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幫我盯三個人,徐松均、三皇子還有賢妃,他們若有什麼動靜,你就多注意些。”徐籬山說。
    褚鳳若有所思,過了會兒才遲疑地點了下腦袋,“好吧。”
    徐籬山沒有再說什麼,騎馬先行沖了出去,其余兩人立馬跟上。
    *
    邕州,刺史府。
    是夜燭燈通明,京紓站在地形圖前,突然肩頸顫抖,垂頭咳了一聲。莫鶯從榻上坐起來,走過去替他順氣,說︰“活爹,我真想把你毒死算了,咳咳咳得人心煩!”
    辛年又去倒了溫水遞給京紓,擔憂道︰“主子,先休息吧。”
    京紓喝水潤喉,說︰“二殿下的行蹤找到了嗎?”
    “去探查的金昭衛還沒回來。”辛年看向地圖,“此地本就多山,山巒疊嶂,懸崖峭壁,最適合隱匿行蹤,那些匪患也常年混跡山林,熟悉各條山路暗道,想找到他們絕非易事。”
    京紓握著茶杯,抬手點向地圖某處,“四處搜尋耗時耗力,就算找到他們,礙于險峻山勢也只能先和他們打游擊周旋,山下有村莊,燒山逼人亦不可取。現下土匪知道朝廷來了人,必會更加小心謹慎地藏匿行蹤,減少外出,我們要和他們比誰更坐得住。”
    “可若他們儲夠了糧,藏小半年都不成問題。”辛年說。
    京紓拿筆在地圖上圈畫了幾處,“糧可以存,水呢?派人守住這幾處水源地。”
    辛年記下位置,說︰“有人守著,山匪必定不會自投羅網,不如派人暗中布網,守株待兔?”
    “要的就是他們知道有人守著,時間稍長便會人心惶惶,一支隊伍若是人心不穩,便也不足為懼了,在此期間,哪怕上頭的人坐得住,下頭的土匪們也會露出馬腳。”京紓喝了口水,繼續說,“傳令邕州營,每日三班人馬輪流駐守,圍死這片山。另外,喚甦昌過來。”
    辛年應聲退下。
    俄頃,甦昌進了書房,拱手問禮︰“殿下,莫先生。”
    莫鶯回禮,“甦副使。”
    京紓走到小榻上落座,說︰“城中可有異動?”
    “並無異動。百姓們知道土匪鬧得凶,都盡量避免出城,近來入城的人也少得很。”甦昌說,“另外,被土匪戕害的百姓和官員已經全部撫恤好了,下官已經擬好了文書,不知何時傳回蘭京?”
    “現下就傳吧,府衙空缺不能太久。”京紓說,“敏福何在?”
    “在到處尋找二殿下的蹤跡。”甦昌說,“我們的人跟了他幾天,沒發現任何異樣。”
    京紓淡聲說︰“人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的,不得不防。”
    “是,還有一件事,方才我們的人在城中攔截了一只飛鷹,是來送信的。”甦昌從袖中摸出信筒,取出里頭的飛書,“下官看了信,覺得上頭的內容沒頭沒尾的,還請殿下瞧瞧。”
    京紓接過紙條,莫鶯湊過去看了一眼,念道︰“‘春晴,桃靨’,什麼意思?”
    “不知。”京紓稍頓,“但這是徐籬山的字跡。”
    莫鶯“喔唷”一聲,“他往這兒送什麼信?別是要千里會哪個舊情人吧?”
    “他以前在安平城的時候也常常到處玩,結交些朋友也不奇怪。”京紓看著紙條上的字,“只是送信的鷹都是受過訓練的,再讓它飛,它也不會去原本該去的地方,不會為我們帶路。”
    甦昌告罪,“是屬下失策。”
    “你奉命巡視全城,攔截飛書也是謹慎處事,何錯之有?”京紓說,“把鷹放了,你先下去休息。”
    甦昌應聲告退。
    莫鶯提醒道︰“該休息了吧?”
    京紓沒理他,喚了鵲一,說︰“此前讓你們去查徐籬山,可查到邕州?”
    “據鵲部探查,徐六公子並未來過邕州。”鵲一說。
    京紓點頭,鵲一便消失在房中。莫鶯看了眼他手中的飛書,揶揄道︰“喲,還拿著呢,舍不得扔啊?”
    京紓面色如常,“未解其意,不忙扔。”
    “你就裝吧。”莫鶯撇嘴,“徐六此時傳信……你是不是懷疑他跑過來了?”
    京紓說︰“不無可能,畢竟他很關心他的表哥。”
    “你也知道人家是表兄弟啊。”莫鶯說罷被京紓瞥了一眼,連忙投降,轉而說,“而且他過來干什麼?二殿下失蹤的事情我們瞞得死死的,連給陛下的都是密信,徐六怎會知道?”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京紓盯著紙條上的字,沒由來地眼皮一跳。
    *
    徐籬山一行人一路換了三次快馬,途中又借朋友家的商船走了水路,終于在四月中旬到達邕州城外。
    近來城門戒嚴,城外的過路飯館也生意慘淡,偶爾坐一兩桌客人,每天準時光顧的只有混跡林中的野狗。店小二沒活干,坐在門檻上叼著草曬太陽,等馬蹄聲靠近才睜開眼楮,見來的是三個面容普通、穿著樸素的年輕男人,也沒多欣喜,起身迎道︰“幾位爺好,要用些什麼?”
    柳垂拴了韁繩,扔給他碎銀子,說︰“上點清淡小菜和茶水。”
    “好 ,您幾位先找位置坐,菜隨後就上來。”小二引著幾人進了店里,提了茶水過來,就去後廚幫忙了。
    等柳垂用銀針試過茶水後,徐籬山才仰頭灌了,隨後往桌上一趴,連嫌棄桌上不干淨的功夫都沒了。
    此時,後廚。
    店小二向掌勺的報了菜,低聲說︰“來的不是那人。”
    掌勺起身干活,說︰“咱們在這兒守了好幾天了,那人還沒來,別是蘭京的情報有誤。”
    “盯梢的親眼看見他出了城,往邕州來了。”店小二說。
    “畢竟是紈褲公子哥兒,玩心大著呢,他以前又在常州生活,可別是故地重游一時邁不開腳,就地耽擱了。你去寫一封信,就說徐……”掌勺陡然止住,轉身喝道,“誰在偷听!”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一柄匕首貼上了他的脖頸,來人聲音平靜,“別動。”
    變故突然,小二袖中短刀還未出鞘,已經被刀柄抵住心口頂上後頭的牆面,拿刀的正是方才給他銀子的客人。隨後,一道清越的男聲傳了進來。
    “打擾了。”徐籬山掀開簾子走進後廚,左看看右看看,好像下來視察的,而且很不滿意,“後廚不太干淨啊,搞餐飲的不注重衛生,真是缺德。”
    小二佯裝驚慌,“幾位爺,你們這是做什麼?我們是小本生意,身上沒錢的,求您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吧!”
    “這話怎麼說的?”徐籬山納悶,“我好心好意成全你們,你們怎麼還不領情呢?那我走?”
    兩人皆驚疑不定,店小二說︰“這位爺,您這是什麼意思?我們听不懂啊,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徐籬山反手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肩膀,比他們還不解,“難道我搞錯了,你們兩個西貝貨守在這里,不是在等我嗎?”
    掌勺視線凝滯,“你是徐籬山!”
    “正是。不才不才,”徐籬山抬手搭上柳垂的肩膀,“我們家垂會點小手藝,比如人/皮面/具什麼的。”他嘆了口氣,“畢竟我們幾個帥哥走在一起真的很招搖,為了便宜行事,不得不改頭換面,請你們理解一下哈。”
    掌勺說︰“你早知我們在這里?”
    “我又不是神仙,不會算卦的。但是要論敏銳嘛,”徐籬山用另一只手攬住鵲十二,笑道,“這兩位小哥都是頂尖的。”
    柳垂說︰“你步伐穩健,聲音極小,不似尋常店小二,虎口和掌心有繭,是常年握武器留下的。”
    “所以我方才過來偷听了一下,果然有鬼。”鵲十二面無表情地接茬,“你們是什麼人?”
    “他們倆沒耐心。”徐籬山笑著提醒,“不說就殺了你們哦。”
    第48章 疑點
    後廚沉默一瞬,兩人都沒有回答,鵲十二手腕往前,瞬間割出一道血痕。
    掌勺仰頭求饒,說︰“是郁世子派我們來的!”
    徐籬山眯眼,“哦?”
    “郁世子一直派人盯著您,得知您出京後就派了人跟出來,我二人守在這里,也是想確認您是否入城,而後回稟世子。”掌勺咽了咽口水,“郁世子此舉一是為了了解您的行蹤,二是為了保護您,我等更是奉命行事,還請公子見諒。”
    “是麼?”徐籬山輕笑,“我出城的時候可是特意甩開了郁世子的人。”
    掌勺賠笑道︰“世子知道公子聰慧,怎會小瞧公子?”
    “你還別說,他就是小瞧我,所以一直只讓那一個人跟著我。”徐籬山打量著兩人,“我是突然出城的,走的是通向四方獵場的西城門,還特意配了弓箭,就是要打出城跑馬打獵的幌子,我常常這樣,所以一般人不會從一開始就發現不對勁,可是打我一出城門就有人跟上了我,還跟了一路,是不是說明這些人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出城不是為了玩兒,是往邕州去的啊?”
    他說著嘆了口氣,頗為苦惱地用折扇點了點腦袋,“你們兩個騙子不是郁的人,而是敏福的人,或者說,你們和敏福有同一個主子。”
    鵲十二稍稍側目,柳垂也詫異道︰“他不是二皇子的近衛統領嗎?”
    “對啊,二皇子的近衛統領在二皇子失蹤後沒有飛書向陛下求救,卻飛書給了我。”徐籬山稍頓,“我真是受寵若驚。”
    柳垂不太明白,“你怎麼知道人家沒給陛下傳書?”
    徐籬山用扇頭點了點鵲十二的肩,說︰“你爹自有人脈。”
    鵲十二瞥他一眼,然後就被推開了,手里的匕首換了個主人。徐籬山用匕首抵著掌勺脖頸上的血口,“誰讓你們引我過來的?”
    沒有听到回答,徐籬山手起刀落,一刀扎進掌勺肩膀,血滋了出來,點星濺在他臉上和胸前。他厭惡地皺了下眉,催促道︰“說說嘛。”
    掌勺淒聲慘叫,肩上的匕首猛地抽出,又是一刀毫不留情地扎進手臂!太疼了,他忍無可忍,顫聲道︰“是賢妃娘娘!”
    “賢妃?”徐籬山挑眉,“這個答案我倒是沒想過。”
    “是真的!賢妃娘娘讓敏福統領將你引到此處,讓我等殺你!”
    “騙人。”徐籬山說,“她想殺我,何必讓我死這麼遠?”
    掌勺的被這一雙眼看得心驚,啞聲道︰“娘娘知道京中有人護著您,不便動手。”
    徐籬山笑道︰“這話說的,怎麼個事兒啊?”
    “有人曾試圖截殺您,但派去的人一個都沒回來,而且死狀極其慘烈。”
    這事兒徐籬山還真不知道,“那她怎麼知道我看到飛書就一定會過來?”
    掌勺因為失血過多,語氣愈發虛弱,有氣無力地說︰“公子曾為二皇子擋刀,又除了方修,是重情重義的人。況且此次不行,娘娘也會尋別的機會。”
    “就是一定要殺我的意思咯。”徐籬山“誒”了一聲,“你們還能告訴我一點別的嗎?”
    掌勺搖頭,“我們只知道這麼多了!”
    “好吧。”徐籬山可惜地收回匕首,退了幾步。
    柳垂掏出帕子給他擦臉,說︰“怎麼處置他們?”
    徐籬山用食指點著折扇,猶豫了兩息,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柳垂擋住了視線,然後他听見兩聲重物倒地的聲音。
    鵲十二用帕子擦了匕首上的血,率先走了出去。徐籬山垂著眼靜了靜,說︰“走吧。”
    出了飯館,柳垂轉頭發現徐籬山一臉沉郁,便說︰“別想了,他們本來就不懷好意,留著後患無窮。”
    “我知道……”徐籬山抬頭朝他笑笑,“我只是覺得這件事不大合理。”
    “的確,賢妃殺你做什麼?你們倆好歹都姓徐,你也沒礙著她什麼。”柳垂說,“還有,既然敏福是故意引你前來,那二殿下失蹤這件事是不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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