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在無形中透露了一個事實，就是現在的他們，依舊是純粹的上下級關系。她終于知道，為什麼陸宅里一點關于李依曉的風聲都沒有。
她需要點時間，來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她還有機會說出那句“少爺從來沒有對別人這麼笑過”話嗎？
陸瑾看著她發白的臉色，有些心疼，他說了聲冒犯了，伸手踫了踫季棠的額頭測一下她的額溫，被她躲開了。
她笑了笑說︰“我真沒什麼，你別擔心。”
陸瑾還是不放心︰“我叫仇醫生過來給你看看，你看上去很不好。”
仇醫生是陸家的家庭醫生，就住在主樓里。
季棠深吸一口氣，再次拒絕了他的好意。她拿起桌上的托盤，說︰“陸先生，我沒別的事了，就不打擾你看電視了。”
陸瑾點了下頭，他松開了手認真道︰“不舒服的話就不要看書了，晚上好好休息，養精蓄銳才能考好成績，別勉強自己。”
季棠“嗯”了一聲，她看著陸瑾說︰“陸瑾，關于李依曉，我真的只是無意中听別人提起過，說她是個很好的人，一時好奇才多嘴問了一句，我真的不認識她，你不要多想。”
如果因為她的問話導致陸瑾改變了主意，那她真是罪過大了。
雖然這對她的任務有利，可卻會毀掉這個對李依曉來之不易的機會，她始終覺得，事業是女性的立身之本。
如果兩人真的有緣，等她從國外進修回來，也是能繼續結緣的。
陸瑾沒有心思深究她的奇怪之處，他現在只擔心她的身體，見她面色逐漸恢復了血色，他稍微安心了點。
等季棠離開後，他看了眼放在桌上的茶壺，給林管家打去了一個電話，五分鐘後，自稱有事要外出的林管家就出現在了書房，一臉訕訕的表情。
陸瑾坐在椅子上，表情冷漠，眉眼肅穆，他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書桌，每一下都像是無聲的質問。
林管家本就內心忐忑，見此情形沒等他開口，他就兀自說了起來︰“大少爺，我知道這次是我逾越了，下次我絕對不會自作主張了。”
陸瑾抬眸睨了他一下，說︰“我叫你來不是為了這件事，你等會吩咐廚房炖幾盞燕窩。”
“先生，夫人跟您，三盞嗎？”
“還有季棠，她最近復習辛苦，給她補補身子。”陸瑾在林管家面前已經毫不遮掩自己的偏愛。
林管家垂下眼瞼，遮住了眼中的訝異。他的擔心多余了，他家少爺不是榆木腦子，上心後知道怎麼對人示好。
陸瑾想了下，又加了一句︰“季棠那就以夜宵的名義送去，老規矩，就說大家都有份。”
“好的。”林管家領了命令，就準備離開，然而剛一轉身，陸瑾就又叫住了他，他扶了下眼鏡說︰“林伯，這件事我暫時不希望別人知道，尤其是我父母，懂嗎？”
林管家听出了他話中的含義，說︰“大少爺放心，我明白的。”
陸瑾揮了揮手，林管家就退下了。
回去的路上，季棠不斷的自我安慰。
她在計算自己過往的成績，她此前一直保持著百分百的記錄，而只要有95%的完成率，她就能自由選擇世界重生了。
也就說，就算這本劇情崩了，她還有另外三本書可以挽救，等系統回來，她一定要讓它分開結算。
許是先前心中就有了預感，等季棠走回到佣人樓，她的情緒就已調整的差不多了。她摒棄掉腦海中的胡思亂想，打開書本認真復習了起來。
剩下的三本書絕對不能再出錯了！
八點左右，她的房門再次被人敲響，依舊是林管家，他給她端了碗燕窩，說是今晚的夜宵。
“吃完後你放著就行，等會會有人來拿的。”林管家說。
季棠吃驚的接過，說了聲謝謝。
“你還在看書？”林管家朝屋內探了下頭，說，“復習的怎麼樣了？幾號考試？”
“還行，12號就開始了。”季棠說。
林管家笑了笑說︰“那還有點時間，別太辛苦了。”
看著他和藹的面龐，季棠心里涌上了一股暖流，說︰“嗯，我知道的，謝謝林伯。”
林管家沒有留下來打擾季棠。
他離開後，季棠關上了門。
陸家在吃食上一向大方，可這次卻再一次突破了她的認知，人手一份燕窩，這也真是大手筆。
燕窩里加了蜂蜜跟枸杞，吃起來並不太甜，季棠三兩口就喝光了。
她把碗洗干淨，出來時踫巧手機響了起來，是趙小文打來的，這還是跨年夜的祝福短信後，他第一次聯系她。
季棠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手，接通了電話。
即便過了一年，趙小文還是跟以前一樣的急性子，電話一接通，他就吧嗒吧嗒的說了起來。
自打季棠從《自白》殺青後，他就挖空心思的動用所有能動用的人脈，他想要借著《自白》的東風，多給她接點資源。
結果自然是不大好的，《自白》還未上映，因裴煜而起的短暫的水花後，她又被迅速淹沒在娛樂圈翻起的人潮中。
說來也是奇怪，在剛簽下季棠時，公司也是喂了點資源給她的。
可有時候不得不信玄學的存在。
她在《自白》前只拍過三部電視劇，都是些打醬油的角色，勝在人設還不錯，可播了以後卻一點水花都沒有，去年她更是有幸接到了一部熱度不錯的上星綜藝，並成了常駐嘉賓。
他以為她就要時來運轉，畢竟以她美艷的容貌，就是光站著不說話，也能吸引走大半的目光。
就拿他來說，認識她這麼久，有時候看她還會時不時失神。
他覺得就算不紅，起碼也能混個臉熟了，結果綜藝依舊火熱，參加錄制的嘉賓也各有各的話題，唯獨她，就像被屏蔽一樣，無人問津，他還花了不少錢，下了營銷，可收效甚微，網上討論數屈指可數。
這根本不科學！
種種遭遇下來，以至于今年他們狗屎運接到了《自白》，他也只敢做做白日夢，不敢抱有太大的希望了。
在季棠出發旅游前，他得到了一些消息，有好幾部電視劇正在招募配角演員，其中有一部古裝仙俠大劇《相思令》，是水果台跟肥鵝平台聯手打造，光看配置，就是沖著年冠去的，不僅主角被人搶破頭，就連客串的幾個角色也是熱門貨，各大娛樂公司都想盡辦法打關系往里面塞人。
他們公司自然也在其中。
他給這幾個電視劇的制作公司都寄去季棠的照片跟個人簡介，對面一直沒有回音，他以為沒有希望了，也就沒有跟季棠提起過，沒想到就在今天下午，他不僅接到了其中一個現代劇的試鏡邀請，還接到了《相思令》的，選角導演跟他說看了他寄去的照片，覺得季棠的外型很符合其中的女三號，是個亦正亦邪的女妖，當下很流行的人設，問他有沒有空過來試鏡。
趙小文之前連客串都不敢想，這一下子來了個女三號，都給他砸懵了。
他知道季棠最近忙著考試，所以也沒馬上答應，他打來就是問季棠能不能去參加的。
季棠听完，覺得稀奇極了，之前她一年也就接到過三四個劇本，她還遇到過臨到開機時被臨時換掉、劇組開機後投資人跑了之類的倒霉事，導致她就沒拍過幾部劇。
她在圈里混了兩年，自然知道這部大劇的分量，哪怕只是一個女三號，也是很多女演員趨之若鶩的，甚至不少能在b級劇當女主的女星也願意來演。
對于她來說，在娛樂圈文里，她只需要安分等到年後，跟劇組一起上完綜藝就能美美收官，她完全沒必要自找苦吃，再去接什麼戲拍。
她紅或者不紅，對于劇情沒有絲毫的影響。
可听到趙小文興奮的聲音，她能想象到電話那頭他的神情會是怎樣的激動雀躍，可能整張臉都紅了吧，對他而言，這也許是實現夢想的一步。
對于十八線的她來說，也無異于天下掉餡餅。
如果她真的要在娛樂圈發展，肯定會牢牢抓住這個機會的，可她不是，她只是這個世界的過客而已。
電話那頭，趙小文一開始還發現季棠的異樣，在描述了下自己激動的心里後，還是沒听見季棠的聲音，他沉默了一下，說︰“棠啊，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跟你考試時間沖突了，你出不來？”
試鏡時間安排在10號，真說起來也算不上沖撞，最多就是佔用了她的復習時間。
季棠本想順著他的話就這樣拒絕掉，話都到了嘴邊，卻因為他下一句話咽了回去。
他干笑了一聲說︰“沒關系，要是真撞到一起了也是沒辦法的事，肯定以考試為主。沒事，棠啊，你別放在心上，我接下去再給你多投幾個，沒準能找到更好的，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你千萬別有負擔，影響考試就不好了。”
她能听出他聲音里濃濃的失落。
季棠的心軟了，她清楚趙小文在她身上投注了不少心血，她說︰“沒有撞上，我12號考試，只是有點不敢相信而已。”
試鏡了也不一定能選上，她就當是休息了。
趙小文的聲音一下子變得明亮了起來，他“嘿”了一聲說︰“這有啥不敢相信的，就憑你的條件跟演技，不是我吹，頂級資源你都配的上，就是現在，運氣還沒到。”
季棠笑了，她問道︰“這事公司知道嗎？沒說什麼？”
趙小文說︰“他們能說什麼，現在公司缺人缺的厲害，巴不得能再出個流量小花，不然也不會被譚菲牽著鼻子走。”
提起譚菲，就讓季棠想起她之前放過的狠話，她還以為她回到公司就要找她算賬，結果風平浪靜，到現在也什麼都沒發生。
不過她仔細一想，她連資源都沒有，她想發揮也沒發揮的余地。
她在娛樂圈文里混的屬實有點慘。
出道兩年，歸來依舊是糊咖一個。
她說︰“小文，這事可別讓她知道，我怕她知道後會作妖。”
以譚菲齷齪必報的性格，在知道她有這個機會後，肯定會從中作梗，不聲不響可不是她的為人。
試鏡過不了那是她沒本事，若是平白被人攪合了，她就不爽了。
趙小文用不屑的口吻說道︰“棠棠，你把心給我放進肚子里去，我能讓她知道，這事在敲定前，我誰都不會透露的。而且，她現在因為合約跟公司鬧得很不愉快，估計沒空搭理你的。”
季棠“嗯”了一聲。
趙小文說︰“那我10號來你學校接你，等會我跟對方聯系下，拿到試鏡片段後發給你，你這兩天抽空看一看。”
“好，那先這樣吧，小文，我要看書了。”季棠說。
“哎，等一下。”趙小文叫住了想要掛電話的季棠，他說，“棠，好好考試，成績要緊。”
他是很想讓季棠拿到這個角色，可他是名牌師範研究生畢業，知道不管是讀研、就業還是出國，她的成績就是敲門磚，他必須給她留一條後路。
角色沒了可以接其他的，留下補考的痕跡，可就難以補救了。
掛斷電話後，季棠沒有繼續投入到復習當中。她看著黑屏的手機出了會神，她在這個世界的牽絆比之前的任何一個世界都深，她身邊的人都對她太好了，好到她有時候會有一種負罪感。
她偶爾也會想用自己的真面目面對他們，與他們來往。
第二天，林管家還是讓季棠干昨天一樣的活，這一次他用了要去花園照看花木的借口。
他覺得這兩天下來，他撒謊的本領愈發的爐火炖青了。
這次，季棠感覺到他的刻意了，花園的事向來由老李做主，他自謬自己不懂花，從來不會插手。
她說︰“可是花園不是一向由老李打理的嗎？”
林管家見季棠主動問起來，趕緊抓住機會給她上眼藥，他說︰“哦，你之前請假了不知道，花園里新進了一批玫瑰花，大少爺特意吩咐我跟老李要悉心照料，等到三月開花，就能邀人一起共賞了。”
說到最後一句時，他故意看向了季棠，觀察著她的表情。季棠的臉上果然露出了一絲笑容，她說︰“林伯，什麼品種的玫瑰花啊？”
林管家面不改色的說︰“紅玫瑰，你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