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對方很安靜, 似乎永遠不會有走上前來和他搭話的念頭, 那人只是保持著自己劃定的距離, 不遠不近地跟著他, 只敢注視他的背影。
    好像是某個陰暗潮濕的小角落里, 小心翼翼探頭出來的小動物。
    江翎那時並沒有太在意, 或者說, 他以為自己沒有太在意。
    從小到大他收到關注太多, 許晝的目光只是數百數千條目光中最隱秘含蓄的一道, 分明不應該被注意到, 可事實卻是, 這道目光是最經久的。
    按理說, 這樣的注視與跟隨注定會惹人厭煩, 可許晝卻只是看著, 連走近一步、多說一句話都不肯, 江翎又覺得實在生不起來什麼氣, 只好隨他, 就當多了個小影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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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學校生活實在無聊, 又或者是因為許晝本人太與眾不同, 所以偶爾也會有江翎反向觀察的情況。
    他雖然性格冷, 但人緣很好, 即便不刻意在這些小事上花費心思, 也能很輕易地得知對方的名字。
    許晝。
    江翎把這個名字默念一遍, 感覺實在是太不貼切, 白晝的光與熱在許晝身上得不到半點體現, 那個人分明像深夜里的一道微風, 冰涼而安靜。
    深黑色頭發、和人對視時會透出一點驚慌的圓眼楮、膚色透著久居室內的蒼白、被寬大校服襯得更瘦弱的身形……
    原本單向的注視不知何時增添了一道往程, 在許晝沉默安靜地像影子一樣默默注視江翎時, 江翎回以注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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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意到一個人就像是在心里埋下了一顆種子。
    自然的力量不可小覷, 無論是沃土還是枯壤、精心培植還是隨手拋下, 種子落到哪里, 就開始在哪里扎根生長了。
    這種感覺很奇怪, 江翎想, 他根本沒想在意許晝, 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人一出現在他的視野里, 他就很難再去注意到其他人和事了。
    他的目光總會不自覺落在許晝身上, 看這個人孤零零一個人吃飯心里會不舒服, 看這個人蹲下和路邊的貓玩會覺得可愛, 看許晝跟在他身後會想給許晝買飲料喝, 就和在路邊看到流浪貓想要投喂時的心情一樣。
    時間長了, 他心里那顆被命名為“許晝”的植物長得就越來越枝繁葉茂了。
    江翎忽然想起了一本小時候看的童話書, 書里面說︰ “這種種子, 如果你發現得太晚, 就會永遠無法把它清理掉。它會盤踞整個星球, 根睫會將整個星球都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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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觀察許晝的時間越長, 江翎就越對這個不愛說話的內向男生產生好奇。
    在學校里, 男生們會勾肩搭背一群人去逃課打球, 女孩們也總和好朋友手拉手散步, 課間還要一起上廁所, 就算是性格很靦腆的人, 也會有相熟一兩個相熟的朋友。
    可無論什麼時候看到許晝, 這個人都是孤零零的。
    上體育課時, 許晝會一個人安靜地坐在學校香樟樹下, 盯著地上的沙子一動不動, 仿佛沉浸在另一個世界。
    中午吃飯時, 許晝也從來不和其他人同桌, 總是自己端著餐盤躲避開人潮, 最後落座在餐廳的小角落, 一言不發地吃完一頓飯。
    放學回家的路上, 這個人也沒有同伴, 只是沉默低著頭, 一步一步走自己的路, 夕陽會把許晝的影子拉得細細長長, 蕩在黯淡的風里, 就顯得有一點可憐。
    江翎見多了, 就總覺得心里不是滋味, 那種孤單落寞的心情好像會傳染, 他只是看著, 就感同身受地替許晝感覺不舒服了起來。
    他想, 也許許晝會需要一個朋友?
    江翎自認為並不是個多麼熱心的人, 但也不至于冷血, 許晝內向拘謹不愛說話也沒關系, 他可以做到主動陪對方吃飯或者上下學, 這不算什麼很為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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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在許晝又一次默默跟在江翎身後時, 路過販售機的江翎停了半分鐘, 買了瓶飲料。
    是水蜜桃味, 他之前見許晝喝過幾次, 應該不討厭這個味道。
    冰涼涼的瓶身貼著手心, 江翎垂眸等了片刻, 本想等許晝走近點再和人說話,但他轉身後卻詫異地發現居然有人搶了先。
    是個不認識的男生。
    看起來大概是許晝的同班同學, 匆匆攔住許晝大概是有什麼事要說, 可許晝卻立刻把頭垂得更低, 像是下意識般往後退了一大步, 發絲遮住眼楮, 臉色蒼白, 淡色的嘴唇緊抿著。
    那是一種很典型的抗拒與逃避的姿態。
    冰易拉罐壁上的水珠已經洇濕了江翎的手心, 他微微盛眉, 漆黑的眼楮注視了不遠處的兩人片刻, 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沒認清事實——似乎不是大家在拒絕許晝, 而是許晝在拒絕和所有人社交。
    貿然地接近對于這樣的人來說也許會是一種令人為難的打擾。
    所以江翎原本主動社交的打算就這麼中斷, 那瓶水蜜桃味的冰飲料最終在桌上放到常溫, 又因為他不愛喝而被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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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沒能和許晝說上什麼話, 但江翎還是會時不時想起來他, 並不是帶著什麼復雜或濃烈的情緒, 這種在意就和許晝本人一樣, 只是默默地存在于那里, 像隱形人, 但卻讓江翎無法忽視。
    在學校會忍不住去看, 在家寫作業時偶爾也會分心想到。
    在做數學卷的江翎第三次在草稿紙上無意識寫下許晝的名字時, 他干脆放下筆, 捏了捏鼻梁骨, 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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