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鐘可可就是那個倒霉蛋。
工作五年了還是公司的底層員工, 明明拿著一樣的薪水，卻要做比同事多兩倍還多的工作，平時什麼雜物跑腿都讓她來做, 鐘可可心里罵罵咧咧, 面上卻還得笑嘻嘻。
都是生活所迫，她沒有其他同事的底氣，從小被拋棄的她是跟著拾荒老人長大的, 老人靠著撿垃圾賣塑料瓶撫養她長大，好不容易考上了好大學還得每天為了錢發愁。
勤工儉學是能維持住她的生活，可老人年紀上來了身體愈發變差, 光吃用的藥每個月都能花去幾百上千, 這還是情況好的，去趟醫院少說又是幾百，如果要住院那基本五位數打底。
老人爭氣，知道小孩放心不下自己，身子骨還算硬朗，後來吃的苦全是因為以前遭的罪太多了，年輕時底子沒打好，老了會出現各種問題很正常。
鐘可可沒辦法改變過去，就只能盡可能的多賺錢, 比如這份工作, 雖然煩心事很多, 可老板工資準時發，加班有加班費, 逢年過節的福利也不錯, 是搭班的同事太作妖了，听說是有背景的, 怪不得能那麼光明正大的摸魚，把工作全都丟給她。
鐘可可做不到像那個同事一樣，她沒背景，更沒有隨便辭職的底氣，就只能忍氣吞聲的干一天算一天。
再忍一忍，馬上年底就有獎金了。
鐘可可這麼對自己說，她深呼一口氣，被淋了一身雨的壞心情略有好轉。
幸好她穿了長外套，外套一脫遭殃最嚴重的就是她的頭發，到了辦公室後鐘可可隨便抽幾張紙，把頭發表面的雨水擦掉。
想要完全弄干有些難度，只能說將就，或許是下了雨的關系室內稍微有些冷，鐘可可翻抽屜的時候發現了幾包以前剩下的感冒靈，便拆了一包泡開喝了。
本以為這樣就沒事了，到了下午的時候鐘可可突然覺得渾身發燙。
當事人除了有些熱什麼感覺也沒有，實際臉紅的都快能燒開水了，她一直埋頭工作也沒人注意到，直到快下班的時候同事拿文件過來想讓她加班，就被她的模樣嚇了一跳。
鐘可可今天忙到現在連水都沒喝幾口，廁所自然也沒去，沒機會踫到鏡子，自然看不到自己的模樣，據同事所說她看起來馬上就要燒傻了，叫她名字反應都有些遲鈍。
這還加個屁班啊，她敢干老板也不敢留啊，女同事試過她額頭上的溫度，這是真的能燒傻的。
送去醫院的時候還被護士罵了一句怎麼才送過來，都快燒到42度了，竟然沒人發現。
燒成這樣了還能工作，誰听了不得說一聲敬業，這是好听的，背地里一個個都是說這姑娘真傻。
壞的是自己的身體，錢卻是老板賺的，這是多想不開才會賣自己給他人做貢獻？
時代變了，年輕人的想法也不同了，鐘可可睜著眼楮听著護士在自己耳邊叨叨，她這情況比較嚴重，送來的時候人都站不住了，現在是躺在急診室的病床上。
被抽完血的鐘可可一動不動的看著天花板，同事都回去了，除了隔壁床的病人跟家屬，她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奇怪的是，鐘可可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好。
身體還沒什麼力氣，這是同事試圖扶她起來之後才發現的，之前坐在辦公室前埋頭苦干，她是一點累的感覺也沒有，恰恰相反，她覺得時間過得特別快，以前考試復習都沒有這麼專注過。
現在也是，躺著覺得精力充沛，可真到要站起來的時候，她就會覺得四肢無力，似乎只有大腦在振奮，其他部位就不怎麼配合了。
鐘可可無法解釋這種感覺，正如醫生解釋不了她都高燒42度了，怎麼會沒有脫水。
血常規的結果格外正常，只看報告根本看不出來她是高燒病人，醫生一頭霧水，要知道鐘可可進醫院到現在，體溫是一點變化也沒有。
隔壁床的阿婆都心疼她，看她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就主動幫她打了水，杯子用的鐘可可隨包攜帶的水壺，同事送她來醫院沒忘記把她包也帶上。
病床被搖起了一些，鐘可可對阿婆道了聲謝，水壺自帶吸管，喝水很省事。
再多的就沒做了，誰知道是不是有傳染性的病毒，阿婆全程戴著口罩，沒跟鐘可可做直接接觸，遞完水就去牆邊擠了泵免洗洗手液，簾子一拉便看不到了。
鐘可可不覺得這有什麼，說出來可笑，她相處了5年的同事，竟然沒有第一次見面的陌生阿婆幫她做得多。
三小時後，遲遲不見降溫的鐘可可被轉移了病房，她隱約有些不安，本能的想離開卻被護士按在了病床上。
掛水的手水腫了動不了，鐘可可單手給爺爺發了語音消息，告訴他自己今天加班可能不回去了。
聲音有些含糊，這是為了她不暴露虛弱能做到的最好的程度。
沒多久老人的消息就過來了，擔憂中表示理解，讓她別忙的忘了吃飯，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這種事了。
鐘可可不夠讓爺爺知道她不但沒吃晚飯人還在醫院，她回了句知道了，就點開外賣軟件物色今天的晚飯。
爺爺不是說什麼都會信的人，備個證據會好糊弄很多。
就是鐘可可現在沒什麼胃口，也不知道住院部讓不讓配送員上來，是不是回頭餐到了她還得自己下去拿...
鐘可可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沒等她找到一家合胃口的店，護士就拿著什麼進來了。
雙人病房里目前就住了她一個，鐘可可下意識抬頭看了看藥瓶，還沒到換藥的時候。
護士拉起了桌板，把東西放下，“餓不餓？這是你今晚的病人餐，要不要現在吃點？”
鐘可可腦袋上冒出一個問號，想什麼就問了︰“這麼晚還送餐？不對，我好像沒訂餐吧？”
這是委婉的說法，鐘可可很確定自己沒有點過餐，而且這種醫院配餐都是要提前預定，你臨時想點是根本點不到的。
護士其實也不太清楚，“統一給配的，放心好了，不收你錢。”
也沒算在住院費里，鐘可可覺得不可思議，但這確實是上頭的安排。
護士也覺得鐘可可就一個人挺可憐的，可礙于醫院規定沒法跟她多說。
能觸及到保密協議的，已經不是她一個小護士能管的了，關門前她忍不住多看了鐘可可一眼，到現在她們護士都沒弄明白這是個什麼情況，只知道上頭特別重視，還專門給配了三餐。
“我們醫院是只有這一例，但听說隔壁醫院去了好幾例，都是一樣的癥狀。”
“查不出原因的高燒？”
“還都是淋過雨之後發燒的，你說巧不巧？”
一說起上午的那場雨，那就不得不提下雨之前在網絡上瘋狂轉發的視頻了。
護士們瘋狂討論著青龍的真假，病房里的鐘可可卻連青龍現身了都不知道。
直到她想看點什麼東西下飯，打開視頻軟件的時候終于看到了掛在主頁上的大圖。
這是某個視頻的封面，鐘可可點進去的時候還在想這特效不錯，不知道是哪部電影還是游戲cg，挺感興趣的。
點進去後鐘可可才意識到這是某地方電台的新聞播報，不是網友惡搞，就發生在她搬到住院部之前。
鐘可可頭上的問號更多了，抱著吃瓜的心態她看了下去，听主持人分析猜測視頻的真假，意外的沒有結論，到最後還是把問題丟給了觀眾。
鐘可可只覺得自己這兩分鐘看了個寂寞，不過視頻是真不錯，她又拖到開頭重新看了一遍。
光顧著看都忘記晚飯了，鐘可可飛快打開飯盒，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想到了吃，身上的力氣都恢復了不少。
真香啊，鐘可可用力吸了一口，這麼色香俱全的飯菜，實在不像是醫院的病人餐，比她平常吃的外賣都要好。
至于味道嘛，鐘可可嘗了一口就把手機給忘了，視頻播放結束自動跳轉，放完了好幾條都不見她抬頭。
盒飯外表看起來很普通，里面卻塞得滿滿當當，分量非常驚人，鐘可可一口接一口，平常胃口不大的居然都吃完了，還一點不覺得撐，甚至非常舒服。
鐘可可放下筷子打了個飽嗝，吃飯前手臂還有點無力的發酸，現在力氣就完全恢復了，甚至左手的水腫也消下去了不少。
鐘可可沒有注意到這點，還在心里想這趟住院真的賺到了。
但隨即她轉念一想，出院後就吃不到這麼好吃的飯菜了，鐘可可整個人都蔫了下來。
這現實也太殘酷了，怎麼能這麼對她。
原本對口腹之欲要求不高的一個人，突然之間就理解了美食愛好者對食物的熱愛，還會磨著護士試圖問到盒飯的來源，不是病人還能不能訂餐。
護士听得迷迷糊糊，病房里還殘留著香氣，但不多，沒見過“病人餐”真實模樣的她，根本無法理解鐘可可此時的狂熱。
這是今天最後一瓶藥了，明天還要接著掛，就沒有拆留置針，護士看了眼鐘可可的手背在心里嘀咕，上一次她來不還腫的挺厲害的，怎麼才過半小時就消下去了。
鐘可可血管細，每次掛水都會水腫，唯有這次似乎吸收得特別快，之後護士過來測量體溫，雖然還在高燒範圍內，但已經有了明顯的好轉。
白班的護士來交接，從這里出去後就問夜班的護士︰“真的是發燒？我看著怎麼不像啊？”
“燒的可厲害了，來的時候有42度，現在也有40度。”夜班護士平靜的說。
“40度？！可我看她精神狀態不是蠻好的嗎？”
“是蠻好的，但還是得注意別讓她下床，只是看著精神好，身體還特別虛，記得多過來走走，說不定能听到她喊救命。”
白班護士將信將疑，但這其實是夜班護士的親身經歷。
“大晚上的睡不著，就想去窗邊看夜景，結果沒走到窗戶邊上人就站不住了，爬都沒力氣，要不是我去查房，她可能得在地板上躺一整晚，你說好不好笑？”
夜班護士都無語了，有些病人看著很省心，其實是最會折騰的。
被吐槽的鐘可可非常尷尬，她也不知道自己听力為什麼突然變好了，門關上了還能听到外面人的對話。
還有些關于這間病房的注意事項夜班護士忘了說，就站在了病房外跟白班護士交代，她們不走遠，說什麼都能傳入鐘可可耳中，把耳朵捂住都沒用，還是听得清清楚楚。
鐘可可都分不清自己現在的臉燙是因為發燒還是害臊了，為了轉移自己注意力，她開始想別的事。
比如爺爺，如果她今天還不能出院，那要怎麼跟爺爺交代？
一想到這個，鐘可可就忍不住苦了臉。
第116章
最後爺爺還是知道了鐘可可住院的事。
這完全是鐘可可自己露了馬腳, 她吃飯吃上了頭，爺爺打視頻過來，她下意識就點了接受, 然後就被老人看到了她身上的病服和周遭的環境。
想挽回明顯已經來不及了, 鐘可可只能老實告知醫院地址，邊吃飯邊等著爺爺過來。
以前是鐘可可壓著爺爺不讓出院，現在輪到老爺子“報仇”了。
公司那邊怎麼處理的暫時沒個章程, 老板好像懷疑過她是在裝病，上午讓一個同事來看她，什麼都沒帶就來了個人, 還是平常跟鐘可可不熟悉的男同事, 怎麼想都不是單純來看病人的。
對方來的時候護士正好要給她測體溫，本來打算走的同事愣是又呆了五分鐘，結果出來還特意湊上拿手機拍照。
護士看他的眼神都不對勁了，那人好像才反應過來，對兩人訕訕一笑，逃走了。
鐘可可無所謂了，她對公司唯一的留戀是工資準時發，換到別的公司就不一定了。
她听過的糟心事太多，她自己本事不算特別強, 沒把握去那些大公司, 小公司基本無一例外都是會壓榨底層員工的, 除非運氣特別好，踫到老板把員工當自己人對待的家庭作坊, 每次听到誰找到了這種好工作, 鐘可可都特別羨慕，感覺是只有在夢里才會遇見的好運氣。
想到這, 鐘可可不由得嘆了口氣。
爺爺趕到時她已經收拾好了心情，意外的這次突然事件沒給她帶來多大的困擾，就算她清楚自己在這家公司里可能干不下去了，鐘可可也沒有太多焦慮，有也是為了出院後就吃不到好吃的盒飯而苦惱。
她就這麼一連在醫院住了五天，開頭兩天還有開藥，後面就只是一天一袋葡萄糖了，體溫倒是有穩步下降，老實說這麼燒都沒有燒傻，鐘可可自己也很意外，除此之外她完全是抱著順其自然的心態。
唯有老人特別擔心，一天三四趟的往醫生辦公室跑，他只想知道什麼時候能完全退燒。
醫生也苦啊，他絞盡腦汁的糊弄老人，試圖掩蓋他這個主治醫生其實什麼都不清楚的真相。
別誤會他是個貨真價實的醫生，搞不懂鐘可可的問題所在不代表他的工作能力有問題，只能說專業的事得交給專業的人來，鐘可可這壓根就不是普通的發燒，也沒有什麼新型毒株。
“你說我開靈根了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