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二人同乘一駒,馬不停蹄地趕路,雖然同樣是花草樹木,但對從未離開過張家村的小丘而言,一棵樹、一根草都是異常陌生,不安的心情催使他更用力抱著u曉熒這唯一的倚靠。
    u曉熒在一條小路上勒馬,指著旁邊的空地,道︰「天色已晚,我們就在這里休息,明早再趕路。」
    「但是,這里了無人煙,說不定會遇到山賊……」小丘想起下午不愉快的回憶。
    「山賊?哼!山賊听到我這個女魔頭的大名,還未嚇得屁滾尿流嗎?」
    「咦?聖女姐姐,你很出名嗎?」
    u曉熒對這廢話啼笑皆非,不過深入地思考,魔教的勢力倒真是未覆蓋南山一帶和平的村落,而小丘亦不大可能跟官府和江湖中人打交道,沒听過「u曉熒」甚至是「魔教」這名字亦不足為奇。
    「我的身份和江湖地位是超乎你想像的,不過當你回到總壇,便會發現更多聞所未聞的事。你也不要叫我作『聖女姐姐』了,叫我『阿熒』吧!」
    「嗯!熒姐姐。」
    熒姐姐,從來沒有人叫過這名字,教中兄弟都尊奉她為「聖女」,教之外的人,對她心存敬畏的便稱她為「紅蓮魔女」,不放她在眼內的則直斥她是「妖女」。而傲影則親切一點,叫她「阿熒」,而「熒姐姐」這名字,親切得來帶有幾份尊敬,她倒是十分喜歡。
    「其實我一早便猜到熒姐姐你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
    「為什麼?」
    「連那些拿斧拿刀的大漢,你幾下功夫便打敗了,比那些官兵還要厲害。」
    這番話觸起了u曉熒幾乎忘掉了的疑惑,她問︰「今天襲擊你的是什麼人?」
    「我也不知道,不過很有可能是近日出現的脫衣怪人?」
    「脫衣怪人?」
    「嗯!梅蘭嬸嬸說近日有一些人專門脫男孩的衣服,不過他們像是想取我性命。」
    u曉熒到了每一條村,都會把村中遇到的男孩捉住,然後脫光他們的衣服,瞧清楚他們有沒有傲家傳人的特徵。但她著實料不到,除了她之外,還有人作相同的行動。
    那些人是有著相同的目的才四處脫人衣服嗎?如果是的話,他們為什麼急于要找到傲影大人的兒子呢?他們是什麼人派來呢?──u曉熒心中抱著無數疑惑,同時後悔當初出手太狠,沒留一個活口盤問究竟。
    「我們還是繼續趕路吧!」u曉熒改變主意,繼續催馬前進。
    「咦?」
    「不是說附近可能有山賊嗎?還是趕快回總壇,免得夜長夢多。」
    若是平時,即使知道有人正追殺自己,u曉熒仍是會處之泰然。但今次的情況不同,她身兼保護傲影血脈的重任,絕不能有任何閃失。
    漫天星斗逐漸沉沒在淨白的天空,耀眼的太陽緩緩攀上高峰,照耀著小丘滿是倦意、嘴角流著唾液的臉蛋。
    緊張的心情、起伏不斷的馬鞍令小丘沒能好好入睡,從前的他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休,從沒試過這樣日夜兼程、戰戰兢兢地趕路。
    突如其來的勒馬令小丘驚醒,他擦一擦朦朧的雙目,但見一群彪形大漢密密麻麻的聚集在前方空曠的草地,驟看之下不下百人。
    細心一看,那些人共分了十數個圈子,每個圈子各有八、九,同一圈子內的人無論衣著和武器都十分類近,唯一的特徵是他們通通面目猙獰、刀口里彷飛  乓徽笱 任叮 刃Π鷯齬畝袢艘哺涌膳攏 Π鷚慘虼送袒亓艘晌剩 賾醚凵袂朧u曉熒。
    u曉熒二話不說,大喝一聲,策馬向人,小丘見那些人立時把注意放在他們身上,劍拔弩張的,便嚇破了膽,心想u曉熒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同時跟那麼多惡人為敵。
    「讓開!你們不知道我是誰嗎?想造反嗎?」u曉熒的速度不減反增,拔出的長鞭在上方不斷旋動。
    「是、是紅蓮魔女!魔教的聖女回來了!」那些人不一大呼小叫,惶恐的情緒不斷蔓延開去,也不知是被聖女之名震懾還是害怕被長鞭擊中,原本擋在面前的人紛紛往兩邊散開,讓一騎二人直奔過去。
    小丘回望著那些驚恐的臉孔、狼狽的身影逐漸遠去,害怕的感覺逐漸消去,取而代之的是對u曉熒的欽佩,心想︰「作為聖女,身份已經遠遠凌駕那些惡人之上,我的父親豈不是更厲害的角色?」
    二人策馬奔了一會,在一個洞穴入口前停下,站在洞穴入口的兩名守衛向u曉熒躬身請安,但她連一眼也沒瞧,便匆匆拉了小丘下馬,然後牽著他深入洞穴之內。
    洞穴內的通路曲折多彎,復雜多變,密不透光,每走過一段路,石壁的兩側便會熳耪彰饔玫牡隻稹br />     以前小丘都會伙同朋友們到處發掘一些神秘的地方探險,但相較于眼前那迂回曲折、氣氛森寒的洞穴,自是無法相提並論。
    小丘心中雖有種種疑問,此刻卻不敢多問,深怕u曉熒會因為不耐煩而甩掉他,令他獨自滯留在這陌生的迷宮。
    轉過了十多個彎,通道開始變得寬闊及明亮起來,不久便到達一個平坦寬敞的廣場,此處正是總壇內的聖殿,但凡是處理教中大事或是頒布命令,都是在這里執行的。
    只見數百名漢子整齊排列十四行,而中間兩行則分隔出一條道路,形成兩個大小一致的長方形隊列。那些漢子的衣著遠比洞外的那幫人整齊且統一,他們均穿著樣式一致、胸口位置繡了猛獸的黑色長袍,唯一的分別是左邊那些人是用青線繡著一條龍,正是負責征戰的青龍堂教徒;而右邊那些人則用白線繡著一虎,是為負責守衛總壇、處理內務的白虎堂教徒;另外還有好幾十位衣著和洞外那些人相若的大漢站在右邊。
    左右兩邊的人彷如兩股勢力在對峙,凝重的氣氛令小丘這個局外人也感受得到,直至他們發現u曉熒回來,才齊聲說道︰「恭迎聖女大人回來。」
    u曉熒卻不理會人的恭維,銳利的眼光盯著前方階級上的那個寶座,以及坐在其上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皮膚白皙、身形瘦削、脖子左側有一個顯眼的星形印記,慈祥的臉孔給人一種舒服的感覺,小丘更覺得那人跟自己十分相像,心想︰「莫非他就是我的父親?」
    「傲義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u曉熒的語氣不太友善。
    那男人的神色x那間鐵青起來,然後重熳判α常 掖易 訟呂矗 └癱讓出的道路走到u曉熒面前,拱手道︰「原來聖女大人已經回來了,怎麼不派人來通報一聲,好讓我率恭迎?」
    「傲義大人,你身為教徒,又是教主的親弟,更應該嚴格遵守教規,擅自坐上教主寶座,可是重罪來。」u曉熒的說話配合其冷傲的表情,令傲義臉露怯色,一時無言以對。
    「那你便大錯特錯了!聖女大人。」一名穿白線黑袍的矮小男人白虎堂人群中走了出來,他莫非四五十歲,身子駝背,臉尖鼻挺,左眼大、右眼小,一張惡險小人的嘴臉。
    他走在傲義身邊,道︰「眼下本教群龍無首,極需要德高望重的領導人安撫心,傲義大人只是盡自己的職責,暫時統領本教上下和附屬教派,又何罪之有?」
    「原來如此,那麼傲義大人暫坐教主之位,又叫了這些三教九流的人來聲援,都是佘堂主出的主意吧!」
    「聖女大人此言差矣,這些人都是本教的附屬支派,只不過是近日被朝廷打壓得苦了,才來尋求庇護。」
    「什麼附屬支派?」一名老者從左邊那群人中走到u曉熒的身邊,指著佘堂主道︰「傲教主只是叮囑過要你好好監視這些三教九流的人,免得他們在胡亂生事,從來沒有承認這些聲名狼藉的鼠輩狗熊隸屬本教。聖女大人,幸好你及時回來,不然這個總壇恐怕會被佘坤這一黨的人琢恕!顧淙煌販 ⅣE子都白了,卻聲如洪,身形昂然,精神不比年青人遜色。
    那些大漢都刀口上生活的悍角色,雖然不介意人家說他們是「邪魔外道」,但「鼠輩狗熊」這些侮辱卻是無法忍受,不過他們還是不敢在總壇內大打出手,只好沉著氣,用眼神向佘坤請示下一步。
    佘坤冷冷說道︰「楊友山,我知道你素來重視本教名聲,但眼下局勢不穩,朝廷又乘機進犯,我們既然擁有共同的敵人,更應該唇齒相依,豈可以因為你一人之短見,斷送了本教的前程?我看你保護本教為名,排除異己為實。」
    「豈有此理!」性子剛烈的楊友山按捺不住,拔出了腰間長刀,道︰「傲教主派你輔助傲義大人處理教中內務,你卻結黨營私,收編進白虎堂的教良莠不齊,弄得本教污煙瘴氣,今天反倒是告我一狀?聖女大人,本教不需要這些敗類,請你讓我清理門戶!」
    「清理門戶!清理門戶!」
    楊友山身後的部下見首領表態,也紛紛亮出了兵刃,替他聲援。
    「誰怕誰呀?今天就來一個玉石俱焚!」佘坤那邊的人劍拔弩張,雖然在人數上子牛  坪推驕湟杖叢恫蝗綞苑劍 腥嘶 斫蛔〈蠆 袷譴笳揭壞┬箍  慊崍僬笸慫酢br />     站在居中的u曉熒卻沉默不語,只消她一句命令,這個廣場便會變成血腥的地獄,所以大伙兒除了是戒備隨時會攻來的敵人,更在意的是u曉熒的表態。
    u曉熒情感上是支持楊友山的,但佘坤的說話亦不無道理,魔教適逢大變,心未穩,雖然她絕對有能力帶領著楊友山和跟隨他們的部屬,盡誅佘坤一黨以及這些江湖上的二、三流人物,但經這內戰,魔教必然元氣大傷,倘若朝廷乘虛而入,自是無法抵擋,她身為聖女,又怎可以把辛辛苦苦建立的魔教推至死地呢?
    「其實……大家有分歧投票表態不就行嗎?」幾不可聞的聲音打斷了u曉熒的思緒,此刻她才記起自己有一個平息干戈的活寶貝。
    u曉熒把小丘推到自己面前,朗聲道︰「在傲教主之子面前,你們膽敢放肆?」
    此言一出,人立時收起了蓄勢待發的殺意,取而代之的是滿腔疑的目光、竊竊地私語。
    「他就是傲教主的兒子?」
    「那實在比相像中差太遠了,我還以為和傲教主一樣高大威猛。」
    「哎呀!你別亂說話,被新教主和聖女大人听到便麻煩了。」
    面對著人好奇的眼神,小丘只敢瑟縮著身子,羞澀地向人點頭。
    佘坤一黨人率先收起了武器,表示听令,既然是教主兒子親臨,他的一句說話、一個動作便代表著魔教,倘若跟他作對,便是魔教的叛徒,立時會成為矢之的。
    佘坤圍繞著小丘走著,一邊以懷疑的目光打量著他,忽然一掌打出,輕輕在小丘的肩上一拍,害他身子後晃一下,險些立足不隱。
    「放肆!」u曉熒拔出了寶劍指著佘坤,喝道︰「竟敢向新任教主無禮?」
    「太可疑了。」佘坤無視近在咫尺的劍鋒,道︰「傲教主可是不怒自威的武者,他的兒子怎會一副柔弱的樣子?」
    這句話可是教們的心中話,雖然沒有爭相和議,眼神卻流露出種種不信任的目光。
    u曉熒冷笑一聲,道︰「傲義大人也是傲教主的親弟弟,何嘗不是體弱多病?更何況……」她突然把小丘的褲子扯下了一半,道︰「看!他這里還有傲家的胎記,這可冒充不了吧!」
    排在最新的一行人立即擠了上前,像定古董般細心打量,甚至有上前撫摸的動,教小丘羞紅了臉。
    那些教面面相,他們一方面不完全肯定胎記的真危  植桓銥 惶岢鮒室桑 亂虼舜Щ 誦陸討鰨 氈磺錆笏閼恕br />     一直保持沉默的傲義突然上前撫著小丘的頭顱,道︰「哎呀!我的乖┐  朗甯肝伊恕!br />     除了母親張彩雲之外,傲義是小丘見過的第二個親人,雖然只是第一次見面,輕輕的撫摸卻帶給他無限的溫暖,便追問︰「叔父,我的父親在哪里?」
    「咦?」傲義把目光射向u曉熒,道︰「你還未……」
    「小丘,你跟我過來,我現在就帶你去見你的父親。」
    自離開張家村以後,小丘一直期待著跟父親見面,而這一刻終于來臨了。
    教主寶座的左右和後方各有一條通道,右邊的是通往傲義的房間,左邊則是前往聖女寢室,可見二人在教中地位相若。
    而穿過後方那長長的隧道,便會到達一扇闊大的鐵門前,沉黑色的玄鐵上雕琢出一個層次分明的星形圖案,兩旁分置一個青龍和白虎的石像,它們張牙舞爪,怒容扭曲,彷芬壞┬脅凰僦 涂拷 慊嵐閹撼扇飪欏br />     森寒的氣氛支配著小丘的每寸神經,神秘的感覺充斥著他的內心,地面彷飛 歡允擲醋к 南感〉乃 齲 釧薹   敕幀K刮醋齪眯睦磣急福u曉熒已走在鐵門面前,沉呼吸了一口,然後緩緩把門推開。
    小丘的腦海轉過種種幻想出來的畫面,他的父親拿著寶劍,威武的眼神打量著這個首次相認的孩子;他的父親笑著把他抱起,把他放在肩上玩他夢寐以求的「騎牛牛」;他的父親像叔父般溫柔地抱著他,訴說自己對母親的緬懷和悔恨。
    可惜,所有的期待在一瞬間破壞,在小丘面前出現的只有一副沉色的棺木,前面擺放著一座插滿了香火的爐鼎,淨白色的長布條寂靜地煸諏獎叩暮崍荷希 醢檔幕肪趁揮邪氳閔鈉 br />     小丘呆呆看著這番光景,良久說不出話來,滿心的期待一下子化成碎片,掉進絕望的深淵。
    「對不起,小丘,我當初怕你受不起打擊,沒有告訴你真相。」u曉熒黯然起來,道︰「你的父親……傲影大人,已經不在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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