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這是我的位子。”吳冰及時出聲,在一旁和少年交涉,話里是委婉地拒絕,少年看了一眼何滿君的側顏,悻悻離開。
“沒找到嗎?”何滿君抬眼望著落座的吳冰,臉上是耐心耗盡的不耐煩,是對剛才那位少年的,此刻不耐煩淡了些,成了直白的煩躁。
吳冰︰“沒有。”
他們說的是之前綁架陳孝雨的那群混混,在親自來之前,何滿君早早叫人留意了。一天沒踫到,兩天沒踫到,近一個月都沒蹤影。如果真是這一代常駐的地痞,怎麼可能放著大好的地段玩失蹤?
吳冰倒了杯水,道︰“和周邊商戶問了,他們只在這里尋釁滋事鬧了小半月,之後再也沒來過。”
“小半月?”何滿君若有所思點點頭,隨即想到了什麼,笑了笑,“只待我們來的這半個月,不偏不倚揪住陳孝雨,還讓我撞見了。”何滿君又笑了笑,慢條斯理玩著手上的打火機,“什麼意思?”
“80%是你猜的意思。”
“另外20%呢?”
“踫巧。”
何滿君冷哼,“我一直和你說,陳孝雨不簡單,你覺得踫巧,就證明他是個演戲演全套的人。”
“你救他,親他,幫他過生日,我以為這些事兒你不追究了。”吳冰一本正經地調侃。可能知道這話何滿君不愛听,撿起一只茶杯,往里撒了幾片綠茶葉,泡了給他降降火氣。
何滿君端著茶,半晌沒說話,想起了陳孝雨。出島之前,他明確說要睡他,陳孝雨的反應非常耐人尋味,沒有期待或者害怕,只有猶豫與為難。東牢島那晚,那麼主動脫光了躺他床上,現在裝為難?所以主動都是裝的,以為不會把他怎麼樣,被親了才知道怕了!
何滿君忽然問︰“問的時候沒打草驚蛇吧?”
“沒有。”吳冰詢問時找借口是,被那群混混搶過錢,來討公道。吳冰問︰“像你說的,這幫人是陳孝雨找來做戲的,那紅燈區想必也有他的人。”
“賈佩?”何滿君說︰“先不動她,讓人盯著就行。”
“好。”
“陳孝雨不要錢,對物質需求也不高,他對我抗拒又迎合,像緩兵之計,他在利用我。我倒要看看他想做什麼。”
原本東牢島之後,何滿君就決定回香港了,但撤離那晚,陳孝雨不惜用身體為他擋子彈,這看似拼命的蠢行為,很難不讓人生疑。
何滿君不信這個世界上會有人在性命攸關之際,對一個認識沒幾天的陌生人豁出性命。而且這個陌生人對他還特別壞。
一旦生了疑,之前種種便都變得不對勁兒了。
陳孝雨這人幾乎無處不在,按理說,在紅燈區獲救之後,陳孝雨和他們就不必再有交集了,巧的是,充當導游和翻譯的是他,被柴大勇綁走的是他,被綁了還能活下來的還是他。普通人在那種情況下早死透了,陳孝雨是怎麼做到安然無恙的?
何滿君回想了一下,陳孝雨掉下直升機那天,他把人從海里撈出來,從他嘴里發現兩樣東西,鐵釘與一截薄薄的刀片。如果不往自殺的方面想,有沒有可能特意留一手,用以自救?
萬一何滿君不救他,他能夠用刀片割斷繩子進行自救。
這是其一。
其二,陳孝雨在東牢島把傷養好之後,何滿君放他走,他不走,不僅不走,還想著怎麼留下來。辦法就是爬床,說一些‘男人喜歡男人是稀松平常’的話。
可惜陳孝雨遇到的人是何滿君,何滿君心腸冷,就像他阿叔說的,不好伺候,不是好人。
他對陳孝雨的懷疑,從初次見面就從未打消。
“他父母呢,打听到了嗎?”何滿君問。
“餐廳有他的入職資料,寫得並不詳細,只知道父母住在美賽。”吳冰說︰“已經喊人去了,估計明天能有消息。”
何滿君點點頭,邊走邊給阿宴發了一份文件,讓他有空帶陳孝雨去游泳,探探他的水性。阿宴把這事放在心上,次日不等陳孝雨從洋樓回來,就先找去了。
陳孝雨沒起,柏盈在樓下做早餐,何晉在玻璃健身房里跑步。阿宴沒打招呼就邁步進去,嚇了柏盈一跳,給阿宴指了陳孝雨睡得客房方向,便拿材料多做一份早餐。
“你怎麼才跟著朗齊他們練了一早上就偷懶不練了?”阿宴坐在床邊,把陳孝雨蒙住臉的被子掀開,“你這樣不行啊,君哥回來你肯定要挨罵的。”
陳孝雨起不來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頭天跟朗齊他們練太狠,導致渾身肌肉酸軟無力,此刻听到訓練就怕,他嘟囔道︰“罵就罵,我反正不練了。”
阿宴沒說什麼,拿出一個文件夾,放在他枕頭邊,“有文字資料,也有視頻,你務必在君哥回來之前看完,學完。”
“什麼?”陳孝雨眯著眼楮看了一眼,阿宴不說,讓他自己翻開看,他正準備翻,阿宴起身出去。
難得見他有點凝重模樣,陳孝雨不敢耽擱,坐起來將文件夾打開,看了一眼差點沒昏厥過去。
厚厚一疊男男性知識。
第32章 不是愛情
陳孝雨隨手翻了兩下文件夾,一個字沒看進去,隔空拋進一側的垃圾桶。洗漱完出來,又彎腰將它撿了回來,夾在腋下帶下樓。
樓下不見阿宴蹤影,餐桌上只有何晉獨自坐著用餐,柏盈在島台邊倒牛奶。她見陳孝雨下樓,抬頭沖他笑了笑︰“早上好。”
“柏盈姐早上好。”
陳孝雨把文件夾放在餐桌上,撿起勺子喝面前的粥,“何晉,你們什麼時候回香港?”
這問題他幾乎每次來都要問上好幾遍,問得何晉耳朵都起繭了,這會兒何晉頭也不抬,繼續劃拉手上的平板。
“你們不回去了嗎?”陳孝雨叉起一個牛角包,咬了一大口,見何晉還是不理睬,便在桌下用腳輕輕踢了踢他的鞋尖。
何晉‘嘖’了一聲,斜眼瞪他,“吃就吃,腳也閑不住!”
柏盈端著牛奶走過來,給兩人各遞一杯。何晉接過杯子,對柏盈道︰“你也快消停一會兒吧,飯菜阿姨會準備。”
“活動一下,身體才好。”柏盈在何晉身邊坐下,剝了一顆水煮蛋,看向氣色不佳的陳孝雨,道︰“阿雨,你別問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了。”
“因為何滿君嗎?”
“一方面原因。”柏盈掰開蛋白,把不愛吃的蛋黃放在何晉碗里,“我和晉哥商量了,等孩子生了再考慮回香港的事。”
“…”陳孝雨的視線有意無意掃過手邊的文件夾,嘴里的牛角包突然沒了滋味。他頹然地垂下頭,聲音低了幾分︰“也是,你現在的情況不適合長途奔波。”
柏盈看他不開心,特意岔開話題,下巴往文件夾的方向挪了挪,“那是什麼,阿宴剛才給你送來的?”
柏盈吃了手上的蛋白,伸手拿來翻了翻,何晉也偏頭跟著看,看著看著臉皺成一團,“何滿君,真是個變態。”
何晉將文件夾合上,好像生怕污染了柏盈的眼楮,拎起來,丟回陳孝雨手邊。
柏盈欲言又止,沉默地吃完早餐,之後刻意避開何晉,帶陳孝雨去海邊散步。海浪輕拍著沙灘,兩人並肩走了一段,柏盈斟酌著開口︰“阿雨,你之前沒跟何先生發生過……”
柏盈適當遲疑,沒把話說完,陳孝雨卻听明白了,“沒有,真的只是親過。”
柏盈若有所思點點頭,“那阿宴給你送來那些資料,是何先生安排的吧?他到底想做什麼,你清楚嗎?”
“清楚,”陳孝雨踢了踢腳下的沙粒,“何滿君要和我上床,他走的那天和我說了。”
“你願意嗎?”
“我?我……”陳孝雨頓住腳步,追上來的海潮濕了腳,潮水很快退下,他盯著黏在腳上的沙粒,陷入沉默。何滿君並沒有給他‘不願意’這個選項,走的那天態度強硬成那樣,如果敢說不願意,何滿君一定會翻臉不認人。
柏盈見他面露復雜,以為他會說不願意,陳孝雨卻說︰“我不知道。”
“那…你跟何先生相處這段時間,覺得他人怎麼樣?”
“時好時壞。”
柏盈了然。
“我剛才只掃了眼資料上的內容,阿雨,那些文字是‘伺候’,不是愛。”她轉頭望著少年稚氣未脫的臉,“你還小,我覺得該好好想想這段關系。”
“柏盈姐,你覺得何先生沒有真心對待我嗎?”陳孝雨認真望著柏盈,毛絨的發絲在太陽光下蒙著一層金燦燦的光,他笑著,笑得眉眼彎彎,是屬于他這個年紀該有的青春朝氣,“他救過我兩次,一次是我求來的,一次是他主動的,救命之恩,這都不算真心嗎?”
“救命是救命,愛是愛。”柏盈輕輕挽著他的手,帶著他往海灘另一邊走,說︰“就像有人在路邊看見受傷的小貓,心軟了帶回家醫治,這是善念,不是愛情。你可以感激他,但不用把心也賠給他。”
“可何晉說,何滿君不是什麼善人,要是遇到受傷的小動物,說不定看都懶得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