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場

    再不需要多一個字的侮辱,晏恬芮起身出了幾道房門,輕飄飄走出了小區門外,小時候用于鎮魂的八卦鏡早已在家里蒙上塵灰,她的腳步踩在地上仿佛感受不到重量。
    此刻她是天地間最卑微的一粒塵埃,外面依然是奪目璀璨燈紅酒綠,目之所及確是滿滿一片灰,震驚遲鈍愚蠢之後的荒蕪草原,蒼涼不見青草綠苗,她慢慢垂下腦袋和眼瞼,努力瑟縮著嬌小的身子,很快淹沒在來來回回穿行的人群。
    是怎麼一回事?來時想著委婉表達,現在竟是落得個里外不是人呢?
    她一向自知與晏凝靜之間的身材差距,這話可以自嘲,但萬萬不能由被比的另一方來說出,自嘲是玩笑,她言便是萬箭穿心,留下著無數黑窟窿冒著裊裊余煙,綿延不盡。
    識人方面天生缺了跟筋,連自己家人都未為能了解透徹,怎能稱自己幾斤幾兩?
    語言的魅力是如此之大,晏凝靜全言未引用一字髒話,卻能刺中人心。人溫情的時候可以甜蜜得膩死人,翻起臉來又是毫不吝嗇拿出最厲害的武器。
    晏恬芮以為她可以揮一揮衣袖,做個了無塵的看客,直到接起晨雨劇社的同級生謝毅的電話時,哽咽的嗓音出口的那一瞬間,她才真切感受到自己的悲傷和刺痛。
    女孩平時聲音軟軟糯糯,這時帶著啞音,細心的謝毅怎麼會听不出來?
    “恬芮,發生什麼事兒了嗎?你現在在哪兒,我去和你踫面,剛好有事跟你講~”
    她努力打起精神,卻提不起興致,“我...我沒有力氣,謝毅,過了今晚再說可以嗎?”
    電話那頭背景音嘈雜,人聲沸騰,可見女孩還在夜色中,謝毅有些擔心,“告訴我,身邊還有人嗎?晏恬芮,你不要逞強!”
    她最是招架不住突如的好意,“我一個人,但已經在回學校的地鐵上,馬上到宿舍啦。”
    “知道了,我現在去k口,等你出來就可以看到我。”
    謝毅也不等女孩下一句話,就直接斷了線,晏恬芮還是乏力得很,人還沉浸在一文不值的下里巴人形象中,在擁擠如潮的車廂里沮喪著脊背。
    這一站上下車的盡是青春洋溢的年輕人,一個個抬首挺胸,自信昂揚,成群結伴,女孩孤單影之的身影終于慢吞吞地從扶梯口浮現上來,謝毅一手拿著熱飲迎了上去,將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晏恬芮的身上,現在天氣還未進入炎夏,夜晚的涼風還帶些涼意,女孩肩上一重驚訝地抬頭,“謝毅,你真的來啦?”
    傻里傻氣地,謝毅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這顆喪喪的小腦袋,“我能讓你一個人在這兒傷春悲秋嗎?”
    晏恬芮不好意思地露出大白牙朝他笑笑,兩人並排向校門口走去,眼看巍峨莊嚴的拱形門越來越近,謝毅忽然開口說要去附近的星巴克買杯咖啡,這麼晚還喝咖啡?晏恬芮也沒多問,跟著他轉了個彎進了店。
    男孩並未著急去前台點單,而是先找了個圓桌空位,示意女孩坐下等他。
    晏恬芮坐下繼續發呆,謝毅再回來時,手上已經端了一個托盤,兩杯冰可樂,兩盤甜點,他一一擺出來。
    “喏,不開心的話,吃些甜的就好啦,等你心情好點兒了,你可以再選擇要不要和我分享傷心事。”
    說完自己拿起一杯可樂喝了起來,另一只手也拿著叉子挑起一小塊蛋糕送入口中。
    他品味到美食的表情很享受,眼楮微微眯著,“嗯!”挑挑眉示意對面的女孩,“你也試試,很甜,一點兒也不膩。”
    畢竟不是專門買給她吃的,晏恬芮倒也就不客氣起來,首先大吸了一口冰可樂,瞬間五髒六腑帶著靈魂歸位,對面男孩溫柔的眉眼都清晰起來,她露出自己那不值錢的笑,表示感激,謝毅卻揮揮手,再次讓你嘗嘗碟子里的蛋糕。
    “只喝一口冰可樂哪夠,這個上面是動物奶油,很溫和的口感,像雲朵一樣,在你的口腔里劃開,和你的氣息融合在一起,多麼美妙呀~只要你想,天空也可以在你的身體里。”
    謝毅描述得那麼的神奇,她也是才知道,奶油是分種類的,不同的奶油就是不同的雲朵,晚上雖然看不到白天藍雲,但此刻她卻可以用口腔和味蕾感受到這份美好。
    她小心的挑上一塊,用舌尖先去觸踫,清冽微甜,再卷入一團入口,果然這甜蜜劃滿了口腔,舒適安逸,扎著低馬尾的黑發掩藏下的臉蛋才終是褪去了霧霾,重新印上了明媚和舒展,她忍不住又挖了幾勺。
    謝毅制止她,“不要吃那麼快,跟我說說話,手上的熱飲也喝一下。”
    女孩這才想起他在電話里是有事找她,“對哦,剛才電話里你說有事找我?”
    事情確實有點著急,可女孩現在的狀態看看著並不適合見人,他放松開自己的語氣,“劇團負責人想見見咱兩啦,他看過我們演的《雷雨》劇目,想說讓我們加入他們的團隊中,現在先見見,不過也不著急,你準備好再說。”
    晏恬芮的眼楮明顯發亮,可她心里有些發 ,被認可的喜悅藏在心里,沒怎麼表現出來,眉間又皺上了山巒,遲疑著問道,“我可以嗎?”
    謝毅毫不遲疑︰“當然可以!他們主要喜歡你的表演,我都是順帶著的。”
    女孩又羞澀起來,可她還是勇氣不足,嘟囔著︰“這都是表象,等他見到我真人,會失望的。”
    謝毅嚴肅起來,明明像花瓣一樣明媚可愛的女孩子,為什麼此刻要這樣看低自己,“今晚誰說你什麼了嗎?誰這麼惡毒,忍心去苛責你!你跟我說,我幫你出氣!”語氣竟是飽含著心疼。
    她有些說不出口,是要掩飾,還是跟眼前這位溫暖的男孩,說出心事呢?
    謝毅察覺到她躲閃的目光,知道她也許有所顧忌,又保證︰“你放心,我不會和別人說起的。”
    晏恬芮這才斷斷續續地將前因後果分享出來,謝毅因為家里父母做生意的緣故,身邊見到的人形形色色,倒是也見過一些愛恨糾葛,這世上本沒有對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只是太固執己見走進了胡同和圍牆。
    “你和你姐姐都沒有錯,人生有很多種活法,你姐姐只是一種路行不通,換了另一種路而已,她不像你會把父母姊妹放在第一位,所以才那麼傷害你;你知道嗎?在你們家中,你的思想已經超脫出去那個小世界了,可是能力和經濟還沒有跟上,卻還得被枷鎖在女兒和妹妹的位置上,替他們著想做事。”
    “是我太自不量力了吧?”
    “沒有,你們誰都沒有做錯,只是中國人被這種禮義仁孝束縛住了,你又是個對人寬厚善良的性子,容易吃虧罷了。”
    “我知道,可我沒辦法。”
    “裝聾作啞吧,只要你不去和他們接觸,把這些精力放在自己身上,心態就會平衡很多。”
    “可我媽媽那邊...”
    “時間久了之後,她會明白的,兒女有自己的路要走,她沒有你想得那麼脆弱。”
    “但願吧。”
    道理都懂,只是缺個人共鳴,傾訴之後晏恬芮的心情明顯開闊了許多,她關心起和劇團負責人見面的事情。
    “那我們什麼時候去見劇團?”
    “看你現在沒事了,要不現在過去?劇院那邊會排練到很晚,編導還在那邊盯,就是簡單會面一下。”
    “嗯嗯∼好噠!”
    ————
    國慶回家之後,心態有很大的變化,一直以為自己內心是孤獨的,在這世上無論和誰在一起,酸甜苦辣還是要自己扛,可真正和家人在一起,心還是感受到了歸屬,什麼事也不想,失眠像不見了似的,無憂無慮般還是孩兒,第一次看到地瓜開出了紫色的花兒,以為是牽牛喇叭花,卻是從地瓜藤葉上冒出來的,生機勃勃~
    國慶紅事多,白事也多,竟沒有一樁是自然而然,順利美滿的。
    分享一下一宗白事兒,46歲的中年獨居男子患了艾滋病逝去的故事,他出生時父親已經病去,母親生他難產而亡,後來被親戚過繼給兩個女兒的同鄉夫妻,這對夫妻男人也很快過世,女人有了心髒病,他的童年是在懂事和勤勞中度過,長大之後善良本分,長相白淨寬厚,卻一直沒能成家。
    這是鎮上好多年才听說的一例艾滋病,結果確診的第二天就在病床上閉了眼,家人開了席卻不收禮金,附近十里八鄉的雖不敢近他身,可只要有一點交情的,都開車過來買了鞭炮和香紙,臉上盡是惋惜,為他送最後一程。
    這樣的溫情並沒有因為艾滋病的可怕而隔斷,鄉鎮上的人懂得他的寬厚善良,全了他身後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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