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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節

    沈清越唇角淺淺一勾︰“三皇子把小王的底細摸得如此清楚,不知三皇子打算如何。”
    舒琰笑了一瞬,直起腰身,收回搭在欄桿上的手,負手而立。
    “上來說話。”
    轉身朝深處而去。
    舒青窈跟在沈清越身後。
    哪怕說了一陣話,她的心依舊難以平靜。三皇子舒琰于她來說,其實並非像外人所看到的那般,只是利用她去傷害折磨沈清越。
    在無人看到的地方,舒琰他……
    “你身邊這位,好像不是你的常隨。”舒琰道。
    他已經落座,隨意地屈起腿,將手腕擱在膝上,兩指捏著一只空空如也的青色薄瓷杯,微微搖晃。手腕間一串藍色寶石隨他動作,散著溫和的,不符他氣質的光澤。
    舒青窈的眼神不由得被他手腕上的藍色寶石吸引,饒是低著頭偷看,卻還是被對方逮住了。
    “把冪藜取了,少在本宮面前裝神弄鬼的。”舒琰抬起下巴。聲音不重,但帶著不容拒絕的命令口吻。
    舒青窈捏了捏衣角。
    “取吧。”沈清越看向她。
    舒青窈努力抑制情緒,手指扣住冪藜邊沿,將它取下。
    半張面具映入眼簾。
    舒琰不耐煩地嘖聲︰“什麼玩意兒?你毀容了?”又對沈清越道︰“別告訴本宮,你身邊這個人是個有罪的,臉上刺了什麼字?”
    沈清越這次沒有回答。
    總要讓她說話的。
    她要是不敢直接面對舒琰,那所設想的種種,皆不能成。
    舒青窈也深知到了這刻,自己只能前進,無法後退。她早就選好了這條路,因此再怎麼艱難,哪怕荊棘叢生,她也要穩穩踩上去。
    深深吸了口氣,她垂首解釋︰“回三皇子,草民並未犯過罪,只是幼年時為補貼家用,到懸崖邊采摘懸鈴花,不慎滑倒,險些墜崖,事後雖然撿回一條命,但還是破了相。”
    “那不就是丑八怪了?”舒琰咧開嘴笑,“丑八怪就應該跟猴子廝混在一起,耍個猴戲什麼的,待在沈小王爺身邊,真是有礙觀瞻。”
    又看向沈清越︰“小王爺,本宮可是為了你好。你生得這般,身邊的奴才卻是個丑的,要來何用?早早打發了好。”
    劉玉良站在舒琰身後,只覺得無奈。
    舒琰自幼驕縱慣了,說話從來毫無顧忌。除了在明僖帝面前收斂一二,其余壓根不放在眼里。以前劉玉良也並不覺得有什麼,反倒開心,舒琰小小年紀就有主子脾氣,長大了只怕更有帝王之象。
    可如今他知道自己錯了。
    舒琰的驕縱,已經使得陸皇後動搖扶持之心。
    他絞盡了腦汁,想像周永升那樣,給四皇子網羅奇人異士,來壯大隊伍。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觀察細致入微,又不怕得罪人說實在話的雲青,順帶人家背後還是沈星樓這樣的人物,有宣德王可以依靠,哪曉得他的好主子,拼命把人家往外趕就算了,還往死里把人家得罪。
    他頭疼。
    “小王當年雖只是在京都小住,且也離皇宮十萬八千里,但听說過三皇子的威名。知道三皇子小小年紀,便是個懂事明理的人。未曾想多年以後,三皇子會是如此。”沈清越語調譏諷。
    舒青窈的心微微發熱。
    懂事——懂如何折磨人的事。
    明理——明如何推卸責任的理。
    沈清越的話,她听懂了。
    少不得附和︰“三皇子的威名,草民亦是听過。不止是懂事明理,還大方得體。”
    大方——貽笑大方。
    得體——得不到體面。
    沈清越同樣听懂了她的話,微微一笑。
    低聲︰“伶牙俐齒。”
    她笑著回︰“是小王爺教導有方。”
    眼看他主僕二人有說有笑,舒琰氣得牙癢癢。
    一把握住青色薄瓷杯,薄怒道︰“你們可有把本宮放在眼里!方才你們行凶——沈小王爺,你縱凶僕行凶,本宮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三皇子是想以此來要挾小王?”沈清越古井無波般,眼神淡漠。
    舒琰被他這眼神看得一愣。
    一種無法言說的寒冷,迅速布滿全身。
    分明他沒做什麼,卻又覺得他做了什麼,異常可怕。
    劉玉良低咳一聲,不得不站出來,道︰“小王爺誤會,主子只是想說,青公子忠心為主,果然出手——有勇,小王爺明知西江月無三樓之說,卻不亂陣腳,終等得主子現身——有謀。”
    舒琰眼神恨了恨,不快地朝劉玉良看去。
    見他一臉嚴肅的樣兒,想起先前听到的那些,舒琰只能生生把怨給吞回肚子里去。
    第180章 棋
    一個時辰前。
    舒琰派去給陸皇後送補品的丫鬟蘭芝被拒之門外。
    蘭芝是舒琰身邊的得力宮女,旁的奴才奴婢見了,都得喚一句“姑姑”的,可今日她被周永升揣著手阻下,趾高氣揚地說︰“里頭正忙著呢。”
    忙什麼?
    忙下棋。
    陸皇後幼年便師從國手,不過十歲,棋藝已能反超師父。更在十三歲那年,于雲國棋藝大賽上,一舉奪魁。
    正因如此,同樣深愛棋藝的,那時還是肅王的明僖帝才會被她吸引。
    明僖帝的棋藝同樣不俗,只是比起天賦出眾,又肯鑽研的陸皇後,略輸一籌。陸皇後自然心有七竅,每次和明僖帝對弈,都不露聲色地相讓一子半子,有時輸得多了,又會贏得幾回,給足明僖帝面子,還讓他過了棋癮。
    但可惜,身為明僖帝和陸皇後的第一個兒子,舒琰的棋藝是相當的爛。
    爛到,陸皇後這般,連身邊的宮女太監都調教了出來,能和她對一局解悶的厲害人物,都拿舒琰無可奈何。
    只是舒琰的棋藝爛,他的親弟,四皇子舒玨的棋藝卻非常出色。
    舒玨不僅繼承了陸皇後沉穩多思的性子,棋藝更不輸陸皇後當年。
    眼下里頭坐著的,便是陸皇後,和十七歲的舒玨。
    “玨兒的棋藝又精進了。”陸皇後滿意地笑。
    歲月在她臉上並未留下太多痕跡,盡管她並不算傾世美人,年輕時也至多被稱為清雅順婉,但那舉手投足間的從容,神色顰笑間的氣質,都襯得她比旁的妃嬪更加耀眼。但凡她在,都似太陽般,叫人無法挪移開目光。
    舒玨的眼楮最像她,明如清溪,淺淺彎起︰“再精進,離母後還是差一大截。兒臣昨日听說,母後又贏了父皇三局。”
    陸皇後莞爾,垂眸斂袖,將棋盤上的白子用蔥白縴指一一撿起,姿態優雅,如蘭花在風中輕微搖曳。
    人至中年,她已不再像年輕時那般愛下棋了。
    加之後宮妃嬪越發多了起來,亂花迷人眼,明僖帝一顆帝心浮躁,他們也很難再回到過去那般,純粹而享受的對弈幾局。
    如今他們夫妻一旦擺開棋局,只會為兩件事。
    一是,明僖帝心情不爽朗,要以此為發泄。
    二是,明僖帝心中有疑惑,要她協助。
    昨日便是為了後者。
    前朝又催他立儲,他煩不勝煩,但四個皇子的確也都已經成人,于是他從煩立儲,成了煩立誰為儲。
    大皇子已經二十有八,是已故錢妃的兒子,這些年一直在常妃膝下,撫養長大。常妃慈愛有余,嚴厲不足,所以大皇子少了幾分威嚴,資質中規中矩,算不得出色。
    二皇子二十有五,是虞妃的兒子。不過虞妃是西疆那邊和親而來的部落公主,明僖帝給她妃位已是最高規格,根本不可能讓二皇子這樣的混血兒子坐穩雲國皇位。
    三皇子二十有三,四皇子剛滿十七,都是陸皇後的兒子。
    按照雲國立長立嫡的傳統,其實所有人都知道,儲君必在三皇子和四皇子中。
    但手心手背都是肉。
    他自言做不了這個主,便叫陸皇後來做。
    陸皇後何嘗不知明僖帝的意思。
    舒琰旁的不行,心思卻通透,小小年紀就心機十足,自從身邊有了劉玉良這樣的太監,更是蛟龍遇水,風生水起。整個後宮,所有皇子皇女,幾乎都被他玩弄在鼓掌間。這樣的本事,是他的長處,但也是他致命的缺點。
    過早的寵愛讓他過早得到不符合他的權勢,于是他驕傲異常,不會把人放在眼里。
    前朝那些錯綜復雜的關系,關系之下,心思各異的大臣,並不會因為他一個得寵皇子的身份,就樂意俯首稱臣。
    而舒玨則截然不同,雖自幼是舒琰的跟班,但他自有想法,很多時候他似是參與,最終卻可以把自己摘得很清。
    就像當年,舒琰帶頭玩弄那有帝皇命格的沈清越,幾次將他折磨近死,明僖帝問責時,都從未把舒玨算進去過。
    陸皇後心里明白得很,沈清越每次被他們準確無誤截下,都是舒玨安排人手,一邊刻意拖延他離去,一邊引舒琰帶人前往。
    這樣的心思和手腕,更適合為帝。
    舒琰終究是太浮躁了。
    但說來道去,也是怪她。舒琰是她第一個兒子,也是讓她坐上皇後之位的契機,她自然格外疼愛。所以如今若要把儲君之位定給舒玨,非但會斷了母子情分,還會兄弟鬩牆。
    這是任何一個母親都不願看到的。
    陸皇後心里很亂。
    一亂之下,又厭起明僖帝來。明明是為人父,為國君該定的事,偏要來叫她頭疼。
    下棋時,她沒有留手。
    明僖帝被她殺得潰不成軍。
    三局後,明僖帝臉色比鍋底還黑,道一句還有奏折沒批,起身走了。
    陸皇後也沒送。
    身邊的大宮女薛歡見狀,趕緊跟上明僖帝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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