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華公主瞧在眼里,心里微微一動。
她想這世間男子,許多都喜歡女娘伏地做小, 不能躍過他去。自己出身尊貴, 大約絕不會這般看一個男子,故而衛玄並不喜歡自己。
昭華公主念及于此, 心尖兒略略有些煩躁, 不覺掃了謝冰柔一眼。
她見著謝冰柔立于一側, 十分的安靜溫柔。
哪怕是將她調至母後身邊,人家卻一心向著小衛侯的。
這兩人人前關系淡淡的, 但私底下必有一些說不出的默契。
昭華公主于是垂頭拂過衣擺,她想到謝冰柔力證衛玄無罪,果真是有情意。但昭華公主有自己尊嚴,是絕不能為一個男子而放棄自己尊嚴和是非,也不是說能為一個男子做任何事。
昭華公主心里自嘲一笑,難怪衛玄從未對自己動過意。
似衛玄那樣的人,自然是需身邊的人全心全意都在他身上的。
謝冰柔也感覺昭華公主看了自己一眼,那一眼神色還顯古怪。謝冰柔還不知曉自己成為甘願無怨無悔奉獻的那種人設。
昭華公主想到了甦娘,想到宮里年輕女官對衛玄的包庇,一時心中酸意更濃,口中卻說道︰“魏夫人不必妄自菲薄,這世間如魏侯這般重情重義男子是極少了。”
魏宇嚴算不得好看,昭華公主自然喜歡好看的,但魏侯雖少了幾分姿色,卻多了幾分痴情,也是難得。
魏宇嚴也似听出了什麼來︰“公主可是在念小衛侯的事?”
昭華公主心里有些慌亂,心忖自己難道這般明顯?她口中卻說道︰“小衛侯那些荒唐事,誰不知曉?听得多了,只怕京中女娘都不樂意成親了。我便不樂意成親,開了府自己住著也是很好。”
魏宇嚴微笑︰“公主大約沒去過章台瓦舍,有時候男子去不過是為了談事情,也避不開。那里面是有幾個輕浮女娘,又或者痴心妄想,但若意志堅定,自然不會去沾染這些庸脂俗粉。就如我這般,家中有賢妻,見著那些妓子也如過眼雲煙。”
昭華公主想韓芸出身寒微,其實魏宇嚴縱然尋花問柳,韓芸這個魏夫人也是管不得也管不住的。魏宇嚴沒必要討好韓芸這個小戶女,這些話想來也是真心話。
魏侯雖樣貌不美,未曾想人不可貌相,人家也是個體恤妻子的人。
昭華公主是個看臉的人,本來因為魏宇嚴容貌不顯俊秀,不免覺得惋惜。可魏宇嚴性子卻很好,很是疼愛妻子。
魏宇嚴的名聲可比衛玄好多了,從未听說過這個山都侯在外拈花惹草。
謝冰柔看法卻跟昭華公主很不一樣。
魏宇嚴言語之間對那些青樓女子很看不起,說她們是輕浮女娘,又一意想攀高枝。章台那些妓子確實攀比成風,喜愛爭風吃醋,畢竟大環境風氣在那兒。可妓子若是庸俗不堪之物,去章台取樂的客人又算什麼?
無非是去消遣美色,享受女娘對他們的逢迎。魏宇嚴把尋歡作樂的男子說得跟白蓮花一樣,那也大可不必。
謝冰柔便覺得魏宇嚴並不是很真誠。
再者有眼珠的人都看出昭華公主刻意冷著自己,怎麼說自己對山都侯府有些恩德,自己也曾救下過中毒的韓芸。
韓芸還有幾分局促不安,可魏宇嚴卻視而不見,只顧著和昭華公主說話。
謝冰柔便覺得很微妙,她施恩不望報,不過卻覺得魏氏夫婦很有些意思。
魏宇嚴又繼續說道︰“更何況小衛侯去了那處,也未必是想與甦娘糾纏。小衛侯如此品貌,何至于對個妓子用強?只怕是那甦娘瞧中小衛侯,痴纏不休,卻又被有心人瞧見,于是肆意詆毀。”
昭華公主微微一怔。
她沒听到魏宇嚴這個山都侯跟衛玄有什麼交情,可如今眾人皆議論衛玄行為不檢時,魏宇嚴卻偏生現身,替衛玄開脫。
這足見魏宇嚴人品方正,為人實在很好。
而那些話其實說到了昭華公主心坎里。理智告訴昭華公主在章台之地跟妓子糾纏男子不大會是什麼好人,可她內心深處卻總盼有人跟自己說——
說也許那個甦娘不是什麼好人。
也許一切都是那個高樓墜下來妓子的錯。
那些隱晦的心思藏在昭華公主心底深處,是她自己也不敢承認的。
所以她口中說道︰“他一個那樣聰明男子,替兄長做事,甚至能上朝議事,還能讓個妓子算計了不成?魏侯也不必替他開脫了。”
昭華公主話說得飛快,說到最後,嗓音里也透出了點兒怒意。不過那怒意,大約也不是沖著眼前的魏氏夫婦來的。
韓芸一直打量謝冰柔,見謝冰柔已經站了一陣了,此刻趁隙說道︰“公主,你瞧謝女尚已站了一會兒,大約是皇後娘娘有什麼恩賞,無妨瞧一瞧。”
昭華公主輕輕嗯了一聲,望向了謝冰柔︰“是母後讓你來的,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謝冰柔站了站,面上也並沒有什麼急躁之色,只溫聲說道︰“回公主,皇後娘娘令我送些果子糕點,給公主消乏解悶。”
她送上食盒,其他幾個宮娥離開打開,將里面糕點果子擺在了幾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