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怎麼說雷霆雨露都是天恩?
但此刻,趙秉忠可是再次翻身了。
哪怕正常人在這時也該是欣喜若狂,可是回復了地位,才會(有資格)心懷怨懟,可現在,硬是看不出。
“這老匹夫,已經完全不相信我了。”
胡懷安走過去,立刻恢復了笑容︰“干爹,口喻已經宣讀了,您慢點,孩兒扶您起來!”
說著,見趙秉忠伏著身子一時不能起身,忙伸手去攙扶趙秉忠︰“這是皇上的恩典,天大的喜事,到底是簡在帝心。”
“別說是宮內的奴婢,就是外朝的臣子,誰不羨慕您?”
“天漸漸熱了,宮內已運來了瓜果,孩兒給你送來了二百斤西瓜,一百斤甜瓜,還有金銀花和菊花等解暑用品,也算是孩兒一點孝心。”
胡懷安招呼人將帶來的一些貢瓜給送進去,臉上帶著笑,一看就知道很是真誠,這種熱情,與馬順德的表面客氣有著極大區別。
趙秉忠看在眼里,心里冷笑一聲,暗暗嘆著,這人的確是長袖善物,端是看不出虛假,也是難得,當下安靜听著胡懷安說話。
胡懷安就說著︰“我就知道以干爹情分,不會久被埋沒,這不,皇上派我來,讓你回殿伺候,這樣兒子也有主心骨了……”
說著,就看見了干爹趙秉忠的眼神,微微一怔。
這眼神,怎麼有點奇怪?
似乎是看穿了,又似乎帶點憐憫,空空落落的,胡懷安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但再去看時,就見干爹已眼都紅了,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
果然,剛才只是眼花了啊,胡懷安想著,卻立刻加深了戒備,看了看天色,見天已亮了,趙秉忠還拉著自己默默流淚感恩,只覺得手被拉著粘粘的,說著︰“干爹,時間不早了,孩兒還要回去復旨,就不在這里耽擱了,等您進了宮,孩兒再到身前伺候。”
說著,就帶著人出了小院。
直到胡懷安帶著人走遠了,這處小院再次恢復了寂靜。
趙秉忠才慢慢拿出個絲巾,擦了擦淚痕,而兩個小太監無聲走過來,躬身行禮。
趙秉忠臉上仍掛著淚痕,聲音卻已冷了下來︰“我要立刻入宮,在皇上上朝前,就叩拜皇上,哭謝皇恩。”
一個小太監听了,只是打個手勢,就有粗使太監出去,遠遠听見牛鳴叫的聲音。
“其次是立刻查查,有多少人跟了胡懷安。”
“最後,把我們的人動員起來吧,有大事要準備了。”
“是。”兩個小太監躬身應著。
第1238章 是不是很熟悉
蜀王府
正院香案擺了,府官用手遙指︰“傳旨已到了!”
蜀王看時,果見大門不遠處一輛牛車駛來,牛車並不奢侈排場,周圍只跟了二個帶刀侍衛和二個太監,蜀王怔了一下,命︰“開中門迎接!”
頃刻間大門敞開,鼓樂起而,聲樂中牛車緩緩停下,早有一個侍衛挑起車簾,一個太監下車。
此人不過是六品太監,徑向蜀王走來,一擺手命左右侍立,板著臉徑至上首南面而立定,輕咳一聲,說︰“有旨意!”
蜀王伏身︰“兒臣恭請聖安!”
“聖躬安。”太監表情漠然,站在一眾跪倒了的人面前,宣讀口諭︰“聖上傳旨,其謠言不僅觸目驚心,更悖戾僭逆,蜀王管家不嚴,將其暫時禁足!”
這口諭用詞嚴苛,雖內容簡短,但句句誅心。
太監讀完口諭,也不像往常對著蜀王露出笑臉,而一臉嚴肅目視著慢慢起身的蜀王,開口說︰“大王這些日子,就請在府內多讀書,等閑不要外出就是了。”
這樣的話,放在過去,豈有一個太監對親王說的道理?
太監也得敢啊!
面對的可不是無根基的郡王,或不掌權的國公,這可是蜀王!
蜀王跟齊王是皇帝的親子!
可不是皇室宗親!
這兩位王爺的事跡,在京城里,連百姓都能知道幾件,作一直在京城扎根的親王,自從太子去了後,兩個在京城里就是一直是眾人核心。
哪怕兄弟斗爭也遇到過挫折,但誰都知道,皇上親子,成年的就是這二個,別的都太過年幼,根本無法參與爭嫡,因此繼承大位的人必是其中之一。
魯王也想過擠入,但不久前廢為寧河郡王,還因母妃衛妃的嫌疑,幾乎斷絕了繼承的希望。
雖然這兩人之間斗爭,哪怕由于皇帝的平衡,“今日你強、明日我強”,誰都沒辦法徹底壓過誰,但誰也不敢怠慢。
就算是太孫出現了,重視兩人的人還不少,並且但凡宮里的內侍,就算是有所傾向,也不會真得罪了另一人,至少大面上要過得去。
萬一傾向錯了,前途是肯定沒了,但起碼也別落一個殞命的下場呀。
能在宮里混得開,基本都是人精,便目光短淺,起碼也不會去踩“尚未死透”的人。
今日太監這樣冷漠,只有一個原因,就是這是來自于皇帝的授意。
不過,就算這樣,也可能是此太監看出皇上對蜀王的厭棄,這是在撇清關系了!
看著這個曾經對自己有過殷勤的太監丟下一番話,就這麼走了,已慢慢起身了的蜀王,身體就微微一歪,差點摔倒,還是被府官給扶住了,才沒有當眾出丑。
蜀王卻一把揮開府官,鐵青著臉,見宣讀口諭的太監走遠,一把拔出佩劍,在眾人的驚駭注視下,直接一揮,將桌案砍了。
“是誰在誣陷我?”
蜀王赤紅著眼,怒吼︰“這等僭逆謠言,連孤都不清楚,怎麼可能是我府上的人說出去的?”
簡直荒唐,荒唐!
若蜀王真知道什麼取心延壽的事,那從府上傳出去的可能性還是有的,可問題是,蜀王自己都不清楚!
蜀王都是第一次听說!
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府上的小小管事,又如何能清楚?
既是不清楚,又怎麼在外面亂說?
這簡直就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到底是誰這樣可惡,竟敢誣陷自己,還真誣陷成了?!
父皇啊父皇,你怎麼能真的信這樣的無稽之談!
這個時候的蜀王,根本還沒心思往更深去想,只覺得父皇是听信了讒言,才會認為是自己傳出了謠言。
但蜀王的幾個謀士卻神情凝重,臉色沉著,都從這突變中咂摸出一點別的滋味。
皇上這暴怒的態度,可有點不太對。
就算是蜀王府的管事在外面亂說,這樣的謠言傳開,若真無這樣的事,皇上也不至于這麼暴怒吧?
畢竟事實擺出來,證據擺出來,雖不能闢謠,但百姓不懂,文官武將、以及讀書人們還能不懂道理?
只需要這部分人知道皇上是無辜的,這不就成了?
一群愚夫愚婦就算是信了謠言又如何?
這些年,民間傳的更離譜的謠言也不是沒有,皇上就算是怒,也是有限,也從沒這樣震怒過?
難道是因皇子們年紀大了,又是涉及到了太子當年的事,年老了的皇帝才會更生氣?
不,事情恐怕沒這麼簡單……
已有人忍不住往更陰謀論去想,皇上這樣震怒,看起來其實不像是因被人造謠而生氣,更像……被人說中了虧心事!
但這話,誰敢在此刻說出來?
就算是說,也不能在這里說,而開會議時再說!
馬友良心里翻騰著念頭,還是將它壓了下去。
眾人離開正院,回了大廳,這里就只有蜀王就馬友良二人了,兩人相對無語,一時沉默。
“此謠言,甚是可怖,大王應對的很好。”
“斬香案,暴怒,這樣反應,都證明大王的無辜,要是沉默了,反禍不可測。”
“可已經種禍不淺了。”蜀王這次,真的臉色灰白了,他苦笑︰“你不知道,我這父皇,一旦疑心,再想拔掉這根刺就難了。”
“可孤真不知道,想想,太子死時,孤才十五六歲,孤如何能窺探父皇的秘密?”
“可偏偏孤現在無從解釋,一解釋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大王說的是,這計太毒了,這人必是死間!”馬友良陰沉地開口說︰“怕是除了此人,還有別的內應,大王必須徹查才是!”
“這肯定,先不談這些具體的事。”蜀王在廳內徘徊了幾步,突然慢吞吞說︰“這種感覺,你是不是很熟悉?”
這話突而其來,可馬友良是跟了蜀王十幾年的人,被蜀王一問,一怔後,還真覺得這事的確有著令自己覺得熟悉的部分,這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當下沉吟︰“是有點熟悉。”
“是不是明明感覺有點不對,但是細查卻沒有別的痕跡,仿佛一切是天意巧合?”蜀王蹙眉,目光有點幽幽的繼續問。
這就是遇到這事,蜀王的第一個感覺。
熟悉,很熟悉,這幾年熟悉太多次了,每次都是兩王輸陣,太孫獲利!
時到今日,這疑問再也壓不住了。
第1239章 受害者是太孫
“大王疑心代王。”
馬友良立刻明白,沉思回憶,他曾經也有過這感覺,也進行調查,結果就讓他有些心塞。
這樣毫無痕跡,羚羊掛角,難道一切都是天意?
如果不是天意,代王竟然有這樣手段,玩弄百官,諸王,皇帝于鼓掌之上?
這樣一想,就有一種透徹入骨發寒。
“大王,今日有此一難,或許是巧合?要不,微臣實在是想不通,為何會這樣。”
馬友良跟了蜀王十幾年,又是謀主,情分地位都不同,加上蜀王禮賢下士,對人才更是客氣,馬友良這麼想,也就這麼說了。
蜀王的確沒有因馬友良的話生氣,但卻搖頭︰“不可能是巧合。”
說著,正在踱步中的蜀王停下來,轉身盯著馬友良,眸子里閃動幽暗的火苗︰“代王府的人有動靜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