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正事要緊。”楊學元趕緊抬起手,用力擦掉胡子上的涕淚,千萬不能在欽差大臣面前失禮。
衙役攙扶著楊學元來到府衙外等候。
門外,原本躺著的災民們看到府衙有動靜,麻木地瞥了楊知府一眼,但沒有人動彈,他們也知道府衙里已經沒有糧食了。
衙役們趕緊上前,將災民們驅趕至一旁,為欽差讓出一條路。這些災民們雖然心中不滿,但也不敢違抗,只能默默地退到一邊。
楊學元站在府衙門口,緊張地望著街道的盡頭。
直到一列馬車緩緩駛入府衙所在的街道,車輪滾動的聲音在寂靜的掖州城中顯得格外清晰。
楊學元眼楮一眨不眨地盯著那支隊伍,隨著馬車越來越近,看到馬車周圍環繞著身著大宸軍營制式軟甲的兵士,他心中的大石才徹底落下,真的是欽差大臣啊!
他使勁眨了眨眼楮,將眼中的淚水憋了回去,提醒自己千萬不可失態。
馬車停在他的面前,楊學元緊張地看著馬車,也不知道陛下派的是哪位大人,以掖州如今的困境,希望是一位能辦實事的大臣。
馬車的車門打開,率先走下馬車的是孫佑延。
楊學元看到孫佑延的那一刻,長舒一口氣,孫太傅好啊!
孫太傅務實篤行,在朝中素有美名。他所到之處皆有善政,無論是處理政務還是安撫百姓,都深得聖心。
正當他正要上前行禮時,馬車上又下來一名十余歲的少年。
那少年通身氣度不凡,楊學元膝蓋一軟,差點跪下。
身邊一名年輕將士眼疾手快,牢牢扶住他,小聲提醒道︰“楊大人,還請進府再說。”
楊學元回過神來,連忙強撐著站直身子。他臉上滿是殷勤之態,近乎諂媚地引著眾人進入府衙。
但是等府衙大門一關,楊學元瞬間跪在地上,緊緊抱住小少年的腿,放聲大哭︰“殿下,您可算來了!老臣等您等得好苦啊!”
那哭聲簡直震天動地。
原本若只是孫太傅任欽差,楊學元雖然放心,但也不會如此失態。可太子就不一樣了,陛下派太子前來,那必然是要將掖州旱災徹底解決。
如此一來,多日來的擔驚受怕總算得到了緩解。他仿佛一個受了委屈之後看到家長的孩子般,哭得毫無形象。
祁暉玨看著腿邊這位年過五旬卻涕淚橫飛的四品大員,心中滿是無奈,暗自感慨,難怪這楊學元雖為官清廉,辦事能力也尚可,父皇卻鐵了心要將他調離雁京,還勒令他無事之時少回雁京述職。
大概是被他給哭煩了吧。
眼看楊學元越哭越激動,祁暉玨眉頭緊鎖,只得板起臉來,沉聲道︰“楊知府,孤來掖州不是來听你哭的。”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楊學元听到太子語含不悅,身體猛地一震,趕緊跪好行禮︰“請殿下恕罪,老臣參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府衙的衙役們這才反應過來,這位小少年竟然是當朝太子,他們連忙跪下行禮。
“起身吧,閑話少說,還不快將掖州現在的情況詳細說來。”
祁暉玨越過他們,徑直向正堂走去。走了兩步,他忽然回頭看向寧玉瑤︰“阿姐,你一路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寧玉瑤應下︰“你別操心我,去辦正事吧。”
楊學元早就注意到旁邊的年輕女子,現下听太子稱呼其為阿姐,便知這位就是嘉陽長公主的掌上明珠,明安郡主。
他不敢怠慢,趕緊叫人帶郡主去後院休息。自己則跟在太子身後,邊走邊稟報掖州的近況。
*
寧玉瑤跟隨衙役來到府衙後院,楊知府夫人早已在後院等候。
楊夫人已年過五旬,雖然滿臉憔悴,頭發中帶著些許銀絲,卻絲毫不掩其端莊氣質。
見到寧玉瑤,楊夫人立即上前恭敬地見禮︰“見過明安郡主。”
寧玉瑤連忙扶起楊夫人,微笑著說道︰“楊夫人無需多禮,明安此番前來只為陪伴太子,叨擾之處,還望夫人見諒。”
楊夫人忙道不敢。
寧玉瑤跟在楊夫人身後向客院走去,靜靜打量著府衙內的環境。
原本修葺著水池的地方已完全干涸,只留下幾處滿是裂痕的黑黃色土坑。那應該繁花錦簇的花園,如今空蕩蕩的,曾經生機勃勃的樹木都已經干枯,失去了生機。
寧玉瑤心中感慨萬千,連一州知府都過得如此辛苦,外面的百姓想必更加苦不堪言。
楊夫人注意到寧玉瑤的目光,臉上露出一抹愧色,告罪道︰“讓郡主見笑了。”
寧玉瑤輕輕搖頭,安撫道︰“楊知府廉政愛民,陛下心中都清楚的。”
楊夫人听了這話,側過頭,悄悄擦去眼角的淚水。掖州大旱,百姓傷亡慘重,但自家老爺已盡心盡力,只盼陛下莫要怪罪才好。
很快便到了客院,楊夫人見寧玉瑤滿臉疲憊,很有眼色地告辭︰“郡主一路勞頓,您好好休息,臣婦先行告退。”
寧玉瑤微微頷首,輕聲道︰“楊夫人慢走。”
連日奔波讓寧玉瑤的身體疲憊至極,倦意如潮水般襲來,她不知不覺便陷入了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