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工不擅長交際寒暄，面對呂紅新的熱情，他肢體有些僵硬，硬著頭皮說︰“哦，是嘛，真是謝謝你們了。”
後方的孫夢毓面色古怪，這話她咋听咋感覺不對呢？
好像陰陽怪氣哦。
呂紅新看出于工不擅寒暄，非常善解人意的沒有再抓著他說話，讓于工松口氣。
他伸手指路︰“這樣吧，我們邊走邊說，咱們先去看看準備的地方行不行，不行咱們好及時調換。”
孫夢毓夾在人群中間，右手邊是衛博寧，後面是廣志和李木。
她看著在前方帶路的呂紅新，心里和五三感嘆道︰“難得遇到一個如此妥帖和善的廠長，我們還沒到呢，人家已經準備好一切了。”
五三︰“那是因為領頭的是于工這樣的大佬，換你個不出名的小卒試試。”
孫夢毓不服氣，“那之前那家八一材料廠呢？王文曲教授的地位不夠高嗎？人家還是院士呢！”
五三淡淡道︰“王文曲教授地位夠高，但你不夠高，動人家機械的是你，又不是王教授。所以那個廠長的惡劣態度主要針對你。”
趁機五三給孫夢毓灌輸雞湯，“所以只要你站的夠高，就沒有人會質疑你！哪怕你胡說八道，別人也會逐字逐句分析，覺得里面肯定暗藏道理，他們沒看懂只是因為他們沒達到那個境地。”
孫夢毓︰“……”
你想讓我站多高？珠穆朗瑪峰峰頂嗎？
第130章
作為四方城規模最大、設備最先進的柴油機廠,四方城第一柴油機廠曾有幾次配合官方項目做研究，保密原則和基本要求，呂紅新作為廠長,十分了解。
他給于工安排的試驗地在廠子東南角,這里除了柴油機廠的備用倉庫沒有其他建築,工人們上班並不需要經過這里。
備用倉庫平時主要放置柴油機廠淘汰下但還沒壞掉的機器設備、不符合生產要求的產品等。
當然既然要給于工用，呂紅新很自覺提前騰出倉庫，搬來一些簡易工具,甚至還征調了四名工齡在三十年往上的工人。
在于工一行人到地方時,這些師傅已經在這里等著了，听說是為國家做貢獻,這些師傅們一個個非常願意，哪怕不給錢，他們都願意來。
看見于工一行人里男女老少齊全，有兩個心里略微嘀咕,這兩個年輕人是來跟著學習的？
喲,如此年輕就能讓領導帶出來學習,將來肯定也是國家的棟梁。
呂紅新先介紹幾位師傅,從左往右依次介紹，“這幾位依次是趙博師傅，王昆師傅、白龍師傅和李千師傅,他們都是我們廠子至少三十年工齡的老工人了，每一個手上技術都不弱,是我們廠子工人中的中流砥柱。”
被呂紅新如此大力吹捧,這四位師傅面上不說心里十分滿意，覺得呂紅新識人善用、目光如炬，柴油機廠的廠長就得他來當！
呂紅新做這樣的事情得心應手,說幾句好听的話既能收攏人心，又能展示給于工他對項目的重視，何樂而不為？
于工很感謝呂紅新的支持，他這麼一個嘴笨的人都硬拼著想說幾句感謝的話，“呂廠長，太感謝你了，之前商量借用哪家柴油機廠時，有人還和我說你心眼多，和你相處要時刻警惕，要不然被賣了……嗚嗚。”
孫夢毓听到一半就知道不對，哪有感謝人家是說人家心眼多的，這不上趕著要壞事嘛。
看到呂紅新廠長的臉上笑容已經有些僵硬，孫夢毓集急忙給衛博寧使眼色，低聲和他說，讓他上前制止于工。
好不容易踫到一個如此支持他們工作的廠長，要因為幾句話鬧翻，多冤枉啊。
孫夢毓本意是讓衛博寧偷偷戳戳于工，提醒于工讓他不要再說了，但誰知道衛博寧上前一個捂嘴，直接自動消音。
孫夢毓︰“……”
這，也行吧，確實沒讓于工繼續說了。
透過衛博寧這個舉動，孫夢毓看出衛博寧也靠不上，只能讓她來了。
唉，終究還是她瘦弱的肩膀扛起一切啊！
感知到孫夢毓這句自戀的話，對此五三的表示是︰無語凝噎。
孫夢毓擠到前面，語氣真摯的說︰“呂廠長，我們于工不會說話，他的意思是您思慮周全，面面俱到，您能當上廠長，真的一點不意外。”
呂紅新一個老狐狸，尷尬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他很快能調整過來。不過，是人都喜歡听好話，尤其是有本事的人說出的好話，孫夢毓的話深得呂紅新的心。
他笑眯眯的說︰“我知道，于工赤子之心，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做出那麼多成就。”
呂紅新說的話發自內心，于工這樣單純的技術人員，他接觸過，知道他只是有口無心，不會說話，他才不會往心里去。要他想，于工這樣的人才是真正醉心于技術的科研人員，因為他全服心神都在科研上，所以在人際交往方面疏忽很正常。
不會說話咋啦，只要腦子好使，能給國家做貢獻，說話再難听又如何？
再說，這話在他听過的唾罵里還排不上號，再難听的話，他都听過。他呂紅新拼搏幾十年，一步一個腳印走到今天，得罪過的人還少嗎？
不過他從不把那些失敗者的話放在眼中，他目光著于遠方，那些無能者、手下敗將的叫囂……他們也只能這樣叫囂了。
孫夢毓松口氣，好了，保住他們的實驗基地了。
氣氛重新融洽起來，四位師傅同樣松口氣，听見于工說的話時，他們一齊提起心，生怕呂紅新生氣。
咳咳，雖然他們之前也是這樣想的，但現在不是知道了傳言害人嘛，他們廠長明明是一個真誠的人。
現在呂紅新體面翻篇，更讓四位師傅增加好感，他們作為技術人員，就喜歡能欣賞他們技術水平的廠長。
在孫夢毓往前擠的時候，衛博寧已經松開捂住于工嘴的手，于工倒沒生氣，他雖然不明白衛博寧為啥忽然捂住他的嘴，但不重要。
他現在更想快點開始他們的項目。
于工又走到前面，直接問呂紅新，“呂廠長，我們現在可以開始嗎？我想和這幾位師傅聊一聊。”
“當然，當然。”呂紅新自覺地讓開，甚至乖覺的帶著秘書和趙繼東先一步離開，留給他們自由交流的空間。
趙繼東十分不想離開，他想參與進去，可惜他沒被選上，參與不進去，只能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于工很滿意，根本沒有和人寒暄這根弦，開門見山的說︰“我們這個項目保密條約不說了，幾位肯定知道，我先和幾位說一說我們的項目內容。”
說著，于工找衛博寧要過下車時他拿在手里的文件，翻看後，繼續說︰“我們這個項目主要是研究通過加缸和加沖程的方法加大馬力。項目比較復雜，有些零件機器暫時生產不了，到時候要麻煩幾位師傅手挫零件了。”
手搓零件算什麼難題，在場的四位師傅心中根本不當回事，他們自信滿滿，對自己手上的技術相信程度比機器都高，他們最關注的是加大馬力這個事情。
加缸還好說，加沖程怎麼加？
于工沒看見四位師傅臉上激動的神色，他目光還在手里的文件上。這份文件是復印件，孫夢毓交上去的原件在研究所。
里面孫夢毓不止畫了四缸柴油機，還畫了六缸、八缸。一開始時，孫夢毓不知道于工是干啥的，後來從衛博寧口中得知于工竟然是設計坦.克的，她登時意識到于工問柴油機是為坦.克問的。
那四缸四沖程夠用嗎？似乎外國佬四十年代的坦.克柴油機都是六缸的了，他們用四缸的豈不是比不過他們。
不行，四缸的不行，用六缸、八缸，甚至十缸、十二缸，帶個五六十噸坦.克，還不是輕輕松松。要不是時間略微有些緊，一下拿出太過超前，孫夢毓後兩種肯定會畫出來。
不過沒關系，她可以慢慢畫，就說在項目中突發靈感，還不許人靈感大爆發了？
五三故意說道︰“你听過t34/85型坦.克嗎？是隔壁國家的成果，早在四十年代，人家就用上十二缸水冷柴油機了，是當時機動性最好的坦.克之一。現在都過去三十多年，人家不定發展成啥樣，現在你想起用12缸，其實還有些不趕趟，要不你再想想？”
“現在國家多困難啊，你既然有能力，辛苦一些又何妨呢？所以啊，我覺得柴油機的圖紙還可以再精進精進，設計的更好一些，咱以1000馬力起步，1500更好，來個2000就是意外之喜。”
“有如此功率的柴油機作為發動機，咱們國家的坦.克還不一躍成為真正的陸地之王？到時候什麼扶桑國，星條國，老大哥的，統統不值一提。”
听著五三畫的餅，孫夢毓滿頭黑線，“五三，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忽悠？”
“啥1000、2000的，你當數數呢？”
“我做夢都不敢想的數字，好家伙，你張口就來，仗著在我腦袋里，大風刮不到你的嘴是不是？”
五三︰“……”
得，沒忽悠住，它還以為能用愛國心讓她熱血上頭，暈乎乎夸下海口呢。
“但你就說吧，你心不心動？听著這幾個數字，你心不心動？”五三覺得自己不能這麼快放棄，再試試。
孫夢毓︰“……心不心動的，主要我就喜歡大數字！”
例如兩三個億存款听著就是比兩三塊余額好听，一千多萬的勞斯就是比幾萬塊的大眾坐著舒服。1
五三虛空捶手，妥了，宿主心動了！
然後于工發現，小魚同志不知道為什麼和打雞血似的，每天精力充沛的來柴油機廠，對每一道關卡嚴格要求，雖然有時會問師傅一些有些奇怪的問題，比如“這個螺絲你能手工打磨到多大尺寸？我要4x15的能打磨出來嗎？”、“听說師傅您焊接手藝不錯，有多不錯？能焊接金屬合金化？”……听起來有些沒事找事，不過可能是小魚同志太緊張項目了吧。
不止小魚同志，他同樣很興奮，看著柴油機慢慢被造出來，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試驗它了。
而孫夢毓這樣好似有些挑釁的問題可不是她閑著沒事干，故意刺激四位師傅，而是她想摸清楚四位師傅的技術水平，說實在的，呂紅新給她的印象不錯，雖然現在她的圖紙還沒畫完，但她如果畫完了，很願意選擇四方城第一柴油機廠依舊作為他們項目的合作方。
本來一開始摸魚的人，被五三刺激得打雞血，奮起向上，于是孫夢毓沒有空去寄從友誼商店買回來的東西，只好委托給廣志和李木。
她告訴倆人郵寄的地點和郵寄費，讓倆人幫忙郵寄。
倆人十分靠譜，當晚回家孫夢毓和他倆說的事，委托給他倆的事情，第二天早上，倆人告訴孫夢毓東西已經寄出。
如此五天過去，在孫夢毓沉迷于畫圖紙時，她寄回家的東西已經到地方。
第131章
包裹不是直接郵到家,到達地址後需要收件人去當地郵局簽收。幸好快遞員經常跑鄉下，他認識孫大林，知道孫大林是大楊村村長,所以去鄉下送信經過大楊村時多走幾步路,想著給孫家報個信。
不用親自告知孫家人,看到個大楊村人就行，大楊村人還能不認識自家村長？
巧了不是，他到大楊村的時候是上午九點,何鳳蘭正巧在大楊樹下和村里大娘們聊天消磨時間。
東北冬天時間長,一般春耕是在四月末或五月初，看當年的天氣情況。如今四月份中旬,還不到開始春耕的時候，所以大楊村人相對清閑。
當然孫大林閑不住，他見天氣轉暖，立馬開始每天去地里轉一轉,看地化得如何,能否早點開始春耕。
何鳳蘭穿著花襖子,坐在人群最中央,十分顯眼，她一邊听著其他人說話，一邊手不停地剝玉米,一群大娘圍坐在一起，還有幾個小媳婦,說的熱熱鬧鬧。
快遞員騎著自行車過來,吸引到她們的注意力。
其中一個嘴邊有痦子的女人招呼快遞員，“哎，小楊,是要給誰送信？大娘可以幫你通知。”
結果她才說完，其他人立馬拆台。
“得了吧金滿貴，你懶得自己家都不願意收拾，還會願意幫別人跑腿呢？怕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就是就是，怕不是看快遞員是給那些知青們送信，想著從知青那里撈好處吧？”
“喲，別說，還真有可能，那些知青雖然一個個干活不怎麼樣，淨給咱們拖後腿，但有幾個知青家底應該不錯，父母挺惦記他們，每月一郵寄東西。”
被嘲弄的金滿貴毫不在意，她厚著臉皮說︰“那咋了，我給他們送信，省的他們等消息，他們不得給我點東西表示表示？這是我應該得的！”
眼看大楊樹下的人自顧自要說自己的，沒人搭理他，小楊快遞員尷尬的制止，大聲說道︰“大娘們，不是知青們的信，是你們村長的信，你們通知下村長啊，說……”
“不用不用！”金滿貴搶著說道，指指人群里唯一穿花棉襖的何鳳蘭，“這不村長媳婦在這里嘛，哪還用得著我們傳信。”
在小楊說信是村長家的時，何鳳蘭已經率先站起來，急忙走到前面，追問道，“是不是四方城郵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