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莫先生不是跟表哥一起回了蘭京嗎,陛下要問該問他啊。”徐籬山說。
    京紓說︰“他知道什麼不該說。”
    “好吧,我知道分寸,不會泄露您中毒多年身體虛弱這個大秘密的,但是,”徐籬山睜開眼楮,“你身上有藥味兒,表哥估計也聞到了。”
    京紓倒是把京 忘了,聞言說︰“那回京後跟莫鶯串個口供,隨便編個小病癥。”
    徐籬山嘖嘖,“您把欺君之罪犯得也太熟練了吧。”
    “嗯。”京紓看向他,“我殺人也很熟練。”
    徐籬山閉眼道︰“好的,晚安。”
    京紓提醒,“還沒到夜間。”
    徐大神拿腔拿調,“日夜混沌,何必分明?”
    “仙者高見,”京紓說,“我受教了。”
    徐大神說︰“這些不必受教。”
    京紓問︰“那哪些必要?”
    徐大神說︰“比如調節婆媳矛盾的武器是丈夫,換到我們身上來,再換句簡單點的話說,就是如果陛下以後要為難我,你得護著我。”
    京紓好奇,“陛下為難你做什麼?”
    徐籬山想了想,“或許因為我沒法生孩子,給你傳宗接代。好多惡婆婆不都是因為這一點苛責兒媳的嗎?”
    京紓看了眼他平坦的肚子,“你怎麼篤定你沒法生?”
    “……”徐籬山說,“哥們兒,我是男的。”
    京紓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但是沒人說男人一定不能生。”
    “……”徐籬山請教,“怎麼生呢?”
    京紓思索了片刻,說︰“待我回京去元淨寺問問了無禿驢。”
    “佛門重地,你可不要胡說八道啊!”徐籬山奉勸他,“我佛不渡癲公。”
    京紓問何謂癲公?
    徐籬山笑嘻嘻地說︰“你就是癲公,癲公就是你。”
    “好吧。”京紓試圖理解,坦然接受,舉一反三,“那你就是……癲婆?”
    徐籬山︰“……我是男人。”
    “好的。”京紓修改答案,“癲男。”
    徐籬山︰“?”
    第64章 風月
    徐籬山與京紓說好了要先找莫鶯串口供,但雍帝顯然知道有些人不老實,因此京紓的馬車還沒到肅王府,京紓便被雍帝先一步請入宮了。
    另一邊,徐籬山半路和京紓分開,抄小道回到文定侯府,被猗猗纏著詢問半天後剛一進屋,就感覺到了有客來訪。
    “徐六公子。”亭月從屏風後現身,朝徐籬山拱手,“叨擾了。”
    徐籬山也不驚訝,回禮道︰“公公既是暗自前來,我便不請您喝茶了。”
    “此次來訪,是為陛下問三句話。”亭月輕聲道,“其一,殿下身體康健否?”
    “不太康健,喝著藥呢。”徐籬山嘆氣,“不過具體是什麼病癥,我就不知道了,公公直接去問殿下才行。”
    “公子這般回答,第二問便可免了。”亭月說,“陛下第三問,公子此次助殿下救回二皇子、解決匪患,想要什麼樣的獎賞?”
    徐籬山聞言拱手,說︰“籬山擅自出京並非想插手公務,只是擔憂二殿下安危,既然得知二殿下遇險,籬山自當全力相助,不敢求賞賜,但求陛下仁慈,不追究籬山的過錯。”
    “陛下說公子有情有義,忠君孝父,是極好的。”亭月說,“公子並未去過邕州,何來的插手公務,因此陛下不罰不賞,至于二殿下與肅王殿下要如何答謝公子,陛下是不管的。”
    他說罷頷首,繞回屏風,從後窗走了。
    “這亭月公公也是翻窗的行家啊。”徐籬山感慨不已,轉身出了屋子,坐進了廊上的搖椅。他叫了猗猗,把人上下打量一番,“剛才沒來得及說你,吃胖了啊,看來我不在的時候,你這小日子很滋潤嘛。”
    猗猗用手捂住臉蛋,嘿嘿道︰“公子不在的這段時日,褚二公子總是派人過來問候院子里,怕我們受欺負,還時常送獵物過來給我們吃。少爺和褚二公子感情真好……哦,對了,有件事還沒來得及跟少爺說。”
    她放下手,變了副神色,“褚二公子前段時日跟五少爺打架,不小心摔了腿,現在還在府里禁足呢。”
    徐籬山臉色一沉,叫柳垂去套馬車,又問猗猗︰“什麼情況?”
    “您別著急,那會兒奴婢帶著藥材去長寧侯府探望過了,褚二公子沒什麼大事,就是傷筋動骨必要修養一段日子。”猗猗跟著他往院外走,小聲說,“是五少爺在外頭說您壞話,還想害您,被褚二公子听見了,褚二公子當即就掀桌踹門打人了。”
    褚鳳自小練武,後來還纏著柳垂偷師,雖說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但還是有幾招手腳功夫的,打徐如柏絕對是打著玩,怎麼會摔了腿?
    徐籬山大步流星,猜測道︰“鳳兒被圍毆了?”
    “哪能啊?當時褚二公子身邊還跟著師副使,那些紈褲們哪敢上來圍毆?是褚二公子打五少爺打得太投入,不慎撞翻了欄桿,把自己撞出去了。”
    “這傻逼。”徐籬山哭笑不得,又問,“徐如柏呢?”
    猗猗“哎喲”一聲,說︰“五少爺是被抬回來的,您沒瞧見,那一臉鼻青臉腫,手腳蜷縮的,可嚇人了!不過他也活該,誰讓他想欺負少爺!”
    他們說著話快步出了侯府,一起坐上馬車往長寧侯府去。
    到了地方,柳垂和猗猗等在外頭,徐籬山大步進了侯府,徑自往褚鳳院里去。褚鳳被禁足許久,整個人活似被吸干了陽氣,躺在竹椅上看著徐籬山走過來,吶吶道︰“我這是做夢了。”
    徐籬山走到他面前,說︰“大白天的做什麼夢?”
    “山兒……”褚鳳伸手扯住徐籬山的袖擺,尾音一唱三嘆,幽怨得能就地招魂了,“山兒,我是真的活不長了,我——”
    “活不長就滾棺材里去。”
    後頭一道不冷不熱的聲音,褚鳳渾身一顫,立馬收回手閉眼裝死。
    徐籬山清了清嗓子,轉身朝來人賣乖一笑,“大哥,今兒回來這麼早啊?忙了一天肯定累壞了吧,我去給你煮杯茶?”
    “不必。”褚和看他一眼,“我今日休沐,不累。”
    徐籬山干笑︰“哈哈。”
    “他要死就死,”褚和看了眼褚鳳,朝徐籬山頷首,“你跟我進來。”
    徐籬山“哦”了一聲,麻溜地跟進了主屋。
    褚鳳睜開一只眼楮快速地瞟了主屋一眼,環顧四周用氣聲喊︰“柳——垂?垂——垂——哥!快——帶——我——飛——出——去!”
    屋檐上的鳥撲稜翅膀,沒人出現。
    侯府外頭的柳垂正坐在車上啃肉餅,突然耳朵一癢,他偏頭用肩膀蹭了蹭,繼續啃肉餅。
    屋內,徐籬山給褚和倒了杯茶,說︰“大哥,我這次出門半點事都沒有。”
    “看出來了。”褚和沒踫茶,“當日去邕州時怎麼沒敢同我說一聲?”
    徐籬山干巴巴地說︰“你肯定不許。”
    “腿長在你身上,哪有我不許的份兒。”褚和涼聲道,“就怕我問得太多,失了分寸呢。”
    “大哥,我錯了。當日沒跟你說,一是因為事出緊急,二是邕州情況不明,那會兒我心里確實沒底,我知道你肯定擔心我,不讓我去,所以我就先斬後奏了嘛。”徐籬山說罷蹲下來,搭著他的膝蓋仰頭看著他,“我把你當親大哥,你擔心我管著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我也知道大哥把我當弟弟,否則哪肯為我上心?”他把腦袋伸過去,像以前那樣蹭褚和的手臂,悶悶地說,“大哥別說那樣的話,我難過。”
    褚和嘆了口氣,伸手揉了下他的腦袋,說︰“我知道你們都長大了,不是以前的小孩了,我不該管太多。但是既然都是大人了,是不是該凡事有個數,要時刻記著自己的生死安危?”
    “我知道當時去邕州確實是犯險,如若我身邊沒有柳垂他們,我肯定不會這般順利。但是大哥,人都有所在意的,若當日遇險的是鳳兒,收到消息的是你,你會不管不顧麼?”徐籬山見褚和沉默不語,便笑了笑,“大哥,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想護的人,不再是以前那個只知道玩樂的潑猴,你不該感到欣慰嗎?”
    褚和瞧著他,說︰“我寧願你們永遠都長不大。人長大了,就辛苦多了……罷了。”
    徐籬山起身,端著茶給他,見他肯接,這才又說︰“大哥,我知道你禁足鳳兒是讓他乖乖養傷,也是擔心他會遭受報復,可一直關著也不是事兒啊,如今我回來了,有我照看他,你就放心吧。”
    “你們倆湊在一起,我能放心就有鬼了。”褚和橫他一眼,抿了口茶又說,“此次去邕州,沒受什麼欺負吧?”
    徐籬山琢磨著“欺負”二字,說︰“沒有。”他頓了頓,老實交代,“大哥,我和京紓談上了。”
    褚和听不懂,“談什麼?”
    “情愛。”徐籬山內斂且羞澀地笑了笑。
    這幅姿態讓褚和好似見了鬼,端著茶盞的手一僵,片晌沒有開口。“啪”,他輕輕叩上茶蓋,說︰“此事都有誰知道?”
    “除了殿下身邊的人、柳垂、曲港,大哥和表哥,應該就沒誰了。哦,”徐籬山想起來了,“陛下也知道。”
    褚和驚詫,“陛下沒有問責?”
    徐籬山搖頭,說︰“陛下特別急切,和殿下商量著要賜婚呢。”
    陛下不曾問責,還願意成全,這是天大的好事,只不過褚和還有擔憂之處。他看著徐籬山的神情,試探道︰“陛下賜婚,例來只賜做正妻……呃,正夫。”
    徐籬山知道褚和在操心什麼,點頭表示陛下並沒有想著讓他去給弟弟做小,說︰“但我同殿下商議過了,此事不可大勢喧嚷。”
    “肅王位高權重,你們又同為男子,若是陛下賜婚,免不了朝野浮言,不過我倒覺得這不是最要緊的。”褚和稍頓,“人心易變,不可輕易許諾、應承。”
    “我知道的。”徐籬山自夸自賣,“我心眼這麼多,你還怕我被騙啊。”
    褚和笑了一聲,“人在感情中大多時候都是不可自控,清醒著沉淪。”
    這話說的,徐籬山湊近了問︰“大哥有心上人了?”
    褚和戳他額頭,“少來操心我,你……偷听什麼?”他看向門外,“滾遠點。”
    “我不滾。”褚鳳探進一顆腦袋,單腿蹦噠著往門口挪了一步,“你看上誰了?”
    褚和蹙眉,“誰教你這麼同兄長說話的?”
    “我是你養大的,自然是你教的。”褚鳳上下打量他,詫異道,“沒想到啊,哥,你成天在刑部忙,還有閑工夫沉溺風月呢?誰啊,我們認識嗎?”
    褚和說︰“這不是你該過問的。”
    “我關心你不成嗎?再說了,你天天管我這管我那兒的,還不許我反過來問你一句?”
    “那要不要我們換個位置,以後我叫你一聲哥?”
    “我受不起!”褚鳳語氣玩味,“你避而不答,她是見不得人嗎?不對啊,我哥光風霽月,能被你相中的姑娘肯定到不了見不得人的地步,那你有什麼不能說的?你這木頭會談情說愛嗎,說出來讓我和山兒給你出出主意,保你早日抱得美人歸!”
    褚和“啪”地擱了茶盞,“褚鳳。”
    他生氣時並不會暴躁如雷,只是語氣稍沉,褚鳳對他的敬畏卻是刻在骨子里的,聞言渾身一抖,沒敢吭聲了。
    徐籬山見狀咳了一聲,朝褚鳳使了個眼色,等褚鳳不甘不願地蹦著腿兒走了,他才對褚和說︰“大哥別生氣,鳳兒是關心你。”
    “我跟那混賬生氣,遲早把自己氣登天。”褚和嘆了口氣,起身道,“我回書房了,你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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