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嗎？”太子問道。
甦皖點了點頭。
太子不由地濕了眼眶︰“曾經，我對你不好。姚側妃污蔑你時，你賭氣承認，我將你打趴在地, 是我的錯。我愛你，怕你走，氣你不信任我。我，我根本不知道怎麼愛你。”
說著，太子便抽泣起來。
甦皖渾身一顫，她只知道眼前之人是殺人無數的戰神，卻從未見過他落下一滴眼淚。
她茫然，她手足無措地拍了拍太子。
太子握著甦皖的手︰“告訴我，這一切是不是你做的？”
甦皖剛想說不，可是汀月站在太子身後，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甦皖的身子渾身顫抖，她深吸了一口氣，又看了太子一眼。
這一眼太深沉，仿佛怎麼也看不夠，似乎是想把太子的樣子永遠刻在腦海里。
突然她猛地拔出太子腰間的佩劍，就在劃向脖子的那一刻，太子用手抓住劍身，一字一頓道︰“沒有我的允許，你不可以死！”
血，從太子的手順著劍滑到甦皖的手背，溫暖的血讓甦皖有些恍惚，眼前這個男子約莫是愛極了太子妃。
可是，自己，自己根本就不是太子妃，而是八皇子派來刺殺他的細作。
汀月站在一旁，冷眼看著這一切，她憤恨地咬緊牙關，太子越是痴情，她就愈加嫉妒甦皖，愈加生氣！
“殿下，證據確鑿，她身上可是背負著成百上千的大周子民的性命。就算是太子妃，也要償命，也要給晉州的子民一個交代。”
“讓她償命！”
“讓她償命！”
百姓的叫聲此起彼伏，越來越多的人群朝這邊涌來。甦皖無助地後退了幾步，想掏出懷里的匕首自盡。奈何太子緊緊抓著她的手，輕聲說了句︰“信我！”
“殺了她，為死去的親人報仇！”人群中有人叫囂著，就像一群餓極了的野狼，隨時準備撲向甦皖，將她撕個粉碎。
太子望著烏泱泱的人群，仿佛到了戰場，陷入了敵人的陷阱，只身一人，無邊的恐懼在心底蔓延。
他回過頭，看了看身後的甦皖，突然想到上輩子就是她一個人策馬而來，將身負重傷的自己背起逃出生天。
太子在甦皖耳邊低聲說了句別怕，便轉身面向民眾︰“我趙玄以左手為誓，若甦皖為突厥細作，本人就如同這左手般，血濺當場！”
說罷，太子執劍，將自己的左手砍下。
頓時，鮮血噴涌。
在場的人都傻了，太子是何等尊貴！
他守護了大周的城池，十四歲便征戰沙場，十年無一場敗仗。
如今竟被逼得自斷雙臂，大伙兒的臉色甚是難看，擔憂日後查明太子妃是被冤枉的，太子更加不會放過大伙兒，于是便紛紛散去。
一旁的侍衛郭朗似乎嚇傻了，他連忙找來火把，將太子流血的傷口燒焦。
“你這是何苦？”甦皖低聲道。
“如果你死了，我活著便沒了意義，如今只不過斷了一條手臂，不礙事的。”
“夠了！”汀月沖上前，揪著太子的衣領，“你到底看上她哪點？告訴你，她和我一樣，是八皇子派來殺死你的細作。你以為你能活下去？沒有我，根本沒人能配出血疫的解藥。”
“不，她就是太子妃，”太子鎮定地看向汀月，“一個人可以模仿他人的胎記、聲音，但是模仿不了他人的眉眼。她是甦皖，當年她假死離開，估摸著受了重創失憶，然後被八皇子救起，騙她是一個諜者。”
甦皖喜極而泣，原來自己不是替身，自己就是真正的太子妃。
突然一口鮮血涌上心口，甦皖不住地吐了出來。
“皖兒？”太子抱著甦皖，焦急道，“你怎麼了？”
“哦呵呵呵，” 汀月悠然道，“殿下，你以為你救了甦皖，就能雙宿雙飛了？她是死諜，執行任務前都服了蠱毒，若是殺不了你，就要受萬蠱噬心之苦，最後痛苦死去。”
“解藥？”
“無藥可解！”
“那你可以死了！”太子一劍刺向汀月的心窩。
這時，甦皖才覺得這個殺伐果斷的男子從未變過。
“殿下，你體內余毒未清，還需要她繼續給你配藥。”甦皖眉頭輕蹙，若是汀月死了，誰再給他解毒？
“無礙，我在就察覺到她的古怪，一直派了侍女監視她的一舉一動，配藥的步驟早已經了然于心。”
甦皖點了點頭。
心尖的絞痛讓她跪在地上，滿頭都是汗珠。
“怎麼了？”太子焦急地蹲下。
甦皖卷起衣袖，發覺紅線已然蔓延整個手臂。
蠱毒馬上就要游走到心髒，怕是無藥可解了。
甦皖彎起嘴角，裝作沒事人般︰“殿下，你說，我是你的王妃。當初嫁給你的時候，婚姻是不是很盛大，賓客滿座吧？”
太子望著天真浪漫的甦皖，一時間無語凝噎。
“對不起，當年因為一些事，我們拜堂得很簡陋。”
“這樣啊。”甦皖的眼神黯淡了下來。
“不如今晚我們重新拜堂，將晉州的百姓都請來？”太子提議道。
“可以這樣嗎？”甦皖的眼神又恢復了些光彩。
“當然！”
當天，晉州知府就貼出了公示︰下毒投放血疫的是汀月，借著救人之名，行害人之事。太子妃和太子今晚設宴，全程百姓盡可出席。
大周民間的風俗是參加別人家的喜宴，當上一盤菜變好。
大家內心很是愧疚，不僅誤會了太子妃，還害得太子斷了一手臂，于是帶上家里最好的佳肴，前去赴宴。
甦皖換上了大紅的嫁衣，戴上了赤金鳳冠。
獨坐在紅燭前，望著窗外的明月。
今夜的月真是圓啊，她不由有些不舍，不知今夜是不是最後一次看月亮。
一個婢女端著胭脂走了進來︰“奴家伺候太子妃梳妝。”
好熟悉的聲音，甦皖定楮一看，竟是姜瀝，她竟然尋來了。
“你是要來殺太子的？”甦皖冷聲道。
“怎麼？在你眼中，我是這麼一個沒有人性的殺人魔頭？自己的妹妹要大婚，我殺了她的郎君，她嫁給誰？”
听到這話，甦皖安心不少。
“我來給你上妝。”
姜瀝將胭脂涂在甦皖的臉上︰“這幾天，我也算是想通了。人總有一死，早死晚死都是死，苟活著，還不如死了痛快。”
第60章
姜瀝給甦皖涂上胭脂, 一張病懨懨、蒼白的臉瞬間變得紅潤潤的，嬌艷欲滴起來。
甦皖摸著自己的臉，一時間有些恍惚。
還沒來得及片刻喜悅, 心尖便傳來陣陣抽痛, 她頃刻間清醒過來。
“這胭脂似乎很特別。”
“這次臨行前八皇子給我的, 說是若完不成任務, 涂上這個, 會死得痛快些。”姜瀝微笑著, 透著一股決絕。
甦皖緊緊摟著姜瀝，淚水充盈著眼眶。
“別哭, ”姜瀝輕拍著甦皖，“新娘子, 哭花了臉, 就不好看了。”
甦皖蓋上蓋頭, 在全城百姓的祝賀下, 嫁給了太子。
摸著斷臂的太子，甦皖流下了淚︰“殿下，何必為了救我自斷一臂？我本也是活不過今晚的。”
太子右手緊緊摟著甦皖, 躺在床上, 親吻著她的額頭︰“睡吧。”
甦皖的頭有些暈沉, 靜靜依靠在太子的胸膛上, 閉上了眼。
察覺到甦皖的呼吸漸漸平穩, 太子借著月光, 偷偷打量著她，咬著嘴唇，忍不住全身顫抖抽泣。
姜瀝望著窗外的明月，將一條白綾系在梁上, 踩在凳子上，踢翻了凳子，跳了上去。
她漸漸無法呼吸，眼底一片漆黑，腦袋里想到的是甦皖對太子神情的眼神，不由地甜甜笑了。
就在她快要昏睡過去之時，突然覺得身子一輕，睜開眼，竟是侍衛郭朗焦急地望著自己。
“你來作甚？”姜瀝質問道。
“我喜歡你，很久了。”
天色漸明，太子依舊盯著甦皖。
一宿沒睡，胡渣布滿下巴，太子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好幾歲。
他跪在床邊，輕輕穩著甦皖的額頭。
甦皖眉頭輕蹙，睜開了雙眼，先前的心絞痛蕩然無存。
“殿下！”甦皖呢喃道。
太子渾身一顫，指尖顫抖著摸著甦皖的臉頰︰“你活過來了，竟然真的活過來了，我不是在做夢吧？”
“不，你沒有，或許是八皇子一時心軟，離別時，將解藥混入胭脂中，說是如果甦皖放棄刺殺，愛上殿下，便送給她當做嫁妝。”姜瀝推門進入，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郭朗也跟著進來︰“還請殿下看在姜瀝將功贖罪，救回王妃一條命的份上，饒了她一命。
”
太子冷聲道︰“知道了，你先將她帶下去。”
甦皖低著頭，摳著手指，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太子走上前，緊緊抱著甦皖︰“皖兒，咱們永遠也不要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