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前兩人就回了家。山里面天黑的早，摩托停在院口，車燈一滅，四周立刻只剩下蟲鳴。白漆木圍牆在夜里有些泛灰，落地玻璃映著里面的燈光，一點點從屋里透出來。
程小滿先跳下車，伸了個懶腰，整個人都快散架似的︰“哎呀，騎了一天，我屁股都快不是我的了。”
池聞“撲哧”笑出聲，把鑰匙拔下來塞進口袋︰“怪不得人家騎摩托都坐那麼直，你一上來就跟騎戰馬似的，能不累嗎？”
“你晚上給我揉揉”嘴上說著手摸到了池聞的臀上捏了一把“像這樣”
“色情狂”
他們推門進去時，奶奶正坐在客廳里，听見動靜，立刻迎上前︰“可算回來了，還以為你們要在外頭過夜呢。”
“哪能啊。”程小滿趕緊上前，乖乖喊︰“奶奶。”
奶奶高興得不行，拉著她手往屋里帶︰“快進來快進來，都餓壞了吧？今天爺爺張羅做了好些菜。”
桌上已經擺滿了盤子，涼菜、熱菜，一股熱氣混著香味撲面而來。程小滿眼楮一亮，驚嘆︰“哇，太豐盛了吧！”
池聞這時從廚房閃出來，手里還端著一盤剛炒好的瓜尖，笑著插話︰“爺爺手藝還是牛。”
“就你能說。”奶奶笑著拍他胳膊，轉頭對程小滿說，“這小子從小就不愛進廚房，這兩天能幫點忙，算是燒高香了。”
“奶奶∼我听見了啊！”池聞夸張地嚷，惹得全屋子的人都笑。
氣氛熱絡，桌上的飯菜也熱氣騰騰。
一桌菜很快擺上來，爺爺做的家常味兒，熱氣騰騰，香味四溢。大家落座，一時間氣氛融洽，仿佛外面的世界都與他們無關。
池聞夾了口牛肉，嚼著嚼著，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語氣隨意︰“對了，奶奶，我前陣子听到了一個名字，叫余建明？這人是誰啊？”
他說得輕描淡寫，就像路上看見一只鳥隨口問“這是什麼鳥？”。手里還慢悠悠的剝著蝦殼，半點認真都沒有。
可池聞瞄到爺爺奶奶。那一瞬，他看見奶奶慌得手抖，看見爺爺聲音比往常更低沉。心里確定了幾分︰果然。
“我听人說，好像是我媽的什麼朋友？”他又補了一句，像是追問，卻仍是吊兒郎當的語氣。
奶奶臉色一下子沉下來，厲聲︰“誰說的？瞎說！”
爺爺把筷子放下，語氣更冷︰“吃飯吧。別提這些沒影的事。”
桌上安靜了好幾秒，只有湯勺踫到碗壁的輕響。
奶奶臉上的笑容卻明顯僵住，手里的筷子輕輕一抖，掉到碗里。她很快低頭去撿，嘴里含糊︰“我們都沒听過這人，你這孩子一天淨嚇打听。”
爺爺沒抬頭，只是淡淡道︰“你打听這干什麼？這人跟我家有什麼關系。”
“就是隨口听到的，想起來就問問。”眉眼間全是隨意，只有程小滿坐得近，看得出他眼底那一瞬的認真。
爺爺沉默地放下筷子，目光一閃，卻沒接話。
程小滿見氣氛僵住，連忙笑著岔開︰“他就愛亂打听八卦，奶奶您別放心上。今天我們跑山，還看到好多廟呢，有一個全是本地人去拜的，挺有意思的。”
她說得輕快，像是故意把話題拽遠。
奶奶果然被她拉走了注意力，笑著問︰“是湄登寺吧？那地方人不多，挺清淨的。”
“對對！”程小滿趕緊接話，裝作興奮，“里面一個大金佛，可壯觀了。”
池聞在旁邊靜靜看著她，他沒再追問，只把剛剝好的蝦肉吃掉。然後掛起一副自在的笑，舉起杯子︰“來，敬爺爺奶奶一杯。”
奶奶被池聞這一問又這一舉杯弄的還沒回過神，只好陪他踫了一口。氣氛才算慢慢緩過來。
飯後，奶奶拉著程小滿進屋看她年輕時的相冊，絮絮叨叨說著往事。屋子里燈光昏暖，像歲月靜好。
院子外，爺爺一個人坐在石凳上，點著煙。夜色深沉，他吐出一口煙霧，半邊臉都隱在陰影里。
池聞走過去，也裝模作樣點了一根煙，湊到旁邊坐下。
爺爺沒看他，只淡淡問︰“你打听那人做什麼？”
池聞吐了口煙，笑得無所謂︰“隨便問問。我就是想知道我媽年輕時候都交過什麼朋友嘛。”
爺爺的眼神落在院門口，沒再說話。只有煙霧在夜風里散開，帶著一點沉悶的味道。
——不說也行，反正我早知道。
——只是想看看，你們還能瞞我多久。
他偏過頭，看見屋里燈光里，程小滿笑著听奶奶講故事。奶奶的笑容那麼明亮仿佛什麼陰影都進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