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黎錦想到這里,輕輕笑道︰“阿誠為什麼突然開始練習說這種打招呼的‘問候語’了呢?”
    阿誠道︰“沒什麼……這是阿誠……從街上偶然學來的。”
    黎錦道︰“在街上學來的嗎?可以的話,繼續說一下你的看法吧。我覺得這種打招呼方式很有趣啊。”
    阿誠靦腆道︰“阿誠也是覺得很有趣。所以阿誠就跟著學來了。”
    黎錦道︰“這樣的對話,有沒有意義,我還感覺不太出來。但這種說話的感覺,確實讓我感到很有意思。”
    阿誠听了,總算有些放松下來的意思,他羞澀地笑道︰“那麼,將軍以後可以經常和阿誠做這種事情嗎?”
    黎錦點點頭,道︰“可以的哦。不用這麼拘謹啦。”
    阿誠道︰“謝謝將軍。”
    黎錦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只得用盡量溫和的表情,點了點頭。
    她莫名地很理解阿誠的心情。現在回憶起來,她小時候,剛在西洋來的書上看到這種對話的時候,好像也十分憧憬這種對話方式。
    但是,因為找不到適合進行這種對話的對象,最後她只能把“想要和別人說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以及晚安”這種念頭埋藏起來,最後連自己也記不得了。
    之前听到阿誠說“早上好”時會感覺到這種安心暖意,也正是因為喚起了遙遠的、早已模糊不清的記憶,才會如此吧。
    然後,黎錦安心地呼出一口氣,說道︰“阿誠做的是什麼早飯啊?”
    阿誠小聲說道︰“手 面……”
    黎錦道︰“什麼手 面?炸醬面、打鹵面,還是湯面?”
    阿誠道︰“這個,阿誠還沒有想好……將軍覺得呢?”
    原來,阿誠只是做了些 好的面條,撒上了些干面粉防止粘連,之後就一直在等著黎錦過來。
    而具體打算要做什麼面條這一點,阿誠好像卻沒有想好。
    黎錦思索了片刻,道︰“那就炸醬面吧。”
    阿誠道︰“炸醬面嗎?真不錯,謝謝將軍的決定。”
    這種時候就不用謝了吧……黎錦心想。不過,如果阿誠謝的是她負責做炸醬的這一點,她就勉為其難接受他的感謝了。
    黎錦雖然說了“炸醬面”的提議,但她心里也知道,現在是做不了“真正的炸醬面”的。
    因為這里沒有醬。無論是黃醬、甜面醬還是豆瓣醬,任何類的醬都沒有準備。
    不過,醬油是可以代替醬而存在的調料,所以黎錦口中說的“炸醬面”,其實只是做成“醬油炸醬面”而已。
    黎錦道︰“阿誠,現在能幫我切點青椒絲和黃瓜絲嗎?”
    阿誠道︰“這個自然隨時都可以的了。將軍需要多少青椒絲和黃瓜絲呢?”
    黎錦想了想,道︰“那就三根黃瓜、七只青椒吧。”
    阿誠點點頭,道︰“阿誠知道了,這就去做。”
    因為要去菜園子里采摘和清洗蔬菜的關系,阿誠出了廚房的門。這期間,黎錦便開始制作炸醬。
    因為“紫竹小院”里沒有準備肉類與水產品的關系,所以,現在黎錦只能做炸雞蛋醬。
    黎錦拿了四個雞蛋,都打在碗里,朝著一個方向用力攪拌了起來。
    攪拌雞蛋的同時,先起鍋後燒油。這個步驟不能對放油吝嗇,油多一些,炸制的雞蛋味道才會好。
    等鍋里的油燒熱了的時候,黎錦便把雞蛋液打了進去。
    幾乎是一瞬間,鍋里的蛋液就從液體狀態逐漸凝固了起來。
    注意觀察鍋中的變化,就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淡黃色的雞蛋液,在熱油的刺激下,逐漸凝固成了金黃但有些發白的雞蛋餅狀。
    熱油炸出的雞蛋,邊緣雖然是鋸齒狀,但整體卻是圓形的。
    剛開始炸的時候,有可能會沉底,為了避免這一點,黎錦用筷子輕輕推了推已經凝結起來的圓形雞蛋。
    只要確定雞蛋沒有粘在鍋底,就可以安心了。
    可以推動的雞蛋,雖然看來體積很大,卻非常的蓬松和輕巧。這樣一來,就不會沉底、更不會粘在鍋底,而是漂浮在熱油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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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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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雞蛋逐漸成形的時候,是非常吸油的。
    蛋液才剛剛倒進鍋里沒多久,鍋里的油就已經被吸走了大半。
    但因為之前起鍋燒油的時候,熱鍋就已經得到了涼油充分滋潤的關系,所以即使被吸走了這麼多油脂,鍋底看起來依然油汪汪的,帶著令人安心的光亮色澤。
    黎錦小心翼翼地用勺子探進雞蛋的底部,將已經成形的雞蛋翻了個面。
    挨著鍋底的部分,看起來是淡淡的褐色,顏色還是有點淡。
    黎錦用筷子夾住雞蛋的側面,輕柔地開始推動,確保它不會沉底粘鍋,並且在鍋底不快不慢地繞著圈旋轉。
    又過了一會兒,黎錦再翻動了一下雞蛋,被炸制的那一面雞蛋呈現出類似金棕色的顏色來。這是火候稍微大了一些的象征,但黎錦喜歡吃這種火候稍大的雞蛋,她覺得這樣才剛剛好。
    在這時,黎錦往鍋里倒了適量的醬油,雞蛋馬上被染上了醬油的顏色,色澤變得相當深,甚至有些發黑。
    黎錦又倒了些香醋進去。
    站在一旁的時候,可以聞到醬油、香醋與鍋中的油互相反應而成的氣味,它們的結合,生出了一種香味柔和的醬汁。
    蓬松飽滿的雞蛋吸收了醬油與香醋融合出的汁液,形成了某種獨特的咸酸風味,這應該屬于名菜“賽螃蟹”的衍生版本吧。
    黎錦便用勺子的邊緣將雞蛋切碎了。
    切碎雞蛋是為了方便拌面,但是,煎炒雞蛋時,大塊雞蛋卻比小塊雞蛋更好吃,所以也不能切得太碎,雞蛋原本的蛋香味會受到一定影響。
    過于細碎的雞蛋,吃起來有點咸,火候也會顯得太大。
    而大塊的雞蛋,吃起來會依然保持著蓬松輕盈柔軟的狀態,外焦里嫩,吃起來不僅會很香,也更適合大多數人的口味。
    黎錦翻炒了一會兒之後,便把雞蛋連適當調味而形成的湯汁也盛了出來。
    然後,黎錦在這個鍋中直接燒上了一鍋水。
    這時,阿誠也拿著黃瓜與青椒回來了。
    他也不問黎錦自己現在該做什麼,而是直接削皮,然後切成細絲。
    阿誠的手果然還是那麼靈巧,黃瓜與青椒切出來細絲的時候,清香味自然地散發了出來。
    每次看到阿誠能切出這種又縴巧又完整的細絲,黎錦都感到有些羨慕。但她隨即便想到自己慵懶的性格,果然在這種細節上還是缺乏了一些改進的動力,還是先算了吧。
    在鍋旁等待的時候,黎錦拍了些蒜瓣,隨意地切碎之後,又切了些蔥花。這樣處理食材,是她能做到的,就不用再麻煩阿誠了。
    當鍋中的水開始冒出許多微小氣泡的時候,黎錦便把阿誠做好的手 面一口氣都下到了鍋里。
    下面條時,鍋中的水溫要不高不低最好。開水的時候下鍋,面條很快就會被煮得“爛糊”了,水中會漂著一層渾濁的泡沫;而水涼的時候下鍋,面條還沒熟,就會變得軟塌塌的,搞不好還會煮得粉碎,抑或是煮成雖然沒碎但一撈起來就斷裂了的狀態。
    下面條時的速度也很重要,快一些全都下鍋,便能保證都會同時煮熟;如果下面條的速度過于遲緩、一點點撥進去的話,就有可能出現有的面條熟透了,而有些面條還會夾生的慘狀。
    後者的差錯雖然不太容易遇到,但也不是沒有可能的,煮細面的時候,尤其可能出現這種情況。雖然這次煮的是粗面,但黎錦還是會習慣性這麼做。
    手 面都下進鍋中之後,黎錦便用筷子不停地在鍋里攪動。
    很多人下完面條就放著不管,只等它開鍋了,這是錯誤的。
    下完面條之後非但不能離開鍋邊,而且要用筷子微微卷起面條,在鍋中繞圈攪動。如果不攪動的話,面條就會沉底,粘在鍋底的面條還會融化,撈不起來,會很麻煩的。
    柴火灶不好控制溫度,小火大火文火武火都很難做到。只能習慣它總是以一定的幅度,均勻地給鍋中加溫的加熱方式。
    而煮面條的時候,鍋里溫度提升得太高的話,可能會讓面條外面煮化了,里面卻還沒怎麼熟透,與開水下鍋有著類似的缺點表現。
    為了避免鍋中溫度不斷升高,煮面時可以試著加入一些冷水。但是,加冷水的量一定要掌握好,加太多變成冷水的話,後續會變得更麻煩。
    這也就是“點水”的步驟,與煮餃子的時候的“點水”,目的是差不多的,都是為了調整鍋中的水溫。
    但煮餃子要點三次冷水,煮面條只點一次就夠了。這是因為有餡的餃子不容易熟,而細長的面條卻很容易就能煮熟的關系。
    估算著面條已經煮好了,黎錦用笊籬把阿誠做的手 面撈了出來。
    為了判斷面條的生熟,嘗一根面條是最穩妥的,但如果吃面條的還有自己之外的人的話,便盡量不要這麼做。好在,黎錦已經能只憑感覺,便準確判斷水中面條的生熟了。
    剛撈出來的手 面,通常都要先過一次涼水比較好。
    這叫做“過水面”,有別于不過水直接盛出的“鍋挑兒”。現在是秋天,還能吃“過水面”,再冷一些,就只能吃“鍋挑兒”了。
    如果手 面之前有被煮化的跡象的話,此時過上一次涼水,便能稍微讓表層融化的部分受到冷水刺激而變得清爽,而面條本身也會變得更有彈性一些。
    但手 面在冷水里也不能浸泡太久。泡太久的話,面條不但會變得太涼,而且反而會因此變軟甚至變爛,感覺很是糟糕。
    為了避免手 面被冷水泡得太涼或太軟,黎錦眼疾手快地又用笊籬把手 面從冷水盆中撈了起來。
    盆中冷水吸收了手 面的溫度,其實也已經變成了類似溫水的狀態。
    黎錦把撈出的手 面連著笊籬,一起放到了另一個盆子里架起來。
    這樣一來,裝在笊籬里的手 面中,里面的水分可以一直順著笊籬漏下去,有這樣適度晾干的步驟,面條便更顯清爽。
    之後,兩人就把這樣處理出來的手 面分而食之了。
    阿誠做的手 面,面條實在不算長。長的面條只有大概兩根手指加起來的長度,短的面條則更是只有一根手指的長度而已。
    這種長度的粗面條,很容易夾起來,也很容易吞咽。
    黎錦剛夾起一筷子手 面,忽然想起往事,便輕聲笑了起來。
    雖然她只是用鼻音的輕聲發笑而已,但阿誠還是听到了,他立刻看向黎錦,目光中充滿疑惑。
    “將軍……在笑什麼呢?”阿誠有些不安地問道。
    “啊……沒什麼……”黎錦依然微微地輕笑道,“我想起以前听人說的故事,有人送面條當成見面禮,每根只有一兩寸長,收禮的人不懂,還以為是什麼珍奇之物。其實,只是那人在切面店買來的邊角余料罷了。阿誠你做的手 面,讓我想起了笑話里的邊角余料面條。”
    這笑話本來就不是很好笑,黎錦又不擅長說笑話,她的故事說的不夠完整更不夠精彩,阿誠自然沒听懂。
    阿誠茫然地看著黎錦,試圖從她的表情中讀出什麼深意來。幸好,他沒以為黎錦是在影射他,因此表情中只有疑惑而已。
    看著阿誠茫然而又認真的模樣,黎錦又繼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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