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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離後我選暴君 第158節

    昌河的荒唐她心知肚明,然又理解她為何會如此,故而在日常便放縱了些,沒想到她是沒了收斂,方才的話她在外面听得真切,若不是當著謝瑛的面,她定會立時打斷。
    也幸虧是謝瑛听見。
    謝瑛路上走得急,因為說不清的情緒使然,她越走越快,繞過楹門時,絆了一跤,眼看著要摔倒,憑空伸出一只手,將她攔腰扶住。
    “顧大人?”
    顧九章很快松手,往後退了步,嘿嘿笑道︰“皇後娘娘。”
    顧九章今日本不當差,然去逛了幾回教坊司,跟姑娘們逗樂子完,總也找不回當初的興致,索性與人調了值。
    謝瑛去趙太妃宮里時,他便看到了,故而守在此處,為的便是來個偶遇。
    偏巧,還真就叫他撞上了。
    “你身子好點沒?”顧九章跟在右後方,踢開冰凌子
    謝瑛道︰“鎮日除了吃和睡,再無旁的可做,自然好很多。”
    “那便好,對了,這東西給你。”他從懷里掏出個帕子包裹的玩意兒,遞過去。
    謝瑛不解。
    顧九章解開帕子,露出一支人參。
    “庫房里用不到的東西,順水人情了。”
    跟在後面的白露想起來,忙開口道︰“娘娘,你昏厥時用的參湯,便是平寧郡主送來的,听奉御們說,是百年難得的好東西。”
    寒露附和︰“對,服下不久娘娘臉色便見紅潤。”
    謝瑛沒听說這事兒,故而很是詫異,道了聲︰“多謝顧大人。”
    顧九章摸著後腦勺,笑道︰“謝什麼,我和郡主身子鐵打的一樣,根本用不到,你若需要,只管同我講,我.....”
    話音戛然而止。
    迎面,聖人立在門廊下,清雋矜貴,目光疏遠。
    顧九章咬到舌尖,下意識停住腳步。
    周暗暗瞟了眼,幽眸略過謝瑛,望向她身後的顧九章。
    他上前幾步,將謝瑛攬在懷里,雙手捧起她的柔荑,搓了搓,承祿將新灌的暖爐遞過來,道︰“娘娘,這是陛下特意吩咐縫制的外罩。”
    謝瑛觸到柔軟,發現外罩是用兔毛做的,雪白一條,掌心暖融融的。
    剛要抬頭說話,忽見周捏起她的下頜,說道︰“朕明兒便派人去長白山,你要什麼樣的人參,要多少,朕都能給。”
    話是對她說的,目光卻瞥向顧九章。
    著實幼稚。
    眼見著除夕,仍不見周上心給孩子取名。
    謝瑛便從書架上閉眼抽了本書,抬頭看,卻是本《山海經》,心中登時有個不祥的預感。
    果然,她咬牙隨手翻了頁,手指點去,再度睜眼。
    取好了。
    “叫什麼?”周擱下狼毫筆,像是沒听清。
    “蠻蠻,你也可以叫他鶼鶼,也就是比翼鳥。”謝瑛拿來筆,一筆一劃寫下名字,“就是這兩個字,其實我覺得,還是蠻蠻好听。”
    山海經里的神獸巨多,謝瑛慶幸她點的是蠻蠻,若不小心點到霸下,狻猊之類的,她沒想好怎麼面對自己的孩子。
    “寓意也好,情誼深厚,形影不離。”
    “好,那便叫蠻蠻。”
    未來的東宮之主,太子殿下,自然想不到自己那古怪的乳名,竟是如此草率得來。
    這也都是後話了。
    除夕朝宴,定在麟德殿。
    眾臣載歌載舞,不甚熱鬧。
    今歲破例,官員休沐時間多了五日,故而直到上元節,不少官員仍舊閑適,諸如何瓊之呂騫之類自是不得閑,原本以為要陪聖人在宣政殿宵衣旰食,不成想,他們幾人面面相覷,聖人卻出宮去了。
    轔轔馬車行走在青石磚上,謝瑛挑開車帷,看燈火重重,處處繁華,沿街兩道的店肆開門迎客,隨處可見的小販挑著年貨叫嚷串街。
    迎面來的舞龍隊,旁邊跟著不少稚童,鏘鏘鏘的鑼鼓聲起,引來陣陣叫好。
    兩人自前街下了車,周牽住謝瑛的手,往前走去。
    緋色披風劃開弧度,交纏在一起。
    謝瑛跟著他,像孩子似的小跑起來。
    穿過熙攘的人群,听煙火氣十足的熱鬧,風很冷,心里頭卻熱燥燥的。
    兩人來到木雕攤前,師傅拿著刻刀熟稔的雕了枚牡丹花,眾人連連稱贊。
    周拉過她,唇貼近耳朵,吹得謝瑛癢癢的。
    “你去那處等我,乖。”
    謝瑛點點頭,站在不遠處的大槐樹下,到處都是明晃晃的燈籠,懸掛著被風吹出盈盈光影。
    她搓了搓手,捏住耳垂,周坐在攤販前,似乎在听師傅說話,很快便被如潮的人群擋住。
    燈籠晃開她的影子,謝瑛仰起頭來,听到一聲輕微的呼喚。
    “阿瑛?”
    第106章
    人群如織, 燈影重重。
    听到聲音,謝瑛抬頭去看,摩肩接踵的橋下, 身著豆綠色大氅的雲彥, 一手挑著花燈, 一手圈著書籍, 似恍恍惚惚,就那麼遠遠看著她。
    謝瑛沒有移開視線,怔愣了少頃,沖他點了點頭。
    雲彥逡巡一番,見她周遭無人, 遂走下階來。
    他身形依舊瘦削,清風朗月的儒雅感,白皙的面,俊俏的五官,此時已收回初遇的驚訝欣喜, 眼神中漸漸平淡柔和。
    “怎一人在此?”
    謝瑛往攤販處瞥了眼,層層人群後, 依稀能辨認出緋紅色的大氅, 格格不入的矜貴人影, 他便明白, 陛下亦在。
    “秀秀呢?”
    “在後面, 買珠子。”雲彥閃開,紛繁熱鬧的首飾行,雲集著天南海北的飾物, 一群小娘子圍著攤販挑挑揀揀, 竟也看不出哪個是秀秀。
    “年後有個大冠要做, 她在那兒挑合適的玉石,珍珠...”
    “嗯。”謝瑛點頭,不欲再說什麼。
    周遭人來人往,甜膩的香氣不絕如縷。
    兩人沉默了少頃,雲彥咳了一聲,說道︰“那我走了。”
    “好。”謝瑛默算著時辰,覺得周差不多要雕刻好,若他轉身瞧見,指不定生出什麼心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垂下眼睫,將視線別開。
    然雲彥走了一步,又頓住,回過身來走到她面前。
    “阿瑛,我有件東西要送你。”
    謝瑛驚訝的看過去,雲彥勉力擠出個笑,解釋道︰“你放心,不是讓人誤會的東西,只是——”
    “曾是你鼓勵我去做的事,如今事成,我想贈你,沒有別的意思。”
    “是什麼?”
    “我朝輿圖。”
    .....
    秀秀抱著一匣子珠串,回頭看向大槐樹,忍不住小聲問道︰“郎君,你還是放不下娘子。”
    走在前頭的雲彥僵了身形,卻沒有回身,片刻後繼續往前行走。
    秀秀跟著,素淨的臉上寫滿愁緒。
    “我覺得我該與娘子說清楚咱們的關系,其實我們並沒有...”
    “秀秀,沒有意義。”
    雲彥輕笑,就像當初他撂下那番狠話,毫不留情指責她背叛他們的婚約,背叛他,丟棄他一樣,他也只是給謝瑛找一個安心分開的理由。
    如若必定不會在一起,他希望謝瑛能沒有負擔的活著。
    他沒有護好她,被人的了機會,便不該再抱怨。
    “郎君,我覺得娘子心里,其實是有你的。”
    “在登州時,我見過娘子為你哭,我娘死的早,可我記得她說過的話。她說只有真正喜歡的人,才會背過身去偷偷抹淚,才會傷心都不敢說,難受也不敢說。
    娘子不像表面看著那般決絕,如果當初你們...”
    雲彥苦笑,哪里有什麼如果。
    他只在夜深人靜時無數次後悔,懊惱,卻又彷徨無措,深感無力頹廢。
    若他大婚伊始便搬出伯爵府,若他在阿姊刁難謝瑛的第一次,便將她護在身後,給與阿姊明確的態度,若他早些知曉謝瑛的想法,知道她為雲家做了多少事,理了多少爛賬,早點能做出對策,他們不會分開。
    他相信謝瑛,倘若他做到盡善盡美,她不會走的。
    但他做了什麼?
    在一次次的虛與委蛇中,他弄丟了謝瑛。
    機會被旁人抓住,又豈會輕易松手。
    冷風拂過臉面,他仰起頭來,看煙花破空綻放。
    他想起大婚時她明媚生動的樣子,柔荑細膩,撫在他胸口,嗓音輕軟如細雨和風,他們交杯時說的每一句話,言猶在耳。
    往事不可追,追之則痛心痛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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