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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鴻_33

    夏淵翻出了《澄明訣》和《燭天》兩本“秘籍”︰“荊鴻,這兩本上都是你的字跡吧,你成天寫寫畫畫的,就是在忙這個?你會武嗎?”
    荊鴻答道︰“臣不會武,但臣看過這兩本功法的描述,也見同族的人練過,所以是憑記憶默寫出來的。”
    “憑記憶?萬一你記錯了怎麼辦?萬一我練得走火入魔了怎麼辦?”夏淵故意挑刺。
    “請殿下放心,事關性命,臣不會記錯。”荊鴻耐心為他解釋,“臨祁一脈的功法走的是武學正道,強身之余亦可提高修為。臣在容易走岔的地方做了注解,只要循序漸進便無妨,殿下不會有半點損傷。”
    事實上荊鴻還是說輕了燭天的修習效用,燭天乃是臨祁上乘武學,入門易,要想大成卻很難,不過若能練到五成,便也能躋身武林高手之列了。
    上面的注解是他收集鑽研而來的心得,他不強求夏淵能練通幾成,也不在意他是否能成為高手,只希望他能少走些彎路,若是有朝一日身陷險境,能有一些自保的能力。
    夏淵端起涼了的糖水,依舊笑笑的︰“那時候沒發現,現在看來,你有很多事瞞著我呢。荊鴻,你還是從前那個真心待我的荊鴻嗎?”
    荊鴻看了看他,退後兩步,俯身跪地︰“臣還是從前的臣,只是殿下……已不再是從前的殿下了。”
    夏淵看著他低下的頭顱,沒來由的一陣心痛。
    他仰頭,喝下了那碗混著血的糖水,甜味入喉,卻不復以往美味,一股腥氣嗆入他的眼中,恍然間,他竟分不清跪在自己面前的是誰了。
    這幾日夏淵徹底馴服了狗腿子,這只曾經害他摔過跤、害荊鴻挨過板子的鸚鵡再也不敢對他翻白眼,更不敢拿屁股沖著他。
    夏淵一吹口哨,狗腿子就棲在他手臂上,要它說什麼就說什麼,所有的指令都絕對服從——它不敢不從,再不從,它半邊翅膀的毛就要被夏淵拔光了。
    這一舉動在那些專給夏淵挑刺的人眼中自然成了玩物喪志,但夏淵樂見其成,他按照荊鴻說的,把那只“猛虎”藏得很好。
    下午與荊鴻對弈之後,是他獨自研習燭天的時間。一段紅色的注解引起了他的注意︰運氣至此,取捷徑直走三焦,可省去一周天,但切記不可急躁,否則氣血不暢,易傷肺腑。
    夏淵到底少年心性,敢闖敢為,既然有捷徑,他肯定會走捷徑。當即運氣凝神,將澄明訣所修澄明之氣引向周身經脈,到手太陰肺經附近時,陡然轉向手少陽三焦經,結果猛地一陣氣堵,胸口血氣翻涌。
    他這才想起那句“不可急躁”的忠告,慌忙重新理氣調息,然而那條經脈不知為何怎麼也順不了氣,胸口也越來越悶。夏淵又嘗試了一次,想了想,暫歇下來,吹了聲口哨,喚來狗腿子,交代了兩句話。
    看狗腿子撲稜著翅膀飛出去,夏淵繼續調息,他不信這條路走不通。
    片刻後,荊鴻听到窗外撲啦啦一陣響,剛打開窗,就見狗腿子一頭栽進來,扇著翅膀在他頭頂盤旋,大聲叫著︰“嗄嗄!太子受傷啦!要死啦! 嗄嗄!”
    荊鴻一听臉色驟變,猛然站起,情急之下膝蓋撞上了桌角,他也顧不上那陣劇痛,急忙隨狗腿子趕了過去。
    第25章 狼來了 …
    荊鴻發現,他越發琢磨不透夏淵的想法了。
    他還是很听自己的話,專心念書,有時故意答錯問題,勤奮習武,不會再莽撞地炫耀武技,糖水還是一樣地喝,燭天也在有條不紊地修習。
    他如今在下人面前,與以往一樣任性,但又帶了些威嚴;在太子妃面前,還是那個對要當爹感到很緊張的遲鈍夫君;在皇上皇後面前,率性天真不減,又不失小機靈,把一個平平無奇、無能也無過的太子當得穩穩當當。
    唯一讓荊鴻頭疼的,是夏淵對他的態度。
    時而曖昧不明,時而裝傻充愣,荊鴻已不知該如何應對他才好。
    比如這次,他听到狗腿子來報說“太子受傷了”,以為他練功出了大岔子,火急火燎地趕過去,誰知看到的竟是這樣一番景象。
    夏淵盤腿而坐,言笑晏晏︰“荊鴻,看我厲害麼?注解上說走三焦經可省一周天,我老覺得胸悶膈應,後來行至大椎穴,我讓它折回足少陽膽經上去,這一下剛好接上第三周天,一下子事半功倍,而且心氣特別通順!”
    荊鴻給氣得臉都白了︰“胡鬧!殿下,臣反復說循序漸進你都沒有听進去嗎?修習內功豈可貪快求簡,稍有不慎,那真會走火入魔的啊!”
    夏淵背手站起,反將他一軍︰“注解是你寫的,我不過是照做再稍加變通,何錯之有?再說我不是怕出事,讓狗腿子去叫你了嗎?”
    是,你讓狗腿子叫我來,然後向我炫耀怎麼偷工減料的!
    荊鴻撫額,明明解瘴進行得那麼順利,為什麼覺得這太子越來越不好講道理了,嘆了口氣︰“罷了,你自己知道分寸就好。”
    夏淵看他轉身時左腿有些不自然,伸手攔住他︰“你的腿怎麼了?”
    荊鴻這才感覺到膝蓋的疼痛︰“無妨,撞到桌角而已。”
    夏淵不容他逃,一把將他按坐在軟榻上,自己蹲下替他脫了鞋,卷起褲腳,看到膝蓋上那一大片青紫,夏淵眉頭擰起,對自己的惡作劇有點後悔。
    他輕輕給他吹了吹︰“你待著別動,我給你抹藥。”
    說著去拿了些活血化瘀的藥膏來,用指腹沾了,細細涂抹。冰涼的膏體在溫暖的撫摸下化開,荊鴻感到一絲麻癢,微微縮了縮腿。
    夏淵見狀,心念微動,抹完藥膏的手不老實地爬上荊鴻的大腿,若有若無地搔刮著內側的皮膚。荊鴻悚然一驚,慌忙撥開這只作亂的狼爪︰“殿下,可以了,臣不疼了。”
    夏淵不理他這茬,他一只手撐在荊鴻大腿上,緩緩站起來,身體前傾,將他困在了自己的雙臂中。兩人靠得極近,夏淵只覺得鼻尖都是那股熟悉的干淨氣息,如清泉如濃墨,比聶詠姬的脂粉味讓他舒服得多。
    目光下移,落到頸側,夏淵忽然覺得這身包裹嚴實的衣裳很礙眼,他手指磨了磨領口邊溫暖的皮膚,不由自主地去挑那片衣襟,被荊鴻按住了手。
    夏淵有些口干,喉結滾動出一聲輕笑,黑亮的眼珠子緊緊盯著荊鴻,壓迫道︰“荊鴻,你躲我做什麼?”
    灼熱的氣息籠罩在他上方,荊鴻偏過頭去︰“殿下若是不捉弄臣,臣便不會躲。”
    夏淵仿佛沒有听見,視線依舊膠著在他的臉上,嘴唇輕輕地觸踫著他臉頰和耳垂,以低沉而煽情的聲音在他耳邊說︰“荊鴻,我想吻你……”
    荊鴻身軀微震,僵硬地回過頭來︰“殿下,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夏淵直視他的眼楮,“我敢說,就敢做。”
    ……
    那是一個極淺的親吻。
    沒有糾纏肆虐,沒有欲拒還迎,只是最平淡不過的以唇踫唇,相觸不過瞬息,卻在荊鴻的心里掀起驚濤駭浪。
    情愛一事,本以為此生再無牽系。該忘的人還未忘,該償的債還未償,又何來那般閑情逸致,以一介殘缺的靈魂與身軀,接受這一吻所承的情?
    又或者,這僅僅是個報應?
    近來夏淵頭腦清明,想做的事情有很多,他還記著荊鴻與他說過的培植親信一事,于是挑了皇帝心情大好的時候,提出了要組建侍衛隊的請求。
    皇帝問他︰“為何要自己組建侍衛隊?”
    夏淵直言不諱︰“因為兒臣不信任現在身邊的那些侍衛。”
    “為何不信任?”
    “因為他們是父皇的人,不是兒臣的人。”
    真央殿倏然陷入一片死寂。
    皇帝神色冷峻,若是有旁人在場,恐怕要汗濕重衣,然而夏淵還是那般泰然自若,面對自己的父親,那個高高在上的君王,他絲毫不露怯。
    半晌,皇帝忽地笑了︰“是誰給你出的主意?”
    夏淵也笑︰“是我自己的主意,不過是荊鴻提醒我的。他跟我說,如果我連一隊完全听自己話的人也沒有,那以後就沒有人會听我的話了。”
    他說得天真,皇帝卻是心中一凜。
    直至今日,他才真正把審度的目光放在了這個兒子身上。他發現,夏淵不再是那個只會躲在他羽翼下的孩子了,他正在試圖用自己的力量保護自己。
    在他的面前,這孩子不說謊,不恭維,更不會跟他繞圈子,卻能讓他心甘情願地答應他的要求,倒真有點大智若愚的意思了。
    “你想要多少人?”
    “二十人。”
    “朕可以讓你挑選四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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