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身後一陣皮鞋的踱步聲,栗清圓甚至都沒來得及回頭看清來人。只見一道身影,風塵僕僕之態,徑直過來,把他們這樣按著手的曖昧行徑,一把摘開了。順勢歸還了人家護士的手機。
    栗清圓看清馮鏡衡的正臉,嘴巴張得雞蛋大,她來不及說什麼,人高馬大的人就把季成蹊狠狠推開了。
    搡得正是季成蹊受傷的那只胳膊。栗清圓才要喊住什麼,聲音略微嘶啞的人,按捺的聲音警告她,“你說一個字,我就動手一下。我可不是栗老師,也不是什麼醫生,我沒道德的。”
    季成蹊趔趄了下,再站定的時候,情敵會面,當真憑著本能便能辨別。他甚至心生輕蔑,所謂的實業家二代目,也不過如此潦草甚至不修邊幅。
    對面的馮鏡衡卻大度得很,他怪自己的助手,背調半天,都沒給他看過照片呢。果真,他一面攬著女友,一面夸她的眼光好,“這輩子大概到八十歲,找男人的眼光都不會多差的。哦,我是說皮囊。她這個人的審美也只到膚淺地步。你指望她看明白里子,狗屁,她還沒及格呢。”
    季成蹊越過身,就要動手的樣子。馮鏡衡與他旗鼓相當的身高,然而體格到浸淫的膽量,都很糊弄人。他松開栗清圓,一把揪住季某人的領子,才不管周邊人的眼光,也不顧栗清圓要氣絕般地來拉他的手。兩個人短兵相接的地步,馮某人警告他,“少耍花招。你打一架會影響前程,我可不會。信不信,你動了手,回去,你老頭沒準會罵你為什麼這麼沖動;而我老頭只會問我,贏了沒?”
    “所以別和我比爛。我這個人比好比不過,比爛很豁得出去。”
    栗清圓听他這樣說,真得氣到無以復加。她再三地來扒拉他的手,要馮鏡衡松開。
    某人充耳不聞。栗清圓干脆不管了,掉頭就走,由他們兩個劣根性去撕扯吧。
    她走出一段距離了,這才听到馮鏡衡松手的動靜。他一邊松手,一邊撢撢身上。氣定神閑,臉一抹,來謝謝季某人的拔刀相助。說他都听說了,他代表他岳母表示感謝,稍後他會安排車子送季醫生出島。
    至于別的,就不要想了。“你拉個口子,就想著破鏡重圓,未免有點太不要臉了。”說罷,更是口出狂言,要一直邊上看熱鬧的那個護士借把手術刀來,“我現在就替我岳母還給你。”
    護士直接嚇跑了。
    栗清圓听著,再走回來,因為她意識到馮鏡衡听到、知道了不少。
    季成蹊譏諷回頭,“馮先生好大言不慚啊。你和圓圓才多久,就口口聲聲岳母起來。你好像並不知道她父母的家風。”
    “我能不能喊岳母,都不影響你已經是前任的事實。題外話,她父母的家風我已經見識到了。”說話人,朝季成蹊踱步近了些,目光狡黠,壓低些身子,來說些男人間下作的私房話,“你和她戀情期間,和別的女人開房的證據還躺在栗老師辦公室的抽屜里呢。”
    季成蹊即刻面露難色。
    某人步步緊逼,“我沒告訴她,你猜為什麼?因為我知道,她壓根不屑知道。有沒有實質關系都不影響她的判斷。她就是這麼個人。而我不告訴她,也是想在她心目中表現大度些。你猜今天這麼一出,她會更心疼誰一些呢?還是說,我現在告訴她,你和你高中同學舊情復燃,一發不可收拾,然後女方去酒店開房等著季醫生去憐愛……”
    話沒說完,季成蹊狠狠地推搡了下馮鏡衡。這一下,推得不輕的樣子,馮鏡衡徑直往後頭的椅子上一栽,栗清圓走過來,疾言厲色地喝止了。“夠了,你們還要鬧得什麼時候!”話這麼說著,人還是朝椅子這邊去了。
    因為今天的馮鏡衡實在“灰蒙蒙”的。肉眼可見地風塵僕僕,他衣服上不僅有灰塵,身上也不清爽,這和他平日那臭屁的穿花蝴蝶人設截然不同。雖然栗清圓自己也蓬頭垢面,她還是嫌棄馮鏡衡這一身的味道。她人才挨近了些,椅子上的人一把拽住她的手,短命鬼般地咳了幾聲。
    栗清圓終究無聲地任由他拉著,眼神示意他,走,有什麼話回去說。
    結果玩賴的人,賴在椅子上。不無發作的口吻,向她討要說法,名分也好,體面也罷。“季醫生呢?”
    栗清圓心虛,並不抬頭。跟馮鏡衡要手機,說要招個代駕。“他手臂,為向女士受的傷。”言外之意,我不能看著不管。
    馮鏡衡了然,就在他響應女友的號召時,對面的季成蹊拾起他的包,徑直要告辭,告辭前,獨自朝圓圓說話的樣子,“清圓,你記住,無論如何,我幫你父母,從來沒有別的意圖。僅僅因為他們是你父母,我不可能袖手旁觀。”
    栗清圓兩頭為難。一時並沒有出聲,卻是靠坐在椅子上的人應戰的,他嗯一聲,“我替圓圓謝過了,改天,我會親自拜會季醫生並作答謝。順便,去探望一下你們齊院與周主任。”
    “另外,我替圓圓正名一下。我倆認識的時候男未娶女未嫁,各自單身無疑。她先和你提的分手,後掉進我的游泳池。你說氣人不氣人。反正氣得不是我。”
    季成蹊臨走前被某人擺了一道。畢竟挽回無果的前女友與工作晉升比起來,誰都明白該識趣哪一頭。
    負傷的英雄走了,留下的梟雄也剩半條命。
    栗清圓捏著馮鏡衡手機,好半天,她還在建設里︰他們在吵架,在冷戰。他不和她說話,她沒理由理他。
    但是,他這樣像顆雷丟下來,又實在太離譜了。
    終究,是好奇心重的人先開了口,“你怎麼回來了?”
    馮鏡衡頭靠牆,閉目靜靜神,即便她主動張口,也依舊解不了她那句話的恨。“我回來看病的。”
    栗清圓冷臉投他一眼。
    馮鏡衡霍然睜眼,盯著她,“不信?我要去找你爸看看心髒,”說著,臭狗屎的人點點他腕表,“問問栗老師我快36小時沒睡,心髒刺撓刺撓的疼,會不會死?”
    栗清圓伸手來拖他,想拖他起來,出去說。
    山一般地人,紋絲不動。栗清圓這才低聲些,算是求他,“回去,好不好?”
    筋疲力盡的人,耿耿于懷那句,要她改口,“那我能回來嗎?”
    “……”
    “我不回來,怎麼能遇到這麼精彩的求復合的場面呢?”有人狠狠挖苦。
    栗清圓出聲算作解釋,“我媽陪店里員工來醫院……”
    “我知道。”坐在椅子上的人,騰地站起身,一只手來捏住栗清圓的臉,叫她閉嘴,不需要解釋,也不想從她口里听別的男人,“栗清圓,我折騰這一千六百多公里趕回來,沒時間听你說無關緊要的人,我也知道,你不會回頭的。”
    “那你趕回來干嘛的。”栗清圓仰頭看他。等著他說某一句,或者,對不起。
    是呀,他一路趕回來,這麼多里程,尸體都要風干,靈魂都要出竅了,他回來干嘛的。
    總歸,不是回來跟她分手的。
    一身髒與汗的人,狠狠擁住她。在她頸項處蹭了蹭,然後耍賴的口吻,“不讓我回來是吧,我偏要回來!”
    被悶得難出氣的人,不禁笑了笑。
    她才要掙脫,最後,耀武揚威的人不無失落地松開她,拉著她出衛生院。
    馮鏡衡才從陰影里走進太陽下,一個恍惚,眼前幾乎黑了黑。他這才抓著栗清圓,不無示弱的口吻,“我真一天半沒睡了。還餓。”
    “栗清圓,這樣吧,無論如何,你折騰我的話,也請等我熬過三十歲的生日。不然活不過三十,在現代科學社會,算不算一種新時代的夭折,嗯?”
    栗清圓看他臉色當真有點紙白,就知道他沒有嘴貧。要他把手機解開,問他付款密碼,扶他到涼亭下坐。她跑到後面小賣部買了罐可樂還有根雪糕。
    等她買完回來,路上馮鏡衡的手機微信震了又震,她沒打算看,也沒心情。有一條信息欄上的署名很點眼,是重熙島上的房產中介。
    栗清圓並沒有點開,那最新消息一條,顯示的是︰或許您岳父會喜歡。
    她想起那晚在家里,爸爸和他聊了什麼。馮鏡衡許諾的,倘若爸爸想搬到島上住,文墀路的房子也不要賣,他來想辦法。
    他的辦法就是綢繆著,給爸爸找一套房子。
    栗清圓一路跑回涼亭,開了可樂給他,催著,“喝點,會好很多。”
    馮鏡衡又渴又餓,還真的什麼都不顧了,一听可樂,沒幾口就灌完了。
    栗清圓手上還有只雪糕,她問他還要不要吃。
    馮鏡衡覺得她在謀殺他,“又是水又是冰的,會不會拉肚子啊。”
    “嗯,那你別吃了。”她說著來撕封袋,她想吃一口,不夸張,她也餓得前胸貼後背,低血糖快犯了。
    栗清圓才咬了一口,就被馮鏡衡奪了去,“經期吃什麼冷的啊。”
    有人正煩躁呢,不知道是記錯了日子,還是真的內分泌紊亂。總歸沒來,她想以毒攻毒吧。
    馮鏡衡吃了一口,嫌冰牙,自己吃不下也沒肯她吃,站起來就扔到了垃圾桶。
    “喂,好浪費。你再給我吃兩口啊。我也餓著呢。”
    “回去,吃飯。吃什麼冰!”
    “你有力氣狗叫啦?!”
    某人不以為意,還真是舒坦點了,舒坦地他坐在這微風陰涼里,頭一回生出了點她老爹的那種性情,別說,住在這島上有什麼不好呢。
    “你怎麼回來的?”栗清圓問他。
    “飛機。”
    “又是征用的你老頭的?”
    馮鏡衡冷切一聲,“別那麼土好不好,都說了,私人飛機不是那麼好飛的,航線都是要申請的。再說,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求老頭半個字。”
    “你怎麼知道我在島上的?”
    “你車子沒出島。我回城的路上,你爸就打電話給我了,罵了我一通。”
    “罵什麼了?”
    “罵我是不是不行,三十都不到,收什麼養子。要我下次做個詳細的體檢報告給他,以及與養子的dna鑒定。”
    栗清圓不信,不信爸爸怎麼被馮鏡衡帶的有些荒誕感了。“我爸真這麼說的?”
    “千真萬確。”
    兩個人從涼亭出來,栗清圓心神飄忽,有點自責,好像一時任性,真的害他又跑回來一次。
    她正琢磨著,“你下午回頭嗎?”
    走在前面的人不答,到他的車子旁,馮鏡衡徑直拉她到後備箱處,什麼都沒說,打開後備箱門,里頭一截牛皮紙包裹的東西。
    栗清圓眼楮看他,無聲地問什麼。
    馮鏡衡寂寂道︰“信。你小舅的。”
    身邊人駭然地看他一眼,“你、”
    “是,我從s城取回來的。”
    “……”
    “栗清圓,我說過會給你個交代。電話里一再保證,你就是不信我。”
    “你沒有一再保證,我跟你說話,你就轉移話題。還跟我說,你家里請客……我那麼難過,你還說那有的沒的……”
    “我不會要你去的。”
    栗清圓頓在那里。
    听清馮鏡衡再道︰“那只是我拖延你的戰術。我媽現在生怕我跟家里翻了,即便你要去,她都不敢單獨請你。就怕你受個委屈,跟我枕邊風,我回去一發作,她心髒病要犯了。”
    栗清圓听他描述的自己,蠻不講理,只會告狀那種。“我才不是你說的那種樣子。”
    “嗯,”他回應她,“可是,栗清圓你是個哭包。你哭得我現在腦仁都疼。”
    有人拒不承認。她只是伸手來揭開那層牛皮紙,看清里頭那些郵票早已斑駁的信,署名上的筆跡,她太熟悉了。
    有種近鄉情卻怯的心痛感。
    栗清圓甚至都沒有忍心細看,終究把牛皮紙悉數闔上了。塵歸塵土歸土,她告訴馮鏡衡,“這樣就足夠了。”
    “我有點相信向女士的話了,也許,小舅這些根本不是情書,更不是寄給汪春申的。”
    “嗯?”馮鏡衡有點沒想到,沒想到她壓根不是取回來看的,更不明白她的話。
    “是寄給他從前的故人的,甚至是從前的自己。”
    馮鏡衡福至心靈地明白了她的話。
    擺在面前的是,她並不打算看這些信。或者,這些信上,並不會曝露出些什麼。
    “圓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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