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溫采抿唇道︰“承蒙殿下收留,奴婢才不至于餓死街頭。”
    宋宥默了默,又道︰“我本來沒想瞞著你我的身份……可你似乎很討厭我,每次見到我時,都不肯正眼看我一眼。若告訴你我就是蔡大哥,你說不定會連蔡大哥也一起討厭……”
    溫采愣了愣,連忙抬頭道︰“奴婢從未討厭過太子殿下。”
    “那你為何總是躲著我?”宋宥掰著手指頭,一樁樁一件件地細數著,“每次棲遲讓你來送東西,你總是把東西放下就匆匆離開,好像連一刻鐘也不想多待似的。還有,去年三月的時候……”
    “奴婢沒有!”
    溫采漲紅了臉,急忙打斷他︰“奴婢……奴婢沒有躲著太子殿下,奴婢只是……不敢抬頭看太子殿下。”
    “為何?”
    “因為……因為太子殿下是奴婢心中最敬仰之人。”溫采低著頭,聲音小的幾乎快要听不見了,“太子殿下于奴婢而言,是可以拯救大夏的神,高高在上,尊貴無雙……而奴婢身份卑微,怎敢直視殿下。”
    宋宥怔愣了片刻,忽然輕輕笑了起來,再次上前牽住了她的手。
    “這麼說,你真的不討厭我?”
    溫采紅著臉,極輕極輕地應了一聲︰“嗯。”
    “傻姑娘。”宋宥緊緊把她抱進懷中,溫厚的手掌攬住她縴瘦的腰肢,“我從來都不是什麼神。在你面前,我只是你的蔡大哥。”
    他憐愛地摩挲著溫采的黑發,突然低聲問道︰“跟我回大夏去好不好?”
    溫采掙扎了下,滾燙的臉頰貼著他寬厚的胸膛,“那……那殿下怎麼辦?”
    “棲遲有陛下照顧,你不必擔心。”
    宋宥松開手,極珍視地捧著她的臉,認真道︰“那時你執意要去楚梁做暗線,我怎麼攔也攔不住,除了日日為你擔心,什麼都做不了。現在,我終于又見到你了……”
    他慢慢上前,認真地凝視著她的眼楮,語氣里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溫采,跟我回去,做我的太子妃,好不好?”
    *
    兩日後。
    “陛下,崔家的事,臣已經處理好了。”
    紀丞相站在御書房的紫檀木案旁邊,低聲朝裴溪故稟道︰“崔家滿門流放邊疆,永生不得再踏入皇都一步。另外,崔家手中的兵權,已經全部交由雲大小姐掌管了。”
    裴溪故一邊批著手中的折子,一邊淡淡地嗯了一聲︰“辛苦丞相了。”
    紀丞相頓了頓,又將聲音壓低了些︰“陛下,臣還有件事要與陛下商議。”
    “丞相請講。”
    紀丞相斟酌了下,委婉道︰“陛下昨日上朝時,曾提出要立宋貴妃為後,但此事朝中有一大半的大臣都不贊成。宋貴妃雖然深得陛下寵愛,但她畢竟是大夏的人,讓一個大夏女子做皇後……只怕難安百姓之心。”
    裴溪故抬眸看他一眼,沉聲道︰“朕已決意要立棲遲為後,丞相無需多言。”
    紀丞相急道︰“可是……”
    “陛下。”
    王年從門外進來,先是歉然朝紀丞相躬了躬身子,然後才快步走到裴溪故身旁,輕聲道︰“朱雀觀的吳道子來了,說是有急事要面見陛下。”
    裴溪故想了想,便吩咐道︰“既然如此,就讓吳大人進來吧。丞相若沒有別的事,就先回吧。”
    紀丞相無法,只好把滿腹勸諫之言盡數壓了回去,快步走出了御書房。
    誰知一只腳剛邁過門檻,就迎面撞上了正站在御書房門口的宋棲遲。紀丞相嚇了一跳,慌忙朝她行禮︰“臣見過貴妃娘娘。”
    宋棲遲微笑道︰“丞相不必多禮。”
    紀丞相見她手里提著食盒,似乎在門外站了許久,心里不由得咯 一下,慌忙問道︰“臣方才對陛下說的話……娘娘都听見了?”
    “嗯。”宋棲遲點了點頭,“丞相所言有理,這皇後之位,本宮確實難當。”
    紀丞相連忙低頭告罪︰“臣也是為江山社稷考慮,還請娘娘莫要怪罪。”
    “丞相是肱骨之臣,自是事事為國著想,本宮怎會怪罪。”
    宋棲遲側身為他讓出一條路來,又看了一眼等在旁邊的吳道子,微笑道︰“好了,今日天冷,丞相快些回府歇息吧。”
    紀丞相又低頭行了一禮,便匆匆告退。宋棲遲掀開簾子進了屋,吳道子縮頭縮腦地跟在她後頭,一進去便跪下行禮︰“臣吳道子,拜見陛下,拜見貴妃娘娘。”
    “起來吧。”
    裴溪故一面吩咐他起來,一面往旁邊挪了挪給宋棲遲讓出地方來,柔聲道︰“今兒天冷,不是說讓你在宮里好好歇著的嗎,怎麼又跑來啦。”
    宋棲遲把手里的食盒放下,小聲道︰“還不是怕你忙著批折子忘了吃東西。喏,這是我親手做的幾樣糕點,等下你嘗嘗。”
    “好。”
    裴溪故含笑應下,這才轉頭去看吳道子,問道︰“不知吳大人有何事要與朕商議?”
    吳道子低著頭,攥著衣擺沉默了半晌,突然猛地叩頭下去,連聲求饒道︰“陛下,臣有罪,臣有罪……還請陛下看在臣是無心之過的份上,饒臣一命吧!”
    裴溪故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蹙眉道︰“吳大人,有話好好說。”
    吳道子顫抖著直起身,戰戰兢兢地看了宋棲遲一眼,慌忙移開了目光,囁嚅道︰“臣听聞朝中有不少人對陛下立後一事頗有微詞,心中實在難安,所以今日才斗膽來向陛下請罪。”
    他咬了咬牙,顫聲說道︰“宋貴妃……其實並非夏安帝親生。她……她是楚梁的子民!”
    “你說什麼?”宋棲遲猛地睜大了眼楮,秀眉緊皺,“這……這不可能,你莫要胡說!”
    “臣沒有胡說,臣敢以性命擔保,臣今日所言,字字屬實。”
    吳道子擦了一把額上的汗,大著膽子把在心里憋了好些年的話一股腦兒地全說了出來︰“臣年輕時,曾以道士身份到大夏游歷,那時大夏正遇上百年難遇的旱災,人心惶惶,社稷飄搖。臣閑來無事,就在驛站中算了一卦,卦象顯示,是夏安帝常年征戰,殺戮太重,才致此次天譴。臣那晚喝了些酒,便把這話有意無意地說與了幾位客人听,誰知第二天,這話就傳遍了整個華京。”
    他頓了頓,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宋棲遲的臉色,這才敢繼續說了下去︰“我心知不好,本想連夜離開華京,可夏安帝動作極快,早早地就派了侍衛將我住的驛館包圍,把我抓回了宮中。他知道我擅佔卜,便對我用刑,逼問我有沒有什麼法子可以化解此次天災,我……我實在怕死,只好當著他的面卜了一卦。”
    “卦上說,上天一直在懲罰夏安帝,所以才令他多年無女,只能生子征戰,繼續殺戮,輪回無休止。只有皇室有女出生之時,才是天災化解之日。”
    宋棲遲的眼神慢慢渙散,朱唇微不可察地顫抖著。
    吳道子艱難地咽了下唾沫,小聲道︰“可當時後宮妃嬪並無人有孕在身,夏安帝心急,便一直逼問我有沒有其他的法子可以替代。我……我為了活命,只能拼盡半生修為,又為他卜了一卦,並告訴他,只要尋得一個在當晚亥時出生的女嬰,喂她一滴皇室之人的血,她便可承繼皇室血統,作化解天譴之人。夏安帝當時便派出了大批御林軍,挨家挨戶地搜尋,可好巧不巧的,當晚亥時出生的女嬰……就只有貴妃娘娘一人。”
    宋棲遲整個身體都沒了力氣,只能軟軟地靠在裴溪故身上。
    裴溪故連忙將她攬進懷中,緊緊握住她的手,輕聲安慰道︰“別怕,阿朝在這里,阿朝會一直陪著你。”
    他淡淡抬眸,睨了一眼吳道子,冷聲道︰“既然如此,那你可知她的親生父母如今在何處?”
    第73章 大結局 “最喜歡你。”
    “娘娘的親生父母……已經不在了。”吳道子咬著唇, 大顆大顆的汗珠自他額角滑落,“夏安帝為了不走漏風聲, 待那婦人生下孩子後,便命御林軍無聲無息地了結了他們。陛下,貴妃娘娘的親生父母……就是當年富極一時的蔣家夫婦啊!臣是認得他們的,他們本來好好地在大夏游玩,可,可不曾想……”
    “我不相信!”
    宋棲遲突然掙脫了裴溪故的懷抱,紅著眼楮死死地盯著吳道子︰“你說父皇殺了我的親生父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她出生時, 是父皇親自下旨封她為清寧公主。
    她記得清楚, 小時候父皇常在她耳邊說︰“棲遲, 你是父皇最疼愛的孩子。有你, 才有大夏今天的安寧。”
    她清楚地記得幼時父皇對她的百般縱容和寵愛。
    所以就算知道,自己不過是父皇手中一枚用來安撫民心的上好棋子, 她也心甘情願。
    她常常想,能為天下萬民之表率, 也是一件極幸福的事。
    可直到如今她才知道, 自她出生起便壓在她身上的這一切, 其實並不是她該承受的東西。
    她本該是楚梁第一富商之女,衣食無憂快快樂樂地長大。
    是父皇親手摧毀了這些。
    是她一直敬重愛重的,父皇。
    這十八年來支撐著她活下去走下去的信仰,好像須臾之間, 就碎成了一地可笑的殘渣。
    裴溪故心疼地攬住她的肩膀,輕聲安慰著︰“棲遲,別想那麼多了, 都是過去的事了。而且,他說的話,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是真的。”
    門口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宋棲遲愣了愣,慢慢抬起頭來,喃喃道︰“哥哥?”
    宋宥的嗓子原是因為特意服了藥才變啞的,如今含了幾日解藥,便又恢復了素日的清潤。
    他眼中含著濃重的哀傷,聲音輕的仿佛風一吹就要散了︰“棲遲……你確實不是父皇和母後親生的。不僅是你,就連我……也並非母後所生。”
    宋棲遲哽了下,雙目空洞無神︰“什麼?”
    “夕韻十六歲那年,曾生了一場大病。母後沒日沒夜地守在她床前,整個人消瘦了不少,我擔心母後的身體吃不消,便帶了些補品去探望,正巧看見母後正坐在夕韻旁邊,對著她自言自語。”
    宋宥自嘲般地笑了笑,仿佛又回想起了當日的情景。
    “母後滿眼心疼地看著夕韻,對她說……夕韻啊,你一定要好起來,母後就你這麼一個孩子……你一定要好起來。”
    “後來我就起了疑心,偷偷派了幾個得力的手下去查我們出生那年的事。這一查,我才知原來我根本不是母後親生。母後出身不高,為了能坐上皇後之位,便趁著父皇南下巡游的時候,將趙家一個剛剛懷上身孕不久的遠方表親接到了宮里,把她生下的孩子據為己有。然後,便順理成章的,憑著生下皇長子的功勞,坐上了後位。”
    “而你,也確確實實是那對蔣氏夫婦的孩子。當年蔣氏夫婦游歷至大夏,看見大夏子民飽受旱災之苦,心中不忍,還特地從楚梁調了一批糧食過來,準備送給大夏。可惜,這樣心善的人……卻落得個身死他鄉的下場。”
    宋棲遲頹然跌坐回裴溪故懷里,淚水簌簌從眼角滑落。
    “怎麼會……怎麼會……”
    “棲遲……”裴溪故輕聲喚著她的名字,用衣袖耐心地擦拭著她臉上的淚痕,“有阿朝在,有阿朝陪著你,你什麼都不用怕……別哭了,阿朝抱著殿下,好不好?別哭了……”
    他一面安慰著宋棲遲,一面朝吳道子使了個眼色。吳道子會意,連忙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宋宥嘆了口氣,又站了一會兒,也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屋內只剩下少女時斷時續的啜泣聲和少年溫柔的輕哄聲。
    哭了不知多久,宋棲遲才從他懷中抬起頭來,哀哀地看著他,聲音哽咽的不成樣子︰“阿朝,除了哥哥,我……我只有你了。”
    裴溪故心頭一軟,連忙把她緊緊抱進懷里。他輕輕親吻著她的發,用輕柔卻堅定的語氣,一遍遍地重復著︰“殿下放心……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
    三日後。
    封後大典的各項事宜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蕙女官帶著尚衣局的幾個宮女,將明日要穿的大紅色吉服一點一點在宋棲遲面前展開,又將備好的鳳冠和各種首飾一一捧到她面前,讓她親自過目。
    “娘娘看看,還有沒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奴婢再叫人去改。”
    “姑姑心細,這些事由姑姑親自盯著,本宮再放心不過了。”
    宋棲遲笑著伸出手,輕輕摩挲著吉服袖口上的繡紋。她低頭瞧見那上頭繡著精細的鳳尾,忽然心念一動,連忙把蕙女官喚到跟前,低聲道︰“有件事,本宮想請姑姑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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