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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打細算_121

    反正是跳不過去的。
    ☆、九十八
    在去醫院的路上,暮雨流了很多血,衣服袖子濕了一大片。他抱著受傷的右手,縮著身子靠在我肩上,一聲不吭地,只是咬著牙發抖。我左手攬著他,右手腕子因為腫起來,傷口翻卷在外面,血把整只手都染得紅乎乎的,看著嚇人,其實能動。
    六哥和另外一個大叔送我倆到醫院,那倆都是沒有進過醫院大門的人,想幫忙又不知道怎麼辦手續,醫院的布局又亂得跟迷宮似的,他們哪都找不著。基本上都是我在跑騰,我也沒把自己當傷患。
    我跟著暮雨前後左右上躥下跳的張羅,找醫生、交錢、化驗、拿藥、給單位打電話,給金老板打電話,安排所有能想到事情。
    而讓人絕望的是,我放在口袋里的帶過來的那截手指最終也沒能用上。醫生說,暮雨的小拇指損傷的太厲害,斜切的創面很大,而且鋸片本身並不是刀刃兒那樣的鋒利,而是有幾毫米的厚度,切割的力量主要源于高速旋轉,所以暮雨手指傷得不是一個切面,而是被打碎了一段。那截手指,接不回去了。
    後來六哥說我當時那樣子比哭出來還讓人難受,而暮雨疼得順著臉頰淌汗,還在跟我說沒事。
    胸口像揣著塊冰,心里堵得慌,難以言說的焦躁,我所有無指向又全指向自己的憤怒和內疚都壓在一個決堤的基準線之下。
    我不敢再去看暮雨,也不敢再跟他說話。只是醫生給暮雨處理傷口的時候,我讓另外倆人看著,借口說去修自己的腕子,無恥地逃了。
    我最不敢看他手上的那個傷口。
    相比較暮雨,我手腕上的傷實在不算什麼,處理得也很快。醫生給我檢查的時候說我很走運,傷口再深一毫米就傷到筋了,眼下只是關節受損,骨頭踫到一點,皮肉更無所謂,總能長好。上點藥縫幾針,養養還能跟原來一樣,不會對正常活動造成影響。
    我一點兒都沒覺得走運。從知道暮雨手指無法恢復的時候起,我心里就認為我是應該跟他一起殘的。
    腕子上纏著紗布回來時,暮雨這邊還沒完事兒,我躲在門口不敢進去,順便跟一位面善的大哥借了支煙,靠著窗戶猛抽。
    腦子里不停地閃過鋸片切割手指的過程,那麼清晰、漫長,而暮雨隨時可以抽走的手就像跟我的長在一起,即便毀了都不躲不閃。他手上那個鮮血淋淋、骨肉明晰的傷口,就在我眼前晃,這些影像鋒利地劃破我心髒的某處,一遍又一遍,無限循環。
    煙頭燒到手指時,醫生終于出來。
    護士特意給找了間沒人住的病房讓暮雨輸液。暮雨從出事到現在都很平靜,臉色是灰白,因為出汗的原因,額角的頭發有些濕。他讓六哥他們先回去了,護士出去時體貼地給帶上了門,屋子里只剩了我們倆人。
    我仍低著頭,在離暮雨最遠的一側來來回回的走,像只困在無形籠子里的野獸。
    回頭想來,我認識暮雨這麼久,從來沒有這麼不自在,從來沒有這麼想要逃卻又不逃不開。我太懦弱了,打死也不願去面對暮雨失去小拇指,再也接不上再也長不出的事實。
    “安然。”暮雨叫我。
    我僵硬地停下來,看著腳尖應道,“恩。”
    “安然……”聲音帶點嘶啞,和淡淡的無奈。
    我抬頭,他正看著我,慘白的臉色襯得眼楮更明澈。工地服披在肩上,半截衣袖都是暗黑色的血跡,右手幾乎全部被紗布包裹起來,里面滲出一片鮮紅。那個人注視著我,忽然彎起唇角,笑了一下,然後朝我伸出左手。
    所有的痛,在這一刻猛烈爆發,從手腕傳到心髒,從心髒散到全身,尖銳深刻得讓我呼吸困難,舉步維艱。
    暮雨,你是要心疼死我嗎?
    我將醫生給我托著手臂的紗布從脖子上扯下來狠狠地丟在地上,幾步沖到他面前,用盡所有力氣朝他喊,“韓暮雨,你混蛋!你傻是嗎?你缺心眼兒是嗎?為什麼不放手,現在好了,手指沒了,你讓我怎麼辦?你說,你讓我怎麼辦……”最後一句時嗓子喊破了,氣流在喉嚨里震蕩出怪異的調子。
    暮雨費勁兒地站起來,無視我的暴怒,偏過頭,輕輕吻在我的唇角,他說︰“安然,別怕,咱們倆都沒事兒。”那聲音像極了無數不眠之夜繚繞在耳邊的如絲情話。
    全身的力氣一下子散盡,眼淚倏地滾下來。
    在身體里躥了半天的混亂情緒終于找到一個出口,我不管腕子上的傷能不能動,倆手抱著他的脖子哭了個天昏地暗。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我不該去工地找暮雨,我不該這麼沉不住氣,我甚至就不該參加什麼見鬼的競聘,不該爭什麼副經理,如果沒有這些,那今天就該是普普通通的一天,我不會急著見暮雨,不會摔倒,不會啟動電源,不會有後來的一切。而現在,誰來還我一個好好的,完完整整的暮雨?
    止不住的眼淚打濕了暮雨的衣領和半邊脖子,他有些無措的拍著我的後背,說這就是個意外,說誰都不怪,說其實沒有小拇指也沒影響,只是他說什麼我都听不進去。
    直到暮雨將我從他肩上扯起來,拿手掌一下下抹掉我臉上的水漬,微微蹙著眉問我,“安然,你是嫌棄我嗎?”我這才止住哭聲,使勁搖頭,“不是啊!怎麼可能!”
    “不是就別哭了。”我搞不清哭跟嫌棄有任何的邏輯關系,但還是听話地擦了把臉。
    “你的手腕疼不疼?”他問。我咬著牙回答,“不怎麼疼。”
    “恩,我手疼得不行,你不許折騰了好不好?”他聲音有點飄,眉間鎖著疲憊,眼神卻是似水溫柔。
    我終于意識到自己不合時宜的失控,趕緊著讓暮雨坐好,他剛才安撫我的左手還插著針,我檢查了下看沒有問題,便自己搬個凳子挨他旁邊坐下。我還是不敢看他受傷的手,眼楮就盯著輸液管子。管子里的藥水滴得很慢,屋子里安靜得只剩下我跟暮雨的呼吸聲。暮雨說,安然,你說點兒什麼吧?
    我想了想,建議道,“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暮雨說好。
    等了三分鐘,我挫敗地撓撓頭,“想不起來了……”
    暮雨眨眨眼楮,繼而彎起嘴角,說,“挺搞笑的。”
    楊曉飛在醫院門口給我打電話時,我正拿著手機給暮雨念那些搞笑的日志。胖子進門看著我和暮雨倆人的右手,愣了半天才說︰“你倆真行……”
    是六哥通知他的,他著急忙慌地跑來看情況,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幫忙的。讓我詫異地是,他從到了醫院就讓干嘛干嘛,一句話都不問。
    也沒什麼需要幫忙的。暮雨不住院,拿了醫院給開了藥片、藥水我們就直接回家了。他那件工作服到家就讓我給扔了,因為我受不了他和自己滿身的血腥味兒加消毒水味兒。我拉著他去洗澡,楊曉飛自告奮勇地幫忙︰“安然哥,你手上的傷也沾不得水,還是我來吧!”然後又加了一句,“反正以前我們也一起洗過。”雖然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我承認我心里還是別扭了一下,他說的也對,我只好不情願地點點頭。
    暮雨的秋衣袖口太瘦了,沒有辦法不蹭著傷口就脫下來,最後還是楊曉飛拿剪刀把袖子給剪了。洗澡的事兒到底暮雨也沒用楊曉飛幫忙,他讓胖子給我倆的傷口用塑料袋子裹了兩層,保證不滲水,然後就拉著我進了浴室。
    暮雨左手在我頭上揉出大把的泡沫,動作有點笨。我閉著眼楮,想了半天還是決定說出來,“其實,我也不介意讓楊曉飛幫你洗。”
    暮雨‘恩’了一聲,說︰“要是楊曉飛幫我洗,那你呢?要麼你自己洗,要麼也讓楊曉飛幫著你洗。我不能讓你自己洗,你那手腕最好少動,我也不能讓楊曉飛給你洗……因為我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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