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輕沒有那麼稱呼。
季常林起身笑道︰“小事而已,不重要,周大師明天有時間嗎?季某做東,到時有一事相求。”
他一笑,眉眼是俊朗內斂的,四十出頭的成功人士魅力無可復制。
幾位老董的心里都十分詫異,季常林平時極少笑,這怎麼對著個大師笑上了,一股子美男計既視感。
于是他們也露出笑容。
但他們沒有季常林的皮相,笑出一臉褶子和一口被煙酒腐蝕的牙齒。難怪周大師只看季常林。
凌父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表明態度︰“季董,周大師是我的人,你可別給招了去。”
季常林握拳抵在唇邊,低咳了幾聲︰“周大師是凌家的人?”
陳子輕說︰“我和凌家的緣分只到今晚。”
這話一出,在場的幾人各有心思,凌父是失落的,另外兩位老董活絡起來,至于季家父子,老的拍了拍周大師的肩膀,小的不知在想什麼。
陳子輕跟季常林說話,他感嘆包裝真的很重要,只會談情說愛零社會經驗的今屆畢業生跟道法高超的大師只差一層皮。
服了,季易燃為什麼還要偷偷摸摸地看他,是不是想被季常林抓住小尾巴,壞他計劃?
季易燃面上冷漠,內心亂成一團。
這個人為什麼要跑到一個大師的身體里面,為的是投其所好的接近季常林?
不是到我了,是到我爸了嗎?
第134章 茶藝速成班
陳子輕吃完季常林做東的那頓飯,住進了季家。
上次進來是凌晨,當時的情形讓他腦子混亂,他沒有留意所過之處是什麼景象,這次才將季家邊角收進眼底。
季家是三家里最高的一棟別墅小群,共五層,內部是個圓形。
酒店風格,客廳相當于大堂,四個角裝有四部電梯,往上每層16個房間。
陳子輕被安排在第三層的其中一間客房,本來這里的裝修風格就透著一股子詭氣,再加上一個人住一層,是個正常人都能神經兮兮。
簡直是唯物主義者的墳墓。
陳子輕進來時有注意到季家客廳正門是朝南的,門前種了很多樹,從他跨進門的同時回頭看的樹木分布來判斷,白天的時候光影估計會集中在門頭一處。
其他地方的光線都比較暗淡。要是天不好,那會很陰森。
陳子輕站在客房窗邊往外打量,視野里是一片片的黑色樹影,客廳有兩道門,一正一偏,他懷疑上次自己走的是偏門。
因為他這次作為賓客從正門進去前,上交了生辰八字。
必然都是算過的。
不相沖才準他進正門。
陳子輕深吸一口濃郁的木香,季家左邊是遲家,越過遲家是謝家。他在這片別墅區待了多久了?從高三到大學畢業。
人生兩個重要的階段落幕都在這里,從這家換到那家,再換到另一家。
敲門聲響起,是佣人送來了水果點心。
陳子輕寬袖往身後一甩,直說了兩字︰不吃。
佣人端走了。
陳子輕不用找都知道季家一定是裝了很多監控,他不敢輕舉妄動,盡力只做周巷。
張淑儀的鬼魂就不見了,她不知道是去哪了,還是進不來。
陳子輕坐到椅子上面,拿出自己不聯網的老年手機戳戳按按,別看季家的戶型和布局詭異,那肯定是多個資深風水師團隊的杰作。
確保屋主睡眠好,利身體,利心情,諸事順,回家不疲勞,事業生活不會遇小人,氣運強,利益旺盛,聚財。
一次次的修改,最終呈現出了完美的效果。
但季常林現在那氣色,以及對他的看重,絕對是風水上面出了事,在補救。
這晚恐怕不會讓他這麼太平。
果不其然,23點16,管家來請陳子輕去五樓書房。
廊道彎曲且長,陳子輕感覺這層樓比他住的三樓要陰森,他發現對著書房的牆上掛著一幅畫像,紅金兩色交錯涂滿,一對紅眼珠直勾勾地盯著他,讓他不適。
管家恭聲︰“周大師,您直接進去吧。”
陳子輕理了理身上的黃道袍,推門踏進書房,撲面而來一股香味,不知道是什麼香,燻腦子,他發現書房里不光有季常林,還有個穿一身復古青灰衣褲的長胡子老者。
季常林道︰“這位是地理先生。”
陳子輕略一昂首,地理先生就是陰陽先生,測住宅凶吉和墓地情況的行業人員統稱,他記得季常林參加飯局被拍到的照片里有兩個同行的人,老者就是那風水大師。
仙風道骨的天師道長怕是被辭了,不然也輪不到他頂上空缺。
季常林請的風水師,不會是大多人接觸到的混子,必定是有真技術真功夫的。
“季董叫人請我過來是?”陳子輕淡聲問。
季常林雙手隨意交搭在桌前︰“地理先生住在二樓,你們有空可以一起聊聊天。”
地理先生蒼老的聲音里含有高深莫測之感︰“風水和法術不同道。”
陳子輕忍著不立馬點頭︰“確實。”
“周道士的八字中帶三丁火。”季常林看向地理先生,“很適合進你那一行。”
地理先生兩眼刷亮,那不是遇到根骨奇佳的人才,想要當場收徒的激動,而是驚訝中混有一閃而過的羨慕。
陳子輕不露聲色,那不是他的八字,是他找了個季常林喜歡的八字編進了他這副身份皮。
“我連自己的本行都沒鑽研透徹,就不跨行了,學一門精一門。”陳子輕裝逼地說。
陳子輕在網上臨時抱佛腳的學了點風水相關,拿出來騙騙外行可以,季常林對風水的了解不知道多深,他騙就是找死。
于是他索性說︰“在風水上面,我不了解。”
季常林交搭的右手食指,看似毫無意義地在左手食指上面劃蹭了個來回,如有親信在場,就能通過這個小動作得知他動了煞念。
陳子輕不是季常林的親信,接觸的次數不超過一只手,他憑直覺補了一句︰“我只知道風水要結合屋主的氣場脾性。”
季常林笑道︰“那還是了解的,周道士謙虛了。”
陳子輕體會了一把什麼如履薄冰,他不要玩火自焚,他要全身而退。
.
這還沒完。
地理先生主動說出自己這兩天在季家走尋的所聞所想︰“季董家里的佣人們頻繁打碎杯子,不是手腳突然不麻利,是風水被調亂了。”
季常林沒擺出意外之色。
“杯子在我這界有個說法,陰陽相配。”地理先生說,“風水一亂,住在這里的男士會產生心髒血液神經類的疾病,女士胡思亂想噩夢連連,家主所有方面都受到震蕩。”
老者不知是真不畏權貴還是要在雇主新招的晚輩面前壓上一頭,一番話沒作什麼修飾就倒出來了,他越往後說,書房里的空氣就越稀薄。
陳子輕有點喘不上來氣,看樣子季家的風水要大亂特亂,那就換個地方住,重新設風水啊。
轉而一想,季常林要是能換住處,早就換了,他又不缺錢,名下房產不知道多少,數不清的程度。
陳子輕邊听季常林跟老者交談邊想,這世上沒有哪一種途徑能完全決定一個人的命盤,更別說改變。
即便真的改變了,那也逃不過因果。
風水能解決一時的問題和表象的問題,解決不了本質。
各種情況對應各種因素,過度迷信風水不可取,還是要及時看醫生,該吃藥吃藥。
陳子輕的余光捕捉到季常林身後那面架子上有一座很大的觀世音,高度佔了架子中間的三格,成色跟光澤很絕,估摸是開過光的。
“周道士,你有什麼見解?”
陳子輕被季常林的問聲拉回現實,他蹙眉︰“我才到季董家里半個多時辰。”
季常林端起茶杯︰“那就說說你從進門到現在的感受。”
陳子輕偷瞪了眼老人家,好好的開什麼戰火,他現在沒辦法了,只能趕鴨子上架的應戰。
“我在這里聞到了一股不尋常的氣味,確定不了準確的方位,”陳子輕一雙清透明澈的眼看著季常林,“哪里都有。”
季常林停下喝茶的動作抬頭︰“是什麼氣味。”
陳子輕說︰“腐爛的味道。”
季常林拿起杯蓋,指間捏著上面的小圓柄摩挲幾下。
杯蓋掉回茶杯上面,擦出一聲清脆的響動。
地理先生老神在在,似乎不看熱鬧。
陳子輕的後心泛起點潮意,季常林不滿意他的表現水平?怎麼辦,只能來個大的。他張口就來︰“我有陰陽眼。”
季常林緩慢地掀起眼眸︰“陰陽眼?”
陳子輕跟季常林對視,對方那雙眼里的威嚴是兒子的加強版,會讓人產生人一種”你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就把你的眼楮挖掉”的懼意,他說︰“不常靈驗,有些鬼魂是看不到的,只有跟我有緣的鬼魂才能入我眼楮。”
季常林笑得十分儒雅︰“周道士還真是講究緣分。”
陳子輕很是淡然。
季常林忽然來了一句︰“我今晚想睡個安穩覺,兩位誰有辦法?”
地理先生道︰“風水牽一發動全身,想找到破解方法,短則十天半月,長則三年五年。”
說白了就是,你因為風水被破導致的失眠,我沒法治。
陳子輕看向季常林︰“我給你畫張符,你燒了喝下符水,今晚應該就能睡好。”
季常林道︰“有勞周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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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畫了符出去,發現老者沒走,在廊道上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