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曼頷首，示意他伸手。
埃德蒙頓時有些手忙腳亂，手臂動作間身上掛著的鐵鏈‘嘩啦’作響，一時間，陰郁的暗室內熱鬧非凡。
他扯了兩張掛壁紙巾，用力攥了兩把，這才顫巍巍的伸出手。
溫迎與埃德蒙掌心接觸的瞬間，便立時牽起自己的精神力，然而——
他依舊無法清晰地看到埃德蒙的精神力。
那看來就是與接觸與否無關。
溫迎想，他能看到赫爾曼的精神力，應該也是有一部分血緣關系在里面的。
關系更親近的龍族，在精神力感知上應該也有著遠超于其他人的靈敏。
就像是精神力鏈接，有血緣關系的同族，要比沒有血緣關系的同族搭建起來簡單一些。
但眼下，埃德蒙的情況很不好。
溫迎動了動爪子，再度抬手抵在了蛋殼上，既然暫時沒辦法抽絲剝繭的療愈，那最起碼能減少精神力紊亂產生的疼痛，疼痛感削減，埃德蒙也就不會再傷害自己了。
只是枯竭的精神力調動起來越發困難，像是一汪天然泉水，泉眼以緩慢的速度冒出，剛恢復一絲的精神力，轉瞬便被溫迎散開。
埃德蒙學著赫爾曼那樣，用手托著龍蛋，很小一顆，放在手上幾乎沒什麼重量。
很可愛的小家伙。
被龍蛋關心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習慣了遇到問題咬緊牙關頂在前面，想的永遠都是撐過這一陣子就好了。
龍蛋的關心，讓埃德蒙感覺心里暖洋洋的。
“你還真別說，我一踫到龍蛋，都感覺精神識海穩定了不少。”埃德蒙打趣似的想，這應該是心理作用，當他大半心神都被龍蛋佔據，好像真的連疼痛都不那麼明顯了。
溫迎打了個哈切，繼續擴散精神力。
穩定了就好。
他的精神力，真的對精神力紊亂的龍族有療愈效果。
溫迎一開始還只是猜測，現在才算是真正確認。
強撐著把最後一點精神力散開，溫迎長舒一口氣，現在是徹底連精神識海都打不開了。
這樣做的後果就是，溫迎現在感覺很累，非常的累，眼皮上像是墜了千斤重，眼楮眯成一條縫，才強撐著沒有睡過去。
溫迎張嘴卻發不出聲音，最後只能發出悶悶的鼻音，“嗚……”
埃德蒙注意到龍蛋上面的光亮好像淡了，還以為是自己的精神力影響到了他，“龍蛋怎麼了？”
“累了。”赫爾曼把龍蛋接過來，“我帶他回去休息，你也回去收拾一下。”
埃德蒙滿臉笑意的擺了擺手，“我自己再待一會。”
精神力還沒完全鎮定下來，埃德蒙不敢貿然踏出這間屋子。
赫爾曼聞言點了點頭，一轉身，只听‘ ’的一聲。
細微的，像是什麼東西崩開的脆響。
趴在他手心昏昏欲睡的溫迎迷茫的抬了下頭，在發出聲音的地方，看見了一條縴縴細的裂縫︰“嗷……嗚？”
這是什麼？
第012章
溫迎伸爪子踫了踫，狹小的縫隙只能看見是裂開，但爪勾抵在邊緣也塞不進去。
這是……破殼嗎？
第一次當幼龍的溫迎陷入沉思，這是龍蛋要孵化的先兆，還是剛才他和埃德蒙的精神力對沖，意外把蛋殼給震碎了？
但溫迎現在，除了感覺有些累以外，倒是沒有什麼異樣的不舒服感，精神力消耗過度本身就會累，所以……蛋殼破了對幼龍有沒有影響，溫迎也不知道。
赫爾曼顯然也听見了這聲響動，他指腹在蛋殼上摩挲，肉眼看不見的縫隙，光滑的蛋殼上裂縫擦過指尖的異樣觸感十分明顯。
“別怕。”赫爾曼轉身上樓，沉穩的腳步稍顯急促，語氣依舊平淡，“這是正常現象。幼龍在破殼之前會經歷漫長的蛋殼剝落。”
裂有縫隙，正是蛋殼剝落，即將破殼的預兆。
溫迎安靜的听著，還從他話里讀出幾分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科普’的意味，淡然處之。
除了……抵在蛋殼上忍不住輕顫的指尖，和逐漸收攏的手指，暴露了赫爾曼此刻心里的情緒，並不如表面看起來那麼冷靜。
匆匆回到房間，赫爾曼又開了兩瓶營養液。
溫迎原本昏昏欲睡的，怕赫爾曼著急以為他在里面出了什麼事，所以一直撐著沒有睡，只為了在赫爾曼詢問的時候他能及時有所回應。
龍蛋被泡進營養液，被柔和的絲狀精神力包裹，精神力枯竭的精神識海仿佛干涸的土地注入清泉。
溫迎伸了個懶腰，這種精神力極限使用再充盈精神識海，好像能增長精神力。
再來兩瓶營養液，他也能吸收里面的精神力。
溫迎吸收起精神力來，便不覺得困倦，索性靠近了蛋殼，仔細觀察上面的縫隙。
現在龍蛋浸泡在營養液里面，縫隙中卻不見有營養液滲進來。
他抬爪抵在縫隙處，試圖沿著縫隙用力。
——在里面把蛋殼掰開，總不算是有外力破殼。
只是，被成為星際能手撕機甲，強度遠在一種珍稀鋼鐵材料之上的最堅硬的龍爪，在面對蛋殼的時候卻很是無力。
尤其是還有一層看不見的宛若薄膜一樣的東西，擋著他的爪子。
蛋殼雖然出現了縫隙，但里面的氣膜並沒有破。
“嗷嗚！”溫迎湊在縫隙邊上叫了一聲，想試試聲音能不能穿過這層氣膜一樣的東西。
赫爾曼！
“我在。”
“嗷……”蛋殼裂開之前他這麼叫，赫爾曼也是能听到聲音的，好像這層膜影響不大，只是讓他暫時無法破殼而已。
赫爾曼換了一個更大的玻璃盒，感知到營養液里的精神力消失，就再往里補一瓶，“好點了嗎？”
“嗷、嗚！”溫迎恢復的很快，幾乎是泡進營養液力，精神頭就提了起來。
溫迎搭建精神鏈接，笑著說︰‘我現在感覺非常好。蛋殼破了並沒有不舒服的感覺，赫爾曼不用擔心我。’
赫爾曼板著臉，語氣淡淡道︰“破殼是正常現象，我並未擔心。”
溫迎歪了歪頭，精神力鏈接也帶動情緒，不能達到完全情緒共享的程度，但卻可以感知到赫爾曼藏匿心底的後怕，他趴在赫爾曼掌心蹭蹭，‘可是赫爾曼的精神識海很亂哦。’
赫爾曼指尖一頓，復又拿起一瓶營養液，若無其事道︰“你還虛弱著，不要動用精神力去看精神識海。”
溫迎聞言，輕笑一聲，語氣輕快道︰‘我並沒有看呀赫爾曼。’
這話是真的，溫迎現在的精神力不適合療愈，也沒敢貿然進入精神識海。
只是猜測而已。
“……”
見此情形，溫迎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我有分寸的赫爾曼。’溫迎隔著蛋殼輕拍他的手指，‘我現在不是很好嘛。’
剛才如果不是溫迎堅持要進入房間，赫爾曼已經把他帶回樓上房間了。
只是精神力療愈的事，溫迎不知道怎麼解釋，也不好敘述自己是怎麼做到的，好在赫爾曼也沒有追問。
相比于抑制精神力躁動，赫爾曼更關心的，還是幼龍的身體。
營養液表面波動，酷似水流滾動，精神絲在里面無聲翻涌。
赫爾曼看著手里的龍蛋，他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但在面對龍蛋時，好像任何事情都很難拒絕，不知是不忍心，還是不想拒絕。
溫迎透過蛋上的縫隙往外看，只能看見赫爾曼肩上的勛章，雖比不上蛋殼看的完整，但勝在清晰。
見赫爾曼久久沒有回應。
溫迎小聲說︰‘赫爾曼，你生氣了嗎？’
‘赫爾曼不要生氣。’
“沒有生氣。”與其說生氣，倒不如說赫爾曼是在反思自己，他不應該如此，“下次不……”
‘沒有下次！’溫迎回應的干脆利落，無法三指發誓干脆舉起右爪，‘我保證！’
稚嫩的聲音听起來鏗鏘有力，態度堅定。
溫迎干脆認錯，一副老實巴交的乖巧模樣，反倒讓赫爾曼好不容易搭建起來的冷漠碎了個徹底。
他剛才……是不是對龍蛋太嚴厲了？
面對還沒破殼的幼龍，跟訓練手底下那群龍族戰士不一樣。
龍族戰士心氣高，面對那些刺頭，話都不用多說，直接打服了為止，精神力威懾鎮壓。
但眼下……顯然，這種方式並不合時宜。
赫爾曼頓了頓，“抱歉。”
溫迎︰“？”
他茫然的仰起頭，不明白赫爾曼為什麼突然道歉。
“嚇到你了嗎？”赫爾曼冷聲說︰“我會改正。別怕。”
溫迎張了張嘴，他簡直不敢相信，赫爾曼是怎麼把表情和語言做的如此割裂，一臉正氣嚴厲肅殺的模樣，卻說著這麼柔和的話。
用最硬的語氣，說著話最軟的話嗎？
溫迎嘴角不自覺的揚起，面上的笑容越甚，‘我沒有被嚇到，赫爾曼，不要道歉。’
他側頭靠在右側的蛋殼上，這里是貼近赫爾曼指尖的地方，‘我不喜歡你道歉。’
溫柔含笑的聲音像是朝著心口注入一道暖流，心底不可控的泛起陣陣情緒，久未有波動的心髒，好像在遇見龍蛋以後逐漸變得鮮活，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