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節

    他的腿早就好的差不多了。
    只是——
    他想到昨夜蕭知和如意說的那番話,想到她說話時的停頓和猶豫握著扶手的手有些發抖,身子也緊繃的不行。
    但很快。
    陸重淵又垂下了眼瞼,他沒有說話,繼續驅動自己的輪椅往外去。
    陸老夫人原本還以為陸重淵是想通了,臉上剛流露出一抹笑,以前,看到老五對蕭知好,她心里還不太舒服。
    但如今。
    她卻不得不慶幸,要說這侯府還有人能穩住蕭知那個丫頭,也就只有老五了。
    可沒想到,笑意剛剛浮上眼角,那人就繼續往外走了,陸老夫人臉色微變,她不甘心地又追了兩步,嘴里也跟著喊道︰“老五!”
    只是這一回。
    陸重淵走得十分果斷,不僅不曾開口說一句話,就連動作都沒有停頓。
    等他走後。
    屋子里一眾人更是煞白了臉色,紛紛開口,“母親,這可怎麼是好?”
    陸老夫人此時心煩意亂,一听這話也只是冷著一張臉,罵道︰“你們問我,我問誰去!”
    ***
    陸重淵出去後,沒有回五房。
    他讓慶俞推著他去了蕭知和楊善去的院子,只是還沒靠近,他們就被幾個身穿常服的護衛攔下來了,這些護衛同慶俞一樣,都是武功高強的近侍。
    “都督。”
    兩個護衛還算十分有規矩的朝他拱手行了一禮,客氣道︰“我們王爺正和小姐在說話,請您稍候。”
    一句話。
    直接把陸重淵和蕭知分了兩個陣營。
    陸重淵臉色微變,身上的氣勢也逐漸變得凌厲起來。
    慶俞看著陸重淵黑沉的面容,心下猛地一個咯 ,他先是看了眼前兩個近侍一眼,能推算出自己和他們的武功差不多,但一對一還可以,若是兩個一起,他肯定是打不過的,除非把其他人喊出來,但這樣的話就相當于曝光了五爺的勢力。
    猶豫了下,他看著陸重淵,開口︰“五爺”
    陸重淵沒有說話。
    他只是坐在輪椅上,神色淡漠地看著兩個護衛。
    他好似天生就有這樣的本事,縱然身處弱勢,也讓人不敢忽視。
    這兩個護衛是楊善的親信,平日里也是見慣了大風大浪,但在陸重淵這樣的注視下,竟覺得後背發涼,就連握劍的手也有些不穩了好在,這樣的注視並未持續很久。
    等到陸重淵收回視線,一直籠罩在他們頭頂的那股子凌厲的氣場也逐漸消散了。
    像是懸在頭頂的利劍消失,兩個護衛都有些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
    陸重淵冷冷看了他們一眼,然後收回視線沒再理會他們,他只是盯著那條小道,一眨不眨地。
    看不到里面是副什麼場景,也不知道他們在討論什麼。
    他扣在扶手上的雙手收緊,不是沒有辦法進去,只是就算他此刻進去,又能說什麼呢?陸重淵心中有種莫名的擔憂,以及一種掌控不住事物的慌張感——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
    第107章
    亭子里。
    西南王楊善和蕭知對坐著。
    今日天朗氣清, 外頭亦是藍天白月, 就連風也帶了一些舒爽的味道。
    兩人從正院出來後便一直坐在這座亭子里,不過誰也沒有開口說話,蕭知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至今還處于一種“蕭母竟然是楊叔叔尋找了多年的人”、“蕭知竟然是楊叔叔的親生女兒”這些思緒當中。
    太驚訝, 也太震撼。
    想到記憶中那個膽小又容易害羞的姑娘, 蕭知心里就忍不住有些難受,如果, 如果她自幼養在楊叔叔的跟前, 那麼也該是大燕的郡主, 也該被萬人敬仰。
    她應該是大方的, 驕傲的,明艷的。
    或許
    她們還會成為很好的朋友,很好的姐妹,她們可以一起打馬揚長街,一起分享最好看的衣裳和首飾, 還可以在夜半無人的時候, 躲在被窩里一起說悄悄話。
    而不是這麼小就香消玉殞
    “你, 你和你的母親長得很像。”楊善終于開口了。
    他看著坐在對面的蕭知,聲音還是有些艱難啞澀的,雙目因為通紅的緣故少了一些銳利,多了一些柔情, “眼楮, 鼻子, 嘴巴”一點點把蕭知的五官看下來,一點點往下說。
    “仿佛跟她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所以他才會在見到蕭知的那一剎那,有這樣大的反應,在那一瞬間,他甚至以為看到了蕭芙,那個十六歲的蕭芙,那個照料了他半個月之久的蕭芙。
    那個時候的她,也生得這般清麗。
    跟出水芙蓉似的,縱然一身再普通不過的服飾,也遮不住她的美貌。
    她的眼楮是月牙形的,笑起來的時候,格外好看,鼻子很挺也很翹,嘴巴很小越想。
    楊善的雙目就越紅。
    他征戰沙場幾十年,心性早就不同常人,可此時,他仿佛也成了一個凡夫俗子,為舊事所動容,因動容而紅眼,眼中閃爍著淚花,他撐在桌子上的雙手也慢慢地緊握成拳。
    似是在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我不知道你的存在”
    楊善哽咽道︰“我跟你的母親分開後,曾去找過她,不止一次,可那里早已沒有她的蹤影了,我找了很久,找了好多年都沒有找到她。”
    他們在崖底待了半個多月。
    他只知道她的名字叫“阿芙”,她一個人住在崖底,身邊並無其他親人,起初的時候,他也問過她,問她的親人,問她為何一個人待在崖底,但她只是低著頭不說話。
    他以為她是孤女。
    怕她傷心,便也不敢再多問。
    後來。
    西南戰事告急,他的屬下找到他,他怕她擔心,沒有同她說自己的身份,只是同她說,“等我回來,就娶你”。
    可等他回去後,那里卻已經沒了蕭芙的蹤影。
    崖底的房子早就空無一人,門前的花草也頹敗多時,他不知道她去了哪,尋找多年,不知道派出多少人,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後來。
    他以為她死了,或者找人嫁了,又或者崖底的那一個月,根本就是他的黃粱一夢,世上從來沒有阿芙,那不過是他的一場夢。
    再後來。
    他回到西南,沒有娶妻,收養了一個義子,還是心有不甘地在各地留下了探子,讓他們一有玉佩的消息就飛鴿傳書。
    十多年過去了。
    沒有玉佩的一點消息,他也早就失望了。
    可沒有想到。
    就在前陣子,京中突然傳來了消息,說是玉佩現世了,幾經周折,他終于了解到了這些年的情況,也終于知道了阿芙的身份原來,她並不是什麼孤女。
    她是姑甦蕭家的女兒。
    蕭家為商戶,她雖是蕭家的掌上明珠,卻也避免不了要為家族嫁給別人做繼妻的命運,那年她去崖底是散心,也是為了短暫的逃避在他離開後。
    她在那兒又住了一個月,或許是在等他。
    等他回去娶她。
    可她沒有等到他,卻等來了蕭家的馬車,她的婚事已經定下來了,就連婚期也已經定好了,她被人帶回到蕭家。
    後來。
    她有了身孕。
    未婚有孕向來不被世人所容,更何況她還有了婚約,原本對她千依百順的蕭家人都變了臉,他們逼她說出所有事,楊善不知道她是說了還是沒說。
    其實就算說,她又能說什麼呢?
    她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他留下來的那方玉佩雖然極其尊貴,但也只有楊家人才知曉他的用處。
    她後來在蕭家怎麼樣?
    時隔太遠,楊善已無從得知,他只知道,她後來獨自一人帶著年幼的蕭知離開,母女兩人輾轉多地,最終在京中的一家尼姑庵落了腳。
    再後來。
    蕭芙因為身子的緣故去世,而蕭知回姑甦尋親不成,又回了京中幾經周折,嫁給了陸重淵,做他的沖喜新娘。
    想到這。
    楊善又不禁想起這段日子底下人稟報的消息︰“小姐當初是救了陸家那位老夫人才進了長興侯府,可後來那位陸老夫人逼迫小姐嫁給陸都督,小姐不肯,還昏迷了好幾日。”
    “京城里的這些人一直看不起小姐,平日里那些茶會、宴會,也總是拿言語譏嘲小姐,如今那位文安侯府的柳二夫人還曾經伙同她的那位夫君打算玷污小姐的名聲。”
    “陸家那些人表面上看著和藹可親,但私下卻一直對小姐不敬,尤其是那位陸老夫人”
    想到這些消息。
    楊善的臉也不禁黑了起來,方才面對蕭知時的柔情盡數消散,雙目銳利如刀,薄唇也緊緊抿了起來,“如果當初我能早些找到你們,你們也不至于受這麼多苦!”
    說完。
    他又面向蕭知,似是躊躇了許久,才悄聲問道︰“你,你怪我嗎?”
    蕭知不知道原身和蕭母有沒有怪過楊叔叔,想來是沒有的,在她的記憶中,蕭母從來沒有說過楊叔叔的一句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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