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3節

    崔定微微頷首︰“我也感覺到了,可能是哪位不喜歡在人前走動,因此遮掩了容貌的道友吧。”
    兩人並沒有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很快便轉了個彎,匯入人流之中。
    ?
    劍宗。
    北辰殊手持雁空劍,在九天峰的一面懸崖邊練劍。
    從北斗劍宗的小戰場上回來之後,他也嘗試過突破分神,然而不知道是什麼緣故,突破卻並不順利——說不順利都有點夸大了,應該說壓根就沒有開始。
    每次決定要突破的時候,他心中總會突然生出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仿佛必然會隕落于無竟劫下一般。
    北辰殊也曾懷疑,這是不是心魔故意而為,只是想考驗他是否有勇氣在修行之路上一直走下去永不回頭,哪怕知道前路渺茫,生死未知。
    但最後,他還是沒能下定決心——或許,這已經證明他在某些方面還是有所欠缺吧。
    也正因此,北辰殊沒有再如往常一樣閉關,而是暫時封印了修為,讓自己像一個凡人武者一樣生活。
    可能是他擁有強大的力量依舊太久,所以反而被力量所迷惑,失去了最純粹的向道之心吧。
    當然,在某些特殊的情況下,他還是必須解封修為,比如宗門有傳召,又比如現在——他收到了來自景純劍尊的傳訊。
    上一次墨天微向他——確切說是燭虹詢問了千機百變鎖相關的事情,之後危樓與洵都覺得她一定是知道了千機百變鎖該如何構建,只有燭虹堅持認為這不可能,為此他們還打了個賭,輸的人就要被贏家懲罰一番。
    而北辰殊的職責就是向墨天微詢問一下,根據她的答案判斷賭局誰勝誰負。
    打開傳訊一看,他的眼楮立刻便亮了,“劍尊竟然已經來了?太好了!”
    他最近修行時也遇到了一些困惑,如果劍尊心情不錯,或許會指點他一番。
    危樓與洵皆是摩拳擦掌,不懷好意地看著燭虹,“等著挨揍吧。”
    燭虹在和他們打賭之後就後悔了——即便是他贏了,難道這種情況下他還敢揍危樓與洵不成?明擺著他這個賭打虧了。
    但此時他也只能硬著頭皮,輸人不輸陣︰“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呢!”
    北辰殊也不管他們三個的幼稚行為,一邊嘀嘀咕咕,一邊回復傳訊︰“劍尊已經到靖西城了?請劍尊稍候,我這便去靖西城。”
    發完傳訊之後,他便高興地下山了,“走走走,我們去靖西城!”
    剛剛回到洞府外,準備收拾了一番便去靖西城,突然間北辰殊停下了腳步,愕然地看著剛剛收到的那一條傳訊︰“不必,我已到了劍宗。”
    劍尊來了劍宗?她是怎麼進來的?當日景寧劍尊只留下了靖西城的通行令牌,劍宗的卻不曾留下啊……
    北辰殊迷茫地看著傳訊玉上的消息,想要問問劍尊是不是在劍宗山門外,但卻忽然記起了一件事情——等等,宗門似乎……又在準備為靈星峰尋找傳人?
    呃……
    雖然不知道墨天微對靈星峰已經起了抹殺之心,但敏銳的直覺告訴他——事情似乎有點不妙啊……
    ()
    第859章 再尋傳人?
    “到時候你輸了可別說我們人族聯合起來欺負你。”
    危樓不屑地掃了一眼燭虹,覺得這個家伙真是個蠢的,明明先前與墨景純在一起歷練好幾年,如何竟還對她沒有半點了解?那可是個想要做什麼,就真能做到的妖孽啊。
    燭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但還是堅持為自己爭取利益︰“如果墨景純說她掌握了千機百變鎖,其實卻沒有呢?除非她拿出一個千機百變鎖,否則我可不認賬。”
    “她可不會在這點小事上說謊!”
    ……
    三個爭吵了一會兒,忽然發現北辰殊沒聲音了,不禁感到奇怪,洵道︰“你這是怎麼了?難不成景純不想見你?嗯,她確實說得出來這種話。”
    燭虹悄悄松了口氣,感覺自己好像逃過了被揍的命運。
    北辰殊搖搖頭,“不是,劍尊已經到了——她已經到了劍宗。”
    “嗨,到了就到了唄,想見她就去唄,這麼慫,真是沒有學到本座半點風采……”
    危樓絮絮叨叨地說了幾句,忽然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一般,聲音戛然而止。
    與此同時,洵驚愕的聲音也響了起來︰“之前剛回來的時候你不是說劍宗護宗大陣很厲害,外人沒有得到允許根本進不來麼?景純已經被逐出劍宗,難道還能在劍宗暢通無阻?”
    危樓同樣也有了不妙的預感︰“她來干什麼?這是要來砸場子嗎?”
    北辰殊神色凝重,掉頭便走了出去,旋即化作一道遁光朝昊陽峰而去,一邊在心中默默與三人說︰“靈星峰剛隕落了一個首座,而且因為近來連年戰爭,慎修還沒有收徒,如今掌門他們正在計劃為靈星峰再尋一個傳人……”
    “哦豁!”危樓沒什麼感情地驚叫了一聲,旋即不厚道地笑了,“這就叫趕早不如趕巧?論《無心天書》的修行,劍宗這幾代里誰能比得過墨景純啊,讓她來選傳人唄!”
    他對劍宗可沒什麼感情,此時就恨不得捧著花生瓜子前排吃瓜看戲。
    北辰殊額角的青筋跳了跳,讓景純劍尊來選靈星峰傳人?她怕是要直接來個怒斬靈星峰哦……
    還是洵最先冷靜下來,忙道︰“你問問那個景寧,看看是不是他邀請景純來劍宗的,或許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
    “肯定不是,我今天去練劍前正好看見他的遁光往昊陽峰去了,應該是去商量靈星峰傳人之事……”北辰殊感覺頭都要大了,“他不可能在這種時候邀請景純劍尊來宗門!”
    洵也無話可說了,同覺得頭大。
    北辰殊是墨天微與宗門兩邊都擔心,而洵當然只是擔心前者——他怕墨天微真要在這時候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來。她修為在下界雖然還算不錯,但劍宗里修為更高的也有數位,真的撕破臉皮,那可討不了好。
    “你還是問問她怎麼突然來劍宗吧——要不也可以現在請她去靖西城,”危樓漫不經心地建議,“你去昊陽峰,那些人就能听你的建議,暫時不提靈星峰傳人的事情了?”
    “恕我直言,你在劍宗沒有這麼高的地位,而墨景純也沒有這麼大的面子。”
    北辰殊停住了遁光,站在雲霧之中沉默不語。
    雖然危樓的話說得很不好听,但意思倒是沒錯,如果他在劍宗地位高到能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也不至于人家在接天殿議事,而他還在九天峰練劍。
    這樣想著,北辰殊小心翼翼地給墨天微發去了一條傳訊,“劍尊,您肯定沒去靖西城吧!以前景陽劍尊在邕寧城的那間酒樓楚天闊現在也搬到靖西城了,不如就在那里訂上一席,我為您接風洗塵!”
    傳訊發完,他便忐忑不安地等待回復,然而等了很久,劍尊的答復也沒有傳回來。
    危樓看在眼里,心想︰“這笨蛋怎麼還是如此幼稚,墨景純明擺著就來者不善,能被你三言兩語就勸走?真是關心則亂。”
    給北辰殊的建議,也純粹只是瞎扯的,只是讓他努力“掙扎”一下,這樣等真正發生了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他也能安慰自己——我已經盡力阻止事態惡化了,奈何……
    “我真是善解人意啊!”危樓難得有這樣的體會,頓時還覺得挺不錯的。
    ?
    且不提北辰殊還在苦苦等待不知道會不會來的答復,此時的昊陽峰接天殿中,劍宗的長老、掌門還沒有察覺到危險正在靠近,依舊在就靈星峰傳人之事進行討論。
    因為只是靈星峰少了個首座,幾位大乘、散仙便都沒有參與,在場的只有現任掌門、首座及眾多長老,除此之外,還有幾位被他們看重的弟子也在旁听著,學習宗門管理經驗。
    “此事已商議了數個時辰,但卻依舊未有結果。”明諭劍尊環視眾人一圈,他在這些長老之中地位最高,也最有發言權,“不論爾等有何意見,今日此事必須有所決斷。”
    眾人安靜了片刻,方有一人道︰“慎修首座是景寧長老的弟子,想來景寧長老……必能再為宗門培養一位英才。”
    從來到接天殿後從未說過一句話的慕容決此時終于抬起頭來,目光冷冰冰地看著說話的人,“我早已說過不再收徒,嘉澤,你是否近來修煉不順,腦子不好使了?”
    嘉澤長老臉色不太好,他與慕容決的關系向來不睦,可惜地位不如對方,一旦有爭執,往往都是他討不了好。
    好歹修煉到了如今的境界,他便自覺已經有了些話語權,也敢不輕不重地暗暗刺慕容決幾下,結果……
    他也沒了興致,冷哼一聲︰“景寧長老不願便算了,何必咄咄逼人,我也是為宗門著想。”
    慕容決這次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冷淡道︰“為宗門著想,就是要每代都安排一位天驕去死麼?”
    他的聲音並不大,然而當這句話落下之後,原本正交頭接耳討論著一些事情的長老皆愕然抬起頭來,目光中滿是不可置信,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敢在這里說這樣的話。
    林昭行眉頭微微一皺,目光中含著一絲警告,“景寧,你看重弟子,悲痛過度,失了分寸。今日便算了,下次萬不可如此。”
    他這話是在斥責慕容決,但也是在為他開脫,同時暗示其他人將這件事情忘了。
    畢竟慕容決的話深思起來,可不是簡簡單單地發牢騷,而是在質疑劍宗祖師,尤其是靈星劍仙,以及他留下的傳承——這在任何一個宗門,都不是一件小事。
    慕容決身邊的藺書岳也連忙不輕不重地咳了一聲,將話題引開,“《無心天書》雖是難得的神功,但修行不易,這次擇傳人……”
    他的話才說到一半,便被慕容決打斷了︰“難道我說錯了麼?”
    “從我入門到如今,五百二十五載,靈星峰首座換了三人,明澤劍尊、景純與慎修,無不是天賦出眾,遠超同輩,可他們結果如何呢?”
    “明澤師伯、慎修盡皆隕落,唯有景純幸存。而再往前數,成甦真君、元潛師伯祖……無一幸免。”
    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慕容決,仿佛在看一個發了 癥的人,可慕容決卻只是冷笑一聲,“如今靈星峰嫡系,不存一人!這便是你們想要的?這樣的傳承,還有存在的必要麼?”
    一片死寂,甚至在場眾人有那麼一瞬間連呼吸都忘記了。
    藺書岳暗嘆一聲,他只道景寧因為景純的遭遇,對靈星峰素有心結,如今連他的徒弟也都隕落了,那心結愈發嚴重,恐怕都已化作心魔,說出什麼話來都不奇怪——可這不是他的洞府,這是接天殿!
    在接天殿說這種話,果然是打擊太大,瘋了麼?
    尹月白心中也非常焦急,景離隕落之後,景寧曾代任過一段時間碧落峰首座,他們的關系也越來越好,此時自然不願他受罰,可是……如果在接天殿說這種話都不必受罰,那宗門又有何威嚴。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林昭行與凌雲起,前者神色不快,似乎被慕容決的話激怒了;後者卻是面無表情,似是此事與他無關。
    嘉澤劍尊愣了好一會兒,眸中突然閃過一絲快意的光芒,他立刻站起身來,怒斥道︰“慕容決,你真是瘋了!你竟敢質疑靈星祖師留下的傳承,甚至想要抹去祖師留下的道統?”
    “簡直是欺師滅祖!我劍宗怎會有你這般無恥之徒!”
    他神色激動,義憤填膺一般,說著還轉向明諭劍尊,深深一拜︰“明諭長老,嘉澤羞于與這等無恥之人為伍,請奪慕容決長老之位,罰入水獄思過千載,方可慰靈星峰一脈歷代祖師之靈!”
    在場之人誰不知道他與慕容決的齟齬,更知道他此時只是在借題發揮,並不是真的對那些隕落的、飛升的靈星峰祖師有多少敬意,但此時他這麼說,確實也挑不出什麼毛病。
    明諭劍尊臉色不太好看,作為慕容決的師伯,他自然更偏心慕容決,但……這小子怎麼能對祖師不敬?
    便是心中存有質疑,他體諒他剛剛喪徒,也不會有所責備,可他竟然敢在接天殿,當著這麼多長老的面說出他的不滿……這足以證明在他心中祖師根本算不得什麼。
    作為曾經的掌門,明諭劍尊愛護宗門後輩,但無疑更看重宗門的顏面與祖師的威嚴,如今慕容決的話卻是將兩者都掃了個干淨,他自然震怒。
    林昭行一看明諭劍尊的神色,便只知他已是怒不可遏,立刻搶先開口了,“景寧!”
    慕容決平靜地回望,他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也懶得偽裝出誠惶誠恐的模樣——會害怕,他就不會開口。
    林昭行的話卡在嗓子眼里說不出來了。
    他發現自己竟然無話可說,也根本無從說服景寧服個軟認個錯,將這件事情揭過。
    “景寧……”秋水素輕嘆一聲,“今日讓你來議事,是我等之過,只是……你去思過崖思過百年吧。”
    慕容決淡淡一笑,“師姐,多謝你的好意,只是我無過可思,去思過崖也是浪費時間。”
    嘉澤劍尊簡直高興得要蹦起來了,他怎麼也沒想到慕容決竟然這般油鹽不進,就連景昭、景瀾兩位長老幫他開脫,他也毫不領情……
    “簡直天助我也!”他忍不住就想再說兩句,讓在場長老皆厭棄他,順理成章地將他關進水獄。
    但不等他開口,一直沒有說話的凌雲起終于是說話了,“那你想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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