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漕幫眾人如夢初醒,耳邊再次恢復了雨聲,江流。
    那股注入他們體內的力量依然停駐在身體里,洗去了他們對明天的畏懼,激起了他們無限的勇氣。
    身穿道袍的少女站在祭壇上,將手中寶劍一揮,劍指前方,以真氣催動的聲音響徹大船︰
    “我在此為你們祝禱,請大齊高皇帝、三位祖師加持,予你們力量與勇氣,守住漕幫,擊退外敵!”
    “且戰!無需畏懼!
    “明日開戰,游神醫會為你們治愈損傷,幫主跟裴先生會為你們指揮!”
    “而我會在這里,再次開壇,為你們召來神風,與爾同戰!”
    第75章 第一更
    做法結束,漕幫八百青壯一個個摩拳擦掌,心中充滿了勇氣。
    裴植修長的五指覆在琴弦上,止住了琴弦顫抖。
    這是再簡單不過的鼓舞士氣的手段,但因為做法的人是陳松意,所以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他看著淨壇上少女的身影,見她站在風中,那一身寬大的道袍恍惚中竟成了戰袍與鎧甲。
    她手持利劍站在那里,猶如即將帶領士兵出征的將軍。
    裴植那雙狐狸一樣的眼楮眯了起來。
    又是這樣的錯覺。
    他可沒有听過邊有哪支軍隊的領兵,是個少女將軍。
    他听著下方“祖師庇佑”、“神風加持”的呼喊,對著身旁手持鼓槌的高大護衛問道︰“你說她這是故弄玄虛,還是真的有這樣的術?”
    鐵甲站在大鼓後,依然像山一樣沉默,沒有回答他的話。
    稍遲,游天出診歸來,路上遇到的漕幫子弟個個情緒高漲,就連大雨也澆不滅他們身上的斗志。
    見到游天,他們遠遠就同他打招呼︰“游神醫。”“游神醫好!”
    看了一天的診,已經十分疲累的游天話也懶得說,只朝他們點了點頭,擦肩而過的時候听他們說著什麼“法術”“神風”。
    打扮得無比邋遢的少年道士心中浮現出無限的疑惑。
    等回到船塢,見陳松意在自己屋里坐著,于是想問她做了什麼,結果進門的瞬間他就忘了這些問題,吸著鼻子問︰“什麼東西這麼香?”
    桌上正擺著兩大碗冒著熱氣的鮮蝦瑤柱餛飩面。
    用它們當夜宵,陳松意換走了游天那件道袍的使用權。
    翌日清晨,她穿上道袍,再次在風雨中登上了淨壇。
    而打著總督府旗號的軍隊在暴雨中跋涉了兩天一夜以後,也終于抵達了城門外。
    城牆上,吃過早膳喝完藥,才在辰時三刻登上牆頭的裴植看著雨中這支三千人組成的隊伍,感慨了一聲︰“總算來了。”
    裴植一聲令下,城牆上的守衛便齊齊深吸一口氣,朝著下方軍隊提聲喝道︰“來者何人!”
    這中氣十足的聲音穿過了雨幕,傳到下方軍隊的耳中,令這些棄船登陸、帶著輜重冒雨急行兩日的軍隊心中憋火。
    閻修在戰車上手握欄桿,遙遙望著城牆上的裴植。
    暴雨之中,這對闊別已久的師兄弟終于會面了。
    吃了上一次的虧,這次閻修寧願犧牲行軍速度也不願犧牲火力。
    他從船上帶下來十三架炮車,發射用的火藥跟炮彈一路都用油布包著。
    他料定裴植在這里就必然會封城,只有用炮彈,才轟得開這修得比尋常城池都要堅厚的城牆。
    “去。”閻修的目光穿透了雨簾,陰狠地盯著城牆上那個熟悉的身影,“命人叫陣!”
    伴隨他的命令,一個身形不高,因為粗壯而顯得比旁人更矮的軍士從隊伍中走了出去。
    因為知道漕幫缺少弓箭,在城牆上沒有什麼對敵手段,他沒有絲毫畏懼。
    在天漏了一樣的大雨中,他來到離城牆百步之內,猛地提氣,一開口,那洪亮的聲音就蓋過了雨聲,越過這段距離,傳到城牆上眾人的耳中︰
    “我等乃總督府守備軍!特來漕幫捉拿要犯!這是總督大人手令!”他一邊說著,一邊高高舉起了一物,“速速打開城門,讓我等進去!”
    他的聲音落下,天地間又再次恢復了先前的雨聲密集。
    在裴植的眼神示意下,城牆上一個高大似小山的身影上前一步,用同樣如洪鐘大呂的聲音喝道︰
    “你們來得正好!漕幫先前才受過歹人夜襲,大概就是你們要找的要犯!
    “只不過城中多老幼病弱,我們不得不封城搜索——那就辛苦你們稍待,等把人找出來,我們立刻就交給你們!”
    舉著桓瑾手令出來叫陣的人臉色一變︰“巧言令色,你們是想違抗總督大人的命令嗎?!”
    城牆上,裴植的聲音悠悠地傳下來︰“都說了是逼不得已,封城自查,想來總督大人也會體諒。”
    叫陣的人還待說什麼,閻修的戰車已經驅前。
    他站在戰車上,手握橫欄,仰頭望著城牆上的師兄,冷冷地道︰“裴軍師好大的威風,你確定要代表厲王殿下與朝廷為敵?”
    “許久不見,師弟你還是老樣子,這麼急躁。”
    裴植一笑,閻修臉一沉,越過雨幕與他對視。
    裴植轉身拿過潘老爺子手中的聖旨跟金牌,上前兩步,走入了雨中。
    雨水迅速地打濕了他的衣衫、頭發,他將聖旨與金牌舉起,對著下方的人道︰
    “先帝有旨,漕幫之主只要拿著先帝御賜的金牌向各級官員求助,被求助的人都需要立刻回應。我身為厲王殿下的軍師祭酒,在這里恰逢其會,自然要幫了。”
    他說完,又將聖旨跟金牌遞給了身後高大的護衛,然後伸手拍了拍城牆,向雨中的軍隊道,“知道你們看不到,我這不是先讓人把先帝聖旨所言刻在了城牆上嗎?自己看便是。”
    閻修聞言,陰沉地將目光向城牆移去。
    在他身後,站在雨中的軍隊這才注意到城牆上刻的是什麼。
    察覺到身後的人心浮動,殺意也消退了幾分,閻修握在橫欄上的手掌用力。
    沒有想到漕幫還藏著這樣一封聖旨,讓裴植拿來做了文章,閻修心中越發動了殺念。
    ——這次不光不能讓裴植活著離開,這座城看來也沒有必要留下活口了。
    鐵甲撐了傘,替裴植擋去了頭頂的雨。
    裴植站在傘下,抬手又做了一個手勢,城牆上的守衛立刻把先前打造好的神牌放了下來,掛滿牆頭。
    城下的軍隊注意力正在城牆上。
    先帝的神牌一被放下來,立刻映入了他們的眼簾。
    這令原本還憋火,只等一聲令下就立刻攻城的將士徹底冷靜了下來。
    營指揮使的臉也是一變再變——竟然將先帝的神牌都拿出來擋箭,城牆上這人比起閻修來,更加狡猾、更加善謀。
    裴植站在傘下,望著下方道︰“不是我不肯賣總督府這個面子,不如你們就退後等一等——又或者,諸位覺得桓總督的面子比先帝還要大?”
    “妖言惑眾!”閻修一拍橫欄,似是要驅散這種沉凝的氣氛,他的戰車迅速往後退去,聲音冷冽地傳向軍中,“漕幫窩藏要犯,還偽造先帝聖旨與信物,不必忌憚!”
    听到他的話,統領這三千人的營指揮使知道他是打算大開殺戒,一個活口都不留,于是咬牙揮下了令旗,在雨中喝道︰“點火!開炮!”
    十三門炮車被推出來,一字排開,在雨中開始裝填上彈。
    船塢高處,隨著身披道袍的少女在淨壇上持劍暗祝,狂風驟起。
    “快看天上!”
    听見身後聚集的小廝侍女震驚的聲音,沒有被允許再到陳松意身邊去捧香爐的錢明宗抬頭,就見到江水上空的雲不自然地聚集起來。
    在雲層之下仿佛生出了一股強吸力,將雨雲的邊緣扯下。
    風形成了卷筒狀,從天空逐漸延伸到江面。
    小胖子目瞪口呆,如果還捧著香爐,只怕要失手摔在地上。
    在身後傳來的陣陣驚叫中,他呆立在原地,看著在江天之間越卷越大的旋風。
    天上雲絮被牽扯,江上水流被上吸。
    兩岸停靠的船只隨著江水激烈起伏,“啪”的一聲,桅桿折斷,蓋在船上的篷布被拉扯了兩下就卷上了天!
    震驚過後,他的心情激動起來——
    師姐說的是真的!她說要開壇做法,借來神風,就真的有了風!
    狂風中,陳松意仍然站在原地。
    可是生活在城中的其他人卻沒有這樣的魄力。
    看著這充滿破壞力的神風從江心生成,向著岸上移動,仿佛牽動著整片天空向著地面壓來,所有人都在天威之下不由自主地腿軟跪倒。
    轟的一聲,第一發炮彈射出,打在了封死的城門上!
    城門瞬間四分五裂,露出了後面堆砌的石頭。
    這一陣地動山搖,讓城牆上的守衛都站立不穩,心中也生出了恐懼。
    簌簌落下的磚石聲里,裴植撐著城牆,堪堪穩住了自己,看著下方準備再次開炮、同時轟擊各處的閻修,目光中帶上了幾分凝重。
    盡管預料到這一手擋不了幾時,可他卻沒想到閻修不管不顧至此。
    這也讓裴植讀出了幾分危險信號,如果今日擋不住他,讓他破了城,那整座城都會凶多吉少。
    這時,同樣身在城牆上的潘遜站直了身體,高舉手中的金牌,沉聲喊道︰“先帝庇佑!”
    听到幫主的聲音,守衛在城牆上的漕幫青壯也記起了昨夜淨壇上少女所說的話,重新找回了勇氣,齊聲跟道︰“先帝庇佑!”
    他們的聲音落在閻修的耳中,只讓他覺得如同笑話。
    他年輕的臉上浮起了令人膽寒的笑容,盯著城牆上裴植的身影,再次下令︰“接著轟。”
    就在這時,天猛地暗了下來。
    原本打著火把、要去點亮引線的士兵都停住了動作,下意識地抬頭看去。
    只見面前這座城池上空,黑雲壓城,城池的後方有一團摧枯拉朽的灰黑色暴風在醞釀成型。
    它仿佛一頭在天地間旋轉咆哮的怒龍,在電光中猛地睜開了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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