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不待魏家人開口,她又道︰“青兒也知道,老城主的離世,叫大爺和三爺心中大慟,如今老城主尸骨受損,青兒願代替大爺、三爺盡孝。”走到魏老夫人身前,斂裙跪下︰“望老夫人憐青兒一片孝心!”
    此話一出,在場一片沉默。
    舒青窈這寥寥幾句,可謂是堵住了所有人的嘴,亦堵住了魏老夫人想好的退路。
    身為魏家有婚約在身,且婚約還是魏啟閣親自定下的兒媳,她有資格盡孝。
    給出的理由還順帶把魏行勛、魏行昭都摘了出去。
    而身為魏啟閣的親生兒子都無法清洗,沈清越和裴言這樣的外人就更不能踫了。
    至于魏鄭氏,早就遠遠站去一旁,護著三個兒子還在發抖,魏老夫人絕不會開這個口。
    分神間,舒青窈又磕了一個頭︰“望老夫人成全!”
    抬起頭時,眼中淚光閃爍,分外惹人憐惜。
    魏老夫人嘆了口氣︰“這樣的事,哪能讓你一個女子去做。”頓了頓︰“但你說得對,行勛和昭兒都心中悲痛,委實無法……也就,為難你了!”扶她起身,重重拍了拍她的手。
    舒青窈從她的力道中感受到了她的希望。
    希望她安安分分做好。
    一如當年陸皇後牽住她的手拍了拍,說︰“本宮就知道,靖和是個聰明的,與她那眼皮子淺的愚鈍生母不一樣。”
    ——不就是叫她閉嘴麼。
    當年她閉嘴,是年幼的她只能閉嘴。
    而今卻不一樣了。
    她不是什麼魏家有婚約的兒媳——她說得很清楚,魏老城主如父!
    她只是她自己,舒青窈,要助沈清越一臂之力,也要助自己重新回到皇城,調查雲嬪之死真相的舒青窈。
    做出萬分溫馴乖巧的模樣,她欠身︰“青兒必不負老夫人信任。”抬起頭挺直腰身,朝棺材而去。
    很快有人去準備了清水。
    自舒青窈開口後,余半仙一直異常沉默。
    若說今日是意料之外的意料之中,那舒青窈的參與,則又把這一場局推到了另一個高度。
    大約昨日傍晚,沈清越的小廝找上了門。
    入夜後,沈清越親自上門。
    以小王爺的身份施以威壓,要他務必配合開棺。
    他區區平民,只能照做。但他又害怕,魏老夫人得知真相後,會弄死他。
    雖然他並不關心魏啟閣怎麼死的,也對高門大戶的秘辛沒有絲毫興趣,可他算命多年,自然能猜出魏啟閣的死有問題——不然魏行昭不會想到要封魂鎮尸。
    所以他抱著兩頭不得罪的念頭,準備好了朱砂水,目的是為了破壞尸骨。
    至于為什麼是朱砂水,原由很簡單,朱砂闢邪。
    由此,他可以全身而退。
    第147章 備
    舒青窈做的是無用功。
    余半仙知道。
    沈清越和裴言知道。
    就連魏行勛和魏行昭,甚至是魏老夫人都知道。
    不過不同的是,有的人是在等著她走這一個“孝”的過場,然後順順利利地把棺材封掉。
    有的人卻是在等。
    沈清越在等。
    他了解舒青窈,不可能做沒有把握的事,遑論這件事于拆穿魏行昭虛偽的嘴臉有多重要。
    而舒青窈只是用帶了腸衣手套的手小心取出一截骨頭,放進清水里,又更加小心地清洗。
    很快,清水被一種難以形容的黑紅色沉澱染透。
    有奴才要去把水倒掉,舒青窈攔了一把。
    “不急于一時。”
    而後將那截骨頭放回棺中,從旁挑了碎骨出來。
    依稀可見黑色。
    很好。
    她攬下洗骨的目的,就是想有機會下來,尋找沒有被朱砂浸染過的骨頭。
    于是故作震驚︰“這塊骨頭怎麼是黑色?”
    大家心髒一頓。
    眼看魏行昭要開口周旋,裴言搶先道︰“是聞承天閣掌閣說過,凡是中毒而亡的人,死後骨頭皆會發黑。難道老城主並不是疾病而亡……”
    “胡扯!”魏行昭跳了腳,“父親他是染了風寒,那段時日老毛病又犯了,病上加病,心中憂思,最終積郁而亡!父親臨死前還不是抓著我的手說,他已經看到得了疫病先去的叔伯們來接他了!”
    沈清越輕嘖︰“可小王看到老城主時,老城主已經不能說話了。”
    “……那是,回光返照!”魏行昭擲地有聲。
    說話的空當,舒青窈已然拔下發髻里的杏花銀簪,用簪尾探入骨中。
    這是今早她出門前,特意找霧菱要的。
    黑霧順著亮白的簪尾慢慢爬了上來,舒青窈又是震驚︰“真的有毒!”
    魏行昭臉色一僵。
    魏老夫人當即讓李嬤嬤攙扶了她,幾步走到舒青窈身邊。確認發簪變色,兩行清淚順著皺紋往下淌︰“老爺……老爺……你竟然是被害死的……啊!……”
    魏行勛倒抽一口氣。
    他明白了。
    魏老夫人是打算找替死鬼!
    “既然老夫人懷疑老城主是被人所害,那就報官吧。”沈清越道。
    得到命令,不過一盞茶時,城官和仵作就“恰好”途經此處。
    魏老夫人不免深深懷疑。
    但城官又滿臉正氣,借著對沈清越說話,叫眾人都知︰“隔壁出了八尸命案,下官必須親自前去督查。幸而凶手已抓,方才折返。”
    “來得正好,這里又有一樁命案。”沈清越看向那打開的棺木。
    城官眼皮子一跳︰“……老城主?”
    “嗯,”沈清越略揚下巴,“目前懷疑是下毒。還請靳城官派人查清,老城主所中何毒,凶手又是誰。老城主為雲州城經營一生,絕不能叫凶手逍遙法外!若得凶手,小王必叫他不得好死!”最後四個字,他故意望向魏行昭的方向。
    魏行昭的臉色難免黑了一黑。
    仵作得令,忙不迭開始驗尸。
    城官審時度勢,叫人安排了簡座,供大家休息。但魏鄭氏和三個小子已然心驚肉跳,不敢在外面多待,便上了馬車。
    魏老夫人流淚不止,魏行昭趁此機會,也扶了她上馬車休息。
    覷著外面沒有旁人,舒青窈尋了個位置坐下。沈清越輕咳,裴言和他便去了另外兩個位置。
    “真是狡猾,”舒青窈聲音輕輕,“看樣子,這對母子是商量找誰當替罪羊去了。”
    “沒用的,”沈清越眸光清淡,“老城主所中的毒,非常人可得。”
    他說這一句,舒青窈瞬間想起,早年在宮中,沈清越最防的就是別人下毒。
    倒不是一命嗚呼的毒。
    用三皇子的話來說,就是︰
    “捏死一只螞蟻,不好玩。要把螞蟻的須子腿兒一根根拔掉,再來個腰斬,看它垂死掙扎又無用的時候,才精彩。”
    所以當時沈清越面臨的都是一些讓他肌體潰爛,心智迷失這樣的毒。
    他中過,才更機警。
    也由此開始研究“毒”。
    雖說比起那些專用毒的人士算不上行家,但既然他說“非常人可得”,想必已可以篩除好些人。
    比如,替罪羊不可能是家中的丫鬟奴才。
    再往上,是余管家。
    余管家……
    是魏老夫人的娘家人。
    舒青窈眸色深了深。
    “倘若他們真推出一個替罪羊,那還是無法除掉魏行昭,”她直言,“除不掉魏行昭,魏行勛所欠你的人情,不夠叫他把城主之位拱手相讓。”
    沈清越微微側目,朝她看去。
    “嗯?”她懵懂地抬眉。
    與她先前精明的推斷判若兩人。
    他輕聲一笑︰“沒什麼,就是在想,你懂我。”
    裴言如坐針氈,放在腿上的雙手,不由得微握成拳。
    他應該晚片刻再過來的。
    正欲尋個由頭起身,沈清越就叫住了他。
    “裴大人,此事你怎麼看?”
    裴言剛起勢的腰身又落下,坐端︰“不知小王爺是想靜觀其變,還是想叫水更渾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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