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嫉妒

    到了約定好的出行之日。
    晉陽城里聲名鵲起的小神醫寧回一大早便仔細地為陸貞柔整理出行的物件。
    他拆開包袱,看了眼整整齊齊的藥品,猶覺不夠似的重新開始清點︰“驅蟲的川芎粉兩分,還有止血的金瘡藥也要帶上。”
    這已經是寧回第參次替陸貞柔整理行裝。
    才半個時辰,包袱拆了又看,看了又添。
    素日里溫雅從容的大夫,今日卻反復拆開查驗行箱。得知陸貞柔要以身涉險後,寧回心中是一萬個不願意。
    但陸貞柔堅持如此行事,寧回見母親愈發焦急,內憂之下別無他法,只得隨她去了。
    “最近並州多事,父親他……生死未卜,連母親都說‘向來熱鬧的教坊凋落了許多’。我在醫館坐診時,亦是發現旅客行商身上的刀傷居多,貞柔,望你萬事以保全自己為先。我——”
    他原是想說“我在你身邊”,卻又想起陸貞柔是獨自出行,話到嘴邊只得改為“……等你”。
    說完這話,寧回像是被抽去了力氣似的,指節因為攥著布巾微微泛白。
    與寧回萬般不舍相比,牽著韁繩的陸貞柔神采奕奕,馬兒長嘯嘶鳴,顯然是興奮極了。
    少女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活潑輕松︰“晉陽城里官宦人家並不多,此番我與郡守家的恪、硯二位公子一同出行,加之還有姨父的幾個內佷看護。”
    “就算是遇見匪人,有郡守家的公子在前擋著,有你的幾個堂姐妹兄弟護著,犯不著來綁我這麼一個無權無勢的女兒家。”
    她這話說的極其不道德,大有拉他人下水的意思,卻讓寧回隱隱松了一口氣︰是了,郡守家的兩個子佷還在呢。
    就算遇見賊人,也得是先折磨一番他們。
    寧回見她態度堅決,猶豫過後,遞過一把短劍,道︰“這是母親托我轉交給你的,你……萬事小心。”他頓了頓,聲音又沉了幾分,“夜宿野外之時,記得灑好避蟲的粉末,晚上天冷,要多加件衣裳。”
    陸貞柔接過短劍與行囊,縱使心中萬般不舍,也知楊指揮使一事情況緊急,因而翻身上馬不再停留。
    寧回立在原地,望著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巷口,直到馬蹄聲漸遠,眉頭依舊沒有松開。
    ……
    並州城外是一望無際的田野,此時不過夏初,麥黍卻已經是二熟。
    辛勤的農民正在田野中勞作,有婦人、小孩帶來的了飯食,他們的臉上盡是欣喜——顯然,今年又是一個豐收之年。
    土地肥沃、菜苗欣欣向榮,人們都說這是十年前驅走北羌的英烈庇佑于此、是郡守高義大人治理有方。
    其實陸貞柔覺得在某種情況上,許是平民百姓自己的原因也說不定。
    百姓們總是誠摯地贊頌著每一代明君賢臣、英雄先烈,卻往往看輕了自己。
    一滴水自然是無關緊要,可若是大海呢?
    再說了,明君賢臣們如何有才干,這土地總是與農民無關,與婦人更是不相干。
    即便這田野里隨處可見的是婦人。
    這世道規定了女人只能在男人身下討食,男人總是為地位更高的男人耕種。
    土地就是所有權力、一切立身的根本。
    但只有香火才允許繼承土地。
    即便耕種是無比辛苦,但對于女人來說,這是一種遙不可及的、可以獲得報酬的特權。
    陸貞柔從不以男人為出發點,只心疼身為女人的自己。
    因為這事細究起來,連她也沒法分到土地。
    幾千年、現代、過去,陸貞柔好像從來都沒法擁有“土地”。
    “今年的莊子怕不是要糧滿倉了。”高恪手搭眉骨笑眯眯地說道。
    這位高傲的公子哥顯然心情極好,甚至難得和顏悅色地對著楊家幾個堂姐弟說笑。
    旁邊的高硯打馬越過麥田中墾出的土道,亦是笑著說道︰“等帝京考校功績一來,叔父今年又要力壓群雄,評一個‘甲上’。”
    高家子佷皆是目光欣慰地看向田野中彎腰的農夫與婦人——那種眼神不像是在看“人”,更像是為辛勤肥美的牛羊感到欣慰。
    因為城外肥沃的土地大部分歸于郡守所有。
    楊家靠著指揮使的關系也分到了不錯的田地。
    陸貞柔心情不好,她意識到自己與尋常婦人無甚區別,只是與楊家相熟、受寧回喜愛。
    也因此更不好、無權力地說什麼,什麼話都只是一句居高臨下的空語。
    她只能扯緊了韁繩,驅使著馬匹“噠噠”地越過眾人,仿佛這樣便可以把男人對土地的佔有拋在身後。
    希望這次能找到楊指揮使,拿救命之恩換些可以傍身的東西。
    比如說——
    系統抽卡所需的“知名度”。
    如今陸貞柔能夠獲取“知名度”的途徑少得可憐。
    晉陽城只知道寧大夫妙手回春,卻鮮少稱贊陸姑娘更善于婦人之病癥。
    他們大多會贊揚寧回教的好,而不是陸貞柔學的好。
    若是有什麼奇思妙想,那也不是陸姑娘一個黃毛丫頭能夠想出來的,必然是寧大夫的功勞。
    加之她與寧回親密無間,更有甚者稱呼她為“寧少夫人”。
    然而,恰恰是因為寧回的完美,對她越是溫柔體貼、關懷備至,這才讓陸貞柔愈發的難受。
    寧回越是成功,陸貞柔便越是痛苦,這幾年連醫館都不愛太去了。
    除了對男友感到驕傲與欣喜,陸貞柔的心中更是隱隱帶著幾分不可說的嫉妒,才會讓她不顧寧回的情意,與高羨曖昧廝混。
    李府讓她感到窒息,她就拋下李旌之不顧,寧回比她成功,她便要與高羨偷歡得閑。
    沒有什麼比枕邊人的成功,而自身被限制于這種理應襄助成功的界限之內,更讓人感到痛苦的事情了。
    就像婦人接過丈夫手中的鋤頭,偏偏這片土地的繁榮與她有關、卻又不屬于她,只屬于她的丈夫一樣。
    陸貞柔無法接受自己只是寧少夫人。
    炎熱的夏風吹過青苗,高恪五人見陸貞柔已經走遠,紛紛拍馬追上。
    一行人帶著弓箭、陷阱、干糧等簡易行李,終于是來到了城郊野豬林外。
    晉陽城野豬泛濫,農戶深受其苦,因而府衙時常鼓勵獵戶出去巡獵。
    陸貞柔此行便是打著“為民除害”的旗號,忽悠郡守子佷幾人來到這郊林之中。
    一路上,她不斷回憶參年前走過的商隊路線,終于確定晉陽城外無什麼大的變化,便放下心來。
    “我記得楊指揮使書房輿圖記載里——野豬林深處還有個落腳的菩薩廟。”
    站在官道上的陸貞柔看著一條蜿蜒的小徑,心中不斷盤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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