺……”
    “不擦藥了?”
    “要擦的,要擦的。”
    “那就進來,我幫你擦。”
    不由霧菱分說,舒青窈把她拉去房中,又關門插上門閂。
    燭光下,舒青窈的臉色遠比在外面更難看。
    “說,魏錦墨叫你做什麼去了。”
    這魏家上下沒一個好東西,魏錦墨雖然年紀不大,但要真干什麼壞事,也不是干不了。
    她迄今記得以前跟在母嬪身邊一個面容姣好的宮女,像霧菱一樣,有幾分聰明,不過沒見過世面,很容易被哄住。
    而在母嬪剛被太醫診出身懷有孕的時候,宮中忽然開始流傳那宮女和一太監不清白的穢事。明僖帝大怒,當下命人將她勒死,又丟她去亂葬崗任由野狗分食。
    而那太監卻無人追責……
    霧菱低著頭,咬住唇,吞吞吐吐︰“小姐您這麼凶是作甚?他叫奴婢爬樹掏鳥窩……”
    舒青窈一愣。
    霧菱繼續道︰“奴婢去找您的時候,那三個家伙正打賭猜蛋。家中奴僕這兩日忙著,沒工夫搭理他們,所以他們就找到了奴婢。千鯉池旁邊一圈樹上有十五個鳥窩,他們猜總數,然後叫奴婢去掏,最接近數量的,就贏。”
    舒青窈︰……
    “只是這樣?”
    “是呀,”霧菱不解,“不然小姐以為是什麼呢?”
    她微微松了口氣,走到霧菱身邊,將她衣袖重新卷起,準備幫她上藥︰“魏錦墨那三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以後還是少搭理。至于我麼,魏家目前是不會動我的,所以你千萬別慌。”
    霧菱點頭︰“奴婢記住了。”
    *
    翌日一早,魏行致昨夜大鬧的事,還是傳到了魏老夫人的耳朵里。
    魏老夫人心火難消,嘴角燎起好大一個泡,李嬤嬤連忙請了大夫來給她診脈。
    恰好魏鄭氏和魏林氏來給老夫人請安,見狀,便在外坐著等候。
    魏鄭氏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輕嘖︰“母親這兒的茶就是好,又潤又香,回甘無窮。即使每日都喝,也喝不夠。”
    眼風掃到魏林氏眼底烏青,神色不佳,想起方才听侍婢初晴說的“趣事”,眼珠子轉了轉,笑著將茶盞放下。
    “我說妹妹,你這一大早就心神不寧的,昨夜沒睡好?”
    魏林氏的手指輕輕蜷起︰“姐姐何必明知故問。”
    魏鄭氏睜大眼楮︰“哎,妹妹,我好心關心你,你怎麼能說這種話呢?今早丫鬟們亂傳的時候,我還制止了她們。”
    “那還得多謝姐姐了。”魏林氏淡淡的。
    魏鄭氏有些自討沒趣,扁扁嘴︰“全當我多管閑事,本想著弄清楚了以後,替你說說公道話。現在看哪,也沒那個必要了。”
    魏林氏心里冷笑。
    公道?
    二房出事,最先落井下石的可不就是她魏鄭氏了?
    就算魏行致是個混蛋,殘廢是應得的,但大哥尚且顧及親情,百忙之中還是過來問候過幾次。更不用說時常在家的三弟,需要的時候,挺身而出,不曾抱怨過一句。
    只有魏鄭氏還有她教養出來的三個好大兒,一個賽一個的人品低劣。時不時的到凝光堂來,明著關心,實則嘲笑。她不是听不懂,只是沒心情去計較。
    簾動,李嬤嬤陪著大夫走了出來。
    “吃些敗火的就好了,當然,最要緊的還是保證心情順暢。”大夫囑咐著。
    李嬤嬤點頭稱是。
    眼看大夫要走出門,魏鄭氏忽然開口︰“大夫且留步,我妹妹身子有些不適,勞煩幫她瞧瞧。”
    魏林氏皺眉不悅。
    但礙著在人前,只能順應︰“勞煩大夫了。”
    大夫點點頭走過去,坐去獨凳上,伸指探脈。
    過了一陣,他收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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