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我有幾句話要說。”
酒桌中心,褚易仰頭把酒液喝盡,將杯子反手拿住,對準嘴角︰“明兒個我們林大小姐就要遠渡重洋,下午三點的航班,正好我們今晚不醉不歸!”
他身邊的女生化了精致的淡妝,長發微卷,明明是這次聚餐的主人公,卻笑而不語地默許褚易發癲。
酒過三巡,桌上空瓶子積了一大片,一桌的人要麼迷迷糊糊地歪倒在卡座里,要麼拍著桌子和褚易搖骰。
林燕辭總共喝了半杯不到,是場上為數不多神志清醒的人。
帶上酒杯,她走到另一個清醒的人身側,杯壁和他的踫了踫︰“小秋,你知道的,在我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那個人就是你。”
酒館燈光時明時暗,岑宴秋半張臉陷在黑暗中,眼眸卻凌厲如星。
“有什麼放心不下的。”
他抿一口酒液,淡淡道︰“林燕辭,你才大我一歲,說話別這麼老氣橫秋。”
“臭小子,敢直呼你表姐大名?”林燕辭用力捶他一下,前者關節“ 嚓”一聲,後者給面子地晃了晃。
她氣得牙癢癢,回擊道︰“岑宴秋,你講話這麼沒情商,小心以後你對象見了你就跑!”
岑宴秋哼了一聲,很不以為然。
“你新認識的那個‘小傻蛋’呢?”林燕辭不懷好意地笑,直往他痛點上戳,“好不容易交到一個新朋友,別天天一副拽樣,知道嗎?”
林燕辭仗著年紀比他大些,自小就愛拿腔拿調地說教,扮家家酒一定要當“媽媽”,要麼就是姑姑、小姨之類的角色。
這麼多年岑宴秋早已習慣。
但她提到狄琛,他不禁側目看她一眼,擰眉道︰“誰告訴你的?”
“我媽,林景飛林女士。”
英中校長,也是岑宴秋他小姨。
林燕辭︰“我媽提了一嘴後,褚易還補充了不少細節。叫‘狄琛’是吧?有褚易在旁煽風點火,大放讒言……他對你印象應該挺不錯。”
玻璃酒杯在光線下微微傾斜,淡金色的酒液流光溢彩。
岑宴秋盯著在液面漾開的光圈,不自覺地帶上一點得意的語氣,像一只翹起尾巴繞著人腳邊打轉的驕矜長毛貓︰
“豈止是‘不錯’。”
把他設置成唯一的微信置頂、請他喝奶茶、幫忙寫作業,還在暗中默默維護他。
這不是“不錯”兩個字就能概括的。
“岑宴秋。”林燕辭突然喊他全名。
“嗯,別羨慕。”
“我沒羨慕,我只是想說……能不能收一收你那不值錢的笑容。”
林燕辭無語凝噎,有種濃烈的想把包里的補妝鏡掏出來給他照照的沖動︰“臉都快笑爛了。”
聞言,岑宴秋嘴角一凝,又恢復到原先冷冰冰的狀態。
喝到將近凌晨一點,卡座的人倒了一大片。那些喝得不省人事的,林燕辭挨個打電話通知他們的司機來接,還算清醒的直接打包送進附近的五星級酒店。
褚易既不算不省人事,也談不上“清醒”,他死活不肯上褚家的車,林燕辭被他鬧得沒辦法,無奈求岑宴秋支招︰“這二貨怎麼處?”
“你現在回家?”岑宴秋問道。
“不回,我吃宵夜去。”
一輛雙拼藍銀邁巴赫停在不遠處,這回沒保鏢跟著,岑宴秋拉開車門,把褚易塞進去︰“那就一起。”
*
臨大小吃街。
忍受褚易鬼哭狼嚎唱了一路的《寂寞的人傷心的歌》,被荼毒至深的兩人合力將他卸下車。
夜晚的小吃街人最多,出來覓食的市民、夜不歸宿的大學生,還有剛加完班的公司職員。
位子不太好找,岑宴秋扛著七十多公斤的酒鬼,空蕩蕩的胃部傳來一絲隱秘的絞痛。
他額頭泌出細細密密的冷汗,快要站不住了,林燕辭指著某個方向,大步上前把她那只價值幾十萬的愛馬仕鉑金包拍在長凳上。
“怎麼了?”
發現岑宴秋臉色不對,林燕辭關切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胃。”
岑宴秋疼痛中不忘穩住褚易的肩膀,防止他用力過猛臉朝下地栽倒在地。他一手捂著腹部︰“胃有點痛。”
“旁邊是家賣炒飯的,”林燕辭拍拍他的後背,“等著,我問問老板有沒有熱水。”
*
一點了,狄琛正準備收攤。
一個長相明艷大方的女生徑直小跑過來,她眉眼間透著焦急的神色,禮貌問道︰“你好,請問你們店里有熱水嗎?”
她向後看去,說︰“我朋友胃有點不舒服,麻煩你了。順便我要兩份肉絲雞蛋炒飯,一份加辣一份不加辣。”
循著女生的視線,店門口的那排長凳上的確坐著兩個……瞧著非常眼熟的人。
穿著t恤工裝褲的男生嘴里念念有詞,听不清在念叨什麼,另一個背部弓起,一只手死死按在腹部偏上的位置,嘴唇白得嚇人。
岑宴秋?
他怎麼在這里?
狄琛匆匆說了一句“稍等”,拿紙碗兌了半碗溫水,然後往他清空的水杯里打滿熱水。
“水是溫的,不燙,”他將1l水杯遞給女生,“這是我的水杯,借你朋友捂肚子。”
收下林燕辭的錢,他開火炒完下班前的最後兩碗炒飯,斜挎包橫在腰間,端著兩個盛滿的紙碗走到岑宴秋他們那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