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棠戰栗了一下。
沈宴清安靜了許久，空氣里只有彼此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
季棠知道他還在看她，她能感受到他如影相隨的目光，從她的頭發、脖頸、脊背一路向下，像在審視某件珍寶。
她握了握拳頭，身體都僵硬了。
“小棠，你連自己都欺騙不了。”他的手無力垂落，心髒的地方傳來死死的疼痛，他說︰“你相信周衍之對你的喜歡，為什麼到我身上，你卻不願意相信我對你的感情？還是說，在你心里，我跟他是不一樣的？”
像在疑惑又像是在質問。
他的話直戳季棠緊繃的神經，她腦子亂糟糟的，根本無法正常的思考。
沈宴清卻誤會了，他自嘲的笑了笑，往後退了一步。
他沒有開口留她，因為他知道他留不住她。
他現在連生病都無法挽留她了。
這個認知就像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他。
極致的悲哀後，人反而冷靜了下來。他平淡的說道︰“那我就再說一遍，我喜歡你，我非常的喜歡你，如果你不信，那我會說到你相信為止。”
用他的喜歡覆蓋掉另一個人的喜歡。
季棠用力地拉開門，幾乎是落荒而逃。她連電梯都沒乘，跌跌撞撞跑下了樓。
沈宴清沒有追出去，他蹬過臥室的黑暗，站在陽台上，看著樓下。
小區里燈光幽暗，樹影婆娑，他依稀辨別出季棠曼妙的身影，在朦朧的月色中，像籠了一層薄紗，他身上還殘留著她身上的香氣，可她的人卻像天邊一朵不可觸摸的雲，飄向了遠方。
他握不住這輕紗一樣的她。
這間房子吸取了多年的陰冷，統統釋放在這個夜晚里，他摸了下額頭，燙的可怕。
季棠知道沈宴清在陽台上看她，一直沒有移開過眼楮，她一口氣跑出了他所在的小區，站在街邊彎著腰喘著氣，她跑得太快了，差點被口水嗆到。
一輛布加迪徐徐停在了她的面前，車窗降了下來，露出陸瑾的臉，看到她如此狼狽的模樣，他蹙了下眉，解開安全帶，下了車，跑到了她的身邊。
“季棠，你怎麼了？”他焦急地問道。
季棠沖他揮了揮手，說︰“我，我沒事。”
她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是被竹馬的告白給嚇到了。
“你現在要回學校嗎，我開車送你回去。”
季棠回頭瞥了一眼，身後空蕩蕩的，沈宴清並沒有追上來。
她點了點頭。
陸瑾打開了副駕駛車門，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坐了進去，他彎腰探進半個身子，替她綁好了安全帶，他聞到了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水味，有些熟悉，不過季棠這個樣子，他也沒有深入去想。而還沉浸在所受刺激中的季棠，也沒有反應過來他有什麼不對，直到車子開出去老遠，她才猛地回過神來，驚訝的問道︰“陸瑾，你怎麼會在這？”
陸瑾用余光掃了她一眼，笑了下說︰“我還以為你不會問。”
他從表演大廳里跑出來後沒能找到她跟沈宴清，反而跟後面追上來的周衍之迎頭撞上，兩人一起在附近找了片刻，都沒見他兩的身影，只能死心。
周衍之跟他的好友匯合後離開，他也離開了學校。他在停車場看到了葉清臣的車，卻沒看到他這個人，便給他打了電話，這才知道他受校長邀請去了附近的茶室喝茶，他在電話那頭問他要不要過去，他自然是拒絕了。
此時此刻，他哪里還有喝茶的心。
他的心情已經糟糕到了極點。
他開車駛出了停車場，就在校門口看到季棠扶著沈宴清上了一輛出租車。
他想都沒想，跟在了車子後面，他看著他們在雲翠小區門口下車，看著她跟在他身後走進了小區，看著里面某個房間的燈亮了起來。
他怔在了原地，腦子里一片空白。心髒像被利劍刺穿，涓涓往外留著血，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著，抱著怎樣的心情把車停在路邊，一等就等到了現在。
每一分每一秒于他而言，都是煎熬與折磨。
天是黑的，空氣是冷的，開再大的暖氣也暖不了他那顆冰冷的心。
南城的冬天，怎麼能這麼冷。
他一開始是懵的，反應過來後，他只剩下一個想法。
他還沒來得及表白，還沒來得及擁有她，就要失去她了？
季棠尷尬的笑了笑說︰“怎麼會，我只是……”
“只是受了驚嚇了，忘記問了。”他淡淡的接上她的話。
季棠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包包袋子，說︰“很，很明顯嗎？”
她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臉，感覺到十分燙手，不用照鏡子，都能猜到會有多紅。
“我很少見你這麼慌張的樣子。”還有一句話他沒有說出來，就像之前听到周衍之跟她表白時一樣，不對，現在的她，比那會更慌亂，更六神無主。
所以，沈宴清對她做了什麼，才會害得她如此驚慌失措。
想到他們單獨待在一個房間里可能發生的事情，他的表情又冰冷了幾分。
他微微側首，問道︰“沈宴清他干什麼了？”
季棠像是被點醒了一般，微微張大了嘴，眼里布滿了震驚，她說︰“不對啊，你怎麼知道這是沈宴清的家。”
陸瑾當然不會說他一路跟著他們過來的，這樣顯得他跟個變態跟蹤狂一樣，叫季棠如何看他，可他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圓場。
她探究的目光在他身上打轉，見他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她也沒有追問下去。
她正準備轉回頭，就听到他開口了︰“季棠，你可能還不知道，我跟沈宴清家里認識，所以知道他在這里。”
這也不算說謊，他家跟他母親家確實是世交。
“所以，你是來找他的？”
“啊，哦，嗯。”陸瑾硬著頭皮承認了，他抿了抿唇，說，“來了後覺得太晚了，想著之後再找他，沒想到就看到了你。”
季棠張了張嘴，還是隱約覺得他的話里隱約有些不對，她想起之前在表演大廳看表演時，他不是就跟沈宴清踫到了嗎，怎麼那時候不說？
隨後，她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周衍之的告白。
一個晚上被告白了兩次，還是來自兩個不同的男生，季棠真的被嚇到了。
她慌亂地撩了下頭發，也就沒在這個問題上深究下去。
陸瑾察覺到她情緒的波動，微微側首看了她一眼，她還沒回答他之前的那個問題。
是不願意嗎？
他突然不確定自己要不要追問下去。
然而，就在他糾結的時候，季棠說道︰“沈宴清他發燒了，我送他過來，你要找他的事，重要嗎？”
听到她話的陸瑾默默勾了勾嘴角，他說︰“也沒那麼重要，等他病好後再說也行。”
季棠糊涂了，總覺得他的話存在邏輯問題。
陸瑾知道季棠還有所隱瞞，如果單純照顧一個病人，她不至于如此失魂落魄。
他心里隱隱有了一個答案。
他又晚了一步，他做了他想做的事情。
他在商場上以雷厲風行出名，沒想到有朝一日在情場上會拖泥帶水。
他必須盡快挽回劣勢。
可看著季棠這副樣子，他心底軟成了一片起了善心，不想再現在這個時機給她施加壓力。
他打開音響，柔聲問道︰“要听歌嗎？”
他說的隨意，季棠心里卻突然打了個突突，她扭頭看著他，經歷了兩次告白的她，就像覺醒了一樣，忽然能看透每一個細節。
陸瑾他，不會也對她有意思吧？！
第72章 覺醒第三步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季棠就抬頭瞥了一眼陸瑾，只見他神色冷淡，側顏冷峻,專注地看著車前的路況，仿佛剛才的話真的只是隨口一問。
季棠不由開始懷疑,她是不是變得太自戀了一點，看誰都像喜歡她。
她抿了抿唇說︰“隨便吧,我都可以。”
她想，來點音樂也好,對于現在的她來說，過于密閉又沉默的空間總讓她有不妙的感覺。
陸瑾漫不經心地點了幾下，一段舒緩的音樂聲從音響里流了出來，隨後響起了女生空靈的吟唱聲，季棠動了動耳朵，總覺得這前奏有幾分耳熟，還沒等她听個清楚，就見他臉色一變,將歌給切了。
季棠扭頭看了他一眼，道︰“怎麼了？”
陸瑾瞥了她一眼,垂眸淡淡道︰“放錯歌了。”
“我覺得剛才那首也挺好听的。”季棠說。
陸瑾一只手把著方向盤，一只手在屏幕上挑挑選選,聞言應道︰“是好听的。”
這首歌是季棠剛出道那會為一部小制作古偶劇唱的主題曲,劇播出後撲街了,她的這首歌也跟著無人問津。在他知道她是明星後,他就利用空閑時間學著別人“考古”,機緣巧合下找到了這首歌，他听完一遍很喜歡,就下載到了車里。
他開車時其實不喜歡听歌，車載音響里除了這首歌外就是他妹趁他不注意下得幾首網紅歌曲。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選那些歌曲。
季棠對他的回答感到疑惑，既然好听，他為什麼要切掉，是歌里藏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歌叫什麼？”季棠邊問，邊往屏幕上看去，陸瑾听到她的問話，手一抖就按了下去，頓時一段刺耳的金屬聲在他們的耳邊炸開。
他看向季棠，對她忘記自己唱的歌感到些許的意外。
他還以為他對她的感情就要因為這首歌暴露了。
季棠瞪大了雙眼，她揉了揉耳朵，有些意外地看著陸瑾說︰“陸瑾，沒想到你喜歡搖滾樂？”
以高冷著稱的霸總竟然會喜歡這種刺激的重金屬音樂，所以剛才他換音樂，純粹是因為不喜歡吧。
陸瑾調低了音量，問道︰“你喜歡搖滾樂嗎？”要不要將錯就錯，取決于她的答案。
季棠搖了搖頭，說︰“我不大喜歡，你喜歡的話就听吧，無所謂的。”
反正都是用來打發路上的時光，她都不挑的。
陸瑾心中有數了，他“嗯”了一聲，說︰“我也不喜歡，這是我妹下的。”
季棠被他的話搞得一頭霧水，覺得好听的卻不听，偏偏要听自己不喜歡的，這是什麼自虐的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