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頭看清來人是誰,怔了下,又探頭瞄了眼他身後,確定梁舒音沒跟來後,驚詫道︰“陸祁溟,你怎麼來了?”
“身體還好嗎?”他問。
“血檢結果正常,現在就等ct的結果了。”
陸祁溟點了點頭。
“對了,音音不是回老房子那邊了嗎,你怎麼沒一起過去?”
陳可可琢磨著他這副沉默的表情,突然福至心靈,“你們不會是…吵架了吧?”
陸祁溟沒回答,拿起床頭櫃上的橙子,問她︰“要吃嗎?我給你剝。”
陳可可訥訥地搖頭。
陸祁溟這種突然而至的好意讓她受寵若驚,又有些惶恐,“你是不是想讓我幫你在音音面前說好話?”
陸祁溟看著她,欲言又止,最後搖搖頭,“沒什麼,就是听說你病了,順路來看看。”
陳可可沉吟片刻,還是問了句︰“你們為什麼吵架啊?”
為什麼?
因為你啊。
陸祁溟自然說不出口。
沉默半晌後,他盯著櫃子上那瓶塑料假花,語氣冷淡地道︰“有時候,我也在懷疑,她願意重新跟我在一起,到底是因為愛,還是感動…”
感動在永寧鎮,他替她擋下的那一刀。
“親情友情這些東西,都可以排在我前面,甚至…”
他眸色黯淡下來,“她可以隨時為了這些東西,舍棄我。”
陳可可越听越覺得不對勁。
她將電腦“啪”一聲關上,下意識脫口而出,“陸祁溟,你怎麼能這樣想呢?”
他低笑,“不然呢,我還能怎麼想?”
在陳可可眼里,陸祁溟向來是無所不能的存在。
他生來便在頂端,高高在上,冷淡倨傲,即便是閨蜜的男友,對她而言,也有著無法逾越的距離感。
然而現在,這個男人卻斂去了一身的鋒芒,連被愛的自信都沒有了。看見這樣頹喪的陸祁溟,連她這個外人都有些不忍了。
“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有一點我很確定,你可以說她不善表達,但不可以懷疑她對你的真心。”
察覺到她話中有話,陸祁溟掀眼看向陳可可。
“陸祁溟,雖然有些事音音不讓我告訴你,但…”
她摳著手指,神色微頓,像是終于下定決心,“我覺得你還是應該知道的。”
陸祁溟不覺握緊了掌心,凝眸道︰“你想說什麼?”
“你知道音音的腿上有很多傷疤嗎?”
“嗯。”
之前洗澡時,他的確瞥見過,但她遮掩著不願意給他看,說是拍戲留下的,他也就沒在意。
“她是不是告訴你,那些都是拍戲受的傷?”
“不是嗎?”陸祁溟聲線一沉。
陳可可搖頭,“當然不是。”
“那些傷,是在跟你分手後,她躲在酒店里,自己一刀一刀親手劃的,為的是用這種身體的痛,去緩解心里的難受。”
“你說什麼?”
陸祁溟呼吸一滯,腦袋被人狠狠悶了一棍,幾乎不敢置信。
“還有一件事,你或許也不知道。”
陳可可繼續道︰“她天生就很怕痛,因為她的痛覺神經比常人敏感數十倍。”
她拿起床頭櫃上那把迷你的折疊式水果刀,將刀鋒拔出,抵在食指上。
“哪怕只是這麼輕輕一劃,對我們而言不過是被螞蟻咬了下,不過是幾秒幾分鐘輕微的不適,但對她而言,卻會痛到渾身發抖,嘔吐,發燒,甚至是暈厥…”
在陸祁溟震驚的瞳孔中,她抿了抿唇,繼續袒露當年他並不知曉的那些秘密。
“我記得當年她在身上紋下那只蝴蝶時,痛得衣服都濕透了,連紋身的師傅都不忍心下手了,她卻咬著牙讓繼續,結果半夜高燒不退,折騰到天亮才松了口氣。”
“所以陸祁溟。”
陳可可看著面色煞白,滿眼震驚的男人,嘆口氣道︰“你現在還覺得她不夠愛你嗎?”
第82章 釋懷
樓上滲水的情況,並沒有想象中嚴重。
衛生間情況稍微糟糕些,水順著牆角淌下,牆皮浸濕,斑駁起泡,洗漱台和地面污水橫流。
書房因為挨著衛生間,天花板局部被殃及,但幸運的是,恰好避開了書櫃的位置。
听說是樓上衛生間的水管昨晚壞掉了,主人沒察覺,水滴了一夜。老房子的防水做得又不夠好,這才釀成事故。
不過對方人還不錯,提出了如果情況嚴重,除了賠償外,可以幫忙重新施工。
看見爸爸留下的東西完好無損,梁舒音松了一口氣。
但出于隱私方面的考慮,她婉拒了對方的提議,跟物業的人交代說︰“施工就不用了,我自己來解決就好了。”
物業小哥是新上崗的,剛來第一天就遇見這事兒,生怕業主間談不攏條件,扯皮罵架,原本急得冒汗,听到如此通情達理的話,長長吁了口氣。
“那就謝謝梁小姐的體諒了。”
他急忙打了通電話給樓上,對方听說梁舒音不追責後,反倒提出了雙倍的賠償。
梁舒音想了想,“正常賠償就好,剩下的錢如果他執意要給,就麻煩你去買點貓糧,喂給樓下那些流浪貓吧。”
“對了,這樓道的感應燈好像不怎麼靈了,也麻煩換一下。”
“好勒。”
物業小哥樂呵呵應下,讓梁舒音簽了調解單,接過東西時,突然覺得她口罩上方,那雙漂亮的眼楮,有點像某個明星。
“怎麼了?”
梁舒音察覺他的視線,問道。
“沒事沒事。”
他撓了撓腦門,尷尬笑道︰“就是覺得您的眼楮,長得很像一個我喜歡的女演員。”
梁舒音笑笑,沒多說什麼。
那人心里嘀咕了句明星應該不會住在這種老小區,便帶著工單步調輕松地離開了。
梁舒音先簡單收拾了衛生間,拖地、清理洗漱台,拿吹風機將牆角最濕的地方吹了下,避免陰干發霉。
在她忙碌的時候,擱在外面的手機震動起來,兩通未接來電後,電話便因為沒電,自動關機了。
忙完衛生間,她又去打理書房。
那一櫃子的書雖然沒被殃及,但書櫃旁的角落,卻是積了一灘水。
尤其是那個竹編的小箱子。
那是爸爸有一年去鄉下做慈善,別人親手編了送給他的,那里面裝著她小時候的一些小玩意兒。
這麼多年了,她從沒打開過這東西。
箱子浸了水,里面的東西恐怕也遭殃了,她將它從牆角挪出來,搬到榻榻米上,然後坐在木地板上,一件件清理著里頭的陳年舊物。
最面上是一個鐵皮盒子,整整齊齊碼著她兒時的杰作,有歪歪扭扭的涂鴉,給芭比娃娃做的衣服,還有父親節母親節的手工卡片…
每個小物件,都有父親手寫的標注——
“音音,于五歲時手繪。”
“音音,于十歲時縫制。”
“音音,于十二歲時創作。”
她盯著這些被爸爸悉心收藏的東西,不自覺彎了彎唇角。
但此刻並不適合回憶往事,她將東西放在一邊,繼續埋頭干活兒。
箱子的最底下,是她小時候的相冊,沉甸甸的,整整五冊。
印象中,小時候爸爸總喜歡拿著相機給她拍照,年紀小,還沒長出自我意識,便任由父母搗鼓。
等上了初中,就不怎麼配合了,躲鏡頭是家常便飯,以至于她留下的照片,幾乎都是初中以前的。
她將最面上那本相冊拿出來時,一個被壓在底部的信封隨之翻飛出來。
緩緩落在了她腳邊。
明亮的日光下,她看見封面的那行瀟灑俊逸的熟悉的鋼筆字跡。
“留給寶貝女兒,梁舒音的一封信”
她怔怔地盯著那東西,連呼吸都凝固了。半晌,才伸出冰冷發抖的指尖,將那封泛黃的信封撿起。
然後握了握掌心,屏住呼吸,將信拆了開。
“音音︰
這可能是爸爸留給你的最後一封信了。
轉眼間,你已經十八歲了,我卻還清晰記得你呱呱墜地的那天。
那天,初為人父的我,從醫生手里接過渾身軟軟的你,緊張又小心地將你抱在懷里,你睜著懵懂的眼楮,猝不及防地對我笑了笑。
那瞬間,我好像找到了為人父的使命,以及奮斗的意義。
你從小就是個早熟的孩子,有主見,悟性高,別的小孩還在玩泥巴的時候,你已經跟著我在書房看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