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節

    “對不住。”
    太子听到了表哥道歉的聲音,不由微笑了起來,他緊了緊手中的手,這才放開他,笑著抬頭與他道,“沒事,你沒什麼對不住我的。”
    這老天對不起他的何其多,但還輪不到他表哥說對不住他。
    “我知道了……”太子在長舒了一口氣後,見表哥還站在身邊,用手指著他繼續坐,他則道,“我會盡力好好過的。”
    但只能盡力。
    活到他這份上,命已經不由他了,他盡了力,還是過不好,他也沒什麼辦法了。
    齊君昀在走之前,還是去了趟秋意閣。
    秋意閣里,國師正裹著他那塊被打了無數補丁的厚披風在喝他的第二碗酒,齊君昀來得太快,腳步太輕,國師還不及避。
    他只好抬起他那張流滿了淚的臉,跟齊國公面無表情地道,“來了?”
    齊國公沒想他悄悄來逮人,卻逮到了國師的哭臉,站在那半晌沒說話。
    國師臉上有眼淚,但無哭意,也無悲傷,他拿袖子擦了一把眼淚,臉又恢復成了平常無奇的少年臉。
    “坐。”國師四處看了看,沒看到空碗,便跟他說,“酒就不給你喝了,你回家去喝。”
    他家多得的。
    齊君昀坐了過來,看著桌面零亂的盤子。
    “菜涼了。”他道。
    “無礙。”
    “我幫你去熱熱。”
    “呵。”國師輕笑了一聲。
    齊君昀收拾好了盤子放到食盒里,國師跟著他,兩個人去找了個小廚房。
    廚房里,先一步有人幫他們點起了火,有低著頭的人已經站在了灶火邊,齊君昀把食盒給了宮人,跟著國師站在廚房門口。
    “你挺沒用的。”國師評道。
    這個小年輕,沒他徒弟厲害。
    齊國公這一輩子都沒下過廚,也就無謂國師的評語。
    “太子還有多久?”他找避而不見的國師,是有話要問的。
    國師身上有著酒氣,眼楮有些迷茫,他看著空中好一會,才轉過頭對一直安靜等著他回答的齊國公府淡道,“兩三年罷。”
    兩三年,太子也不過三旬出頭。
    “不能再長一點?”原本還能活到五旬的。
    “不能了,他這幾年吃的藥太多了,已經傷了元體,大羅金仙下凡也救不了他了。”國師打了個酒嗝,看著這時候走進大門,朝他們走來的皇長孫慢慢地道,“那時候,溫尊也大了,也可以了,你盡早做好準備罷。”
    齊君昀沒再說話,等皇長孫走到他面前,朝他行了禮,他面色柔和了下來,“正要去找你,等會你隨我回府去,在府里住幾日。”
    “尊兒遵命。”溫尊微笑道,又朝國師行了一禮,“見過國師大人。”
    國師點點頭。
    齊君昀帶著溫尊陪了國師用了飯,等國師吃完,齊君昀要走的時候,國師開口朝他道,“讓小姑娘再等會,再過兩年,人就能回了。”
    國師從未給過他如此明確的時日,齊君昀听後,舉手向他從頭一揖到底。
    國師揮手讓他走。
    他們走後,他裹緊了那塊老披風,迎風坐在窗口,看著蒼生,想著往事。
    定始二十八年的春天很快就到了,三月十五這日,雙胞胎也年滿了八歲。
    時間如梭,謝慧齊再想起老祖母時,那位老小孩一樣的祖母也是已經過去快八年了。
    時間難捱,但也過去的太快。
    四月,宮里的梨妃想見她,派人來催了好幾道,謝慧齊去了之後,梨妃數次對她欲言又止。
    最終,梨妃開了口,滿臉的苦澀,“你知道我叫你來,是想求你事的罷?”
    謝慧齊低著頭沒有說話。
    她大概能知道梨妃叫她來是為著什麼事的。
    皇帝在宮中一直生不如死,每當要死的時候,太子就給他把命吊了起來。
    “知道的吧?”梨妃拉著她的手,眼淚都掉了出來。
    謝慧齊抬頭看她,抿了抿嘴,“大概知道一點。”
    听她說要求她事,她就是先前不知道她是求生的還是求死的,但現在听著語意也是猜出來了。
    “國公夫人,你幫我去求求太子,給皇上一個痛快吧……”梨妃擦了眼邊的淚,心中實在不好過。
    皇帝對她一生也殘忍,但幾十年下來,再如何也是有點情誼,她不能見他這樣每日忍受著折磨不能死去。
    “他再不是個好父皇,但也是個于國有功的皇上啊……”梨妃一想起太子折磨皇上的手段就不寒而栗,她一個旁觀之人尚且覺得可怕,而親自受著那些折辱的皇帝怕是早已經不行了。
    與其這樣下去,真的不如死了。
    “我勸不了。”謝慧齊搖了搖頭。
    這事她是真勸不了。
    于她來說,無論從哪方面她都勸不了。
    她父母皆是因皇帝而死,她的家因皇帝而亡,她舅父一家更如是,國公府也沒有因皇帝好過了幾天,她怎麼勸?
    她站在哪勸?
    就是有勸的人,那也不該是她。
    她喜歡梨妃,但梨妃的這個忙,她真幫不了。
    梨妃也不是深在深宮就不諳外面世事的女子,她自也是知道謝家是在皇帝的權衡術下沒的,也知道皇帝對國公府從未仁慈過,即便齊皇後都是他放任讓太後,俞後逼死的,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她也不想來求她這一道。
    她知道皇帝活該,但太子的報復也實在是太殘忍了。
    “國公夫人,你是不知道……”
    “娘娘!”梨妃身邊的宮女,著急地打斷了她的話。
    “求您別說了。”宮女見不得主子找死,跪下朝她磕頭,“您就別說了。”
    到時候污了國公夫人的耳,這事還不知道要怎麼算。
    貼身宮女的阻止讓梨妃木了,過了一會,她淒涼一笑,“我知道你的好意,你的好心我領了。”
    只是,在人人都恨不得他死的宮里,如果連個為他求情的人都沒有,他也實在太可憐了。
    她還是為他求一次吧,就當是她還他這些年對她的那點好。
    “娘娘!”
    “別說了,退下罷。”
    宮女把頭磕得出了血,也沒喚醒心意已決的主子,最終被梨妃身邊的太監扶了下去。
    “你听我說……”
    梨妃開了口,謝慧齊看著鐵了心的梨妃,在她還沒說之前搖了頭,苦笑著嘆了口氣,“梨妃娘娘,您說什麼,我都幫不上這個忙,實在抱歉。”
    不管她說的是什麼,她的立場是變不了的。
    死去的人,還有活著因此受折磨的人都在她的腦海,眼前,她的兩個弟弟甚至是皇帝的親將陷害失蹤的,這是不是皇帝自己的意思還不好說,梨妃實在沒必要跟她開這個口。
    開了口,往日她們之間的情份都要淡了,何必?
    “國公夫人,你听我說……”梨妃緊緊地抓住謝慧齊的手,聲音都哽咽了。
    謝慧齊看著眼前流淚不止的梨妃,停了掙扎的手,閉著眼楮無聲地嘆了口氣。
    這又何苦?
    “你不知道,是太子過了,是真的過了……”梨妃說到這,已經不想再給自己留什麼退路了,她顫抖著聲音道,“太子逼跟依飛娘娘親自給他下毒不算,他還找來了跟太後相似的婦人,跟侍衛在皇上面前苟且,還逼小皇子喂他毒藥吃,國公夫人,這實在是太過頭了啊。”
    謝慧齊的手被激動的梨妃捏得都生疼了,她睜開眼,無奈地看著梨妃,“您說,我能說什麼?我的兩個弟弟,至今都沒回家,謝家的根都要斷了,您要我說什麼?”
    “娘娘啊,”謝慧齊從僵掉的梨妃手中抽出了手,輕聲問她,“您告訴我,我要是去為弄得我家破人亡的人求情,您說,我地底下的父母要怎麼想才好?我外祖母您知道嗎?她為了讓我舅舅不被外放,吞金而死的啊,可這樣,也沒放皇上讓我舅舅在京里多呆一天,現在,我謝家就剩一個我了,您居然求我為一個弄得只剩我一人的人求情,娘娘,您心里為皇上不好受,可您覺得,這情是我能求的嗎?”
    梨妃呆了,她看著謝慧齊喃喃道,“我實在無人可求了。”
    “是啊,我知道,可是娘娘,這世上的事,從來都是不怎麼如人意的,”謝慧齊木木地扯了扯嘴角,“我有人可求,可老天都沒讓我盡如我意。”
    “可是,太過了啊……”梨妃痛苦地閉上了眼,“我只是為他求一死啊,他再如何,他心里也還是有天下蒼生,于國有功的啊。”
    國師不見她,現在,連這個看起來心軟的國公夫人都不幫她,她連進棲鳳宮徹底了結他的路都找不到,真的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那得了他好的人,想來會記著他的……”謝慧齊淡淡地道,“而恨他的人,被他弄死弄死的那些人,也讓他們好好地恨罷。”
    功是功,過是過,功過怎麼可能相抵?被他折磨的人,難道還要感謝他對他們的折磨不成?
    謝慧齊在梨妃的痛哭失聲中離開了梨妃宮。
    梨妃哭得淒慘,但謝慧齊心中毫無波動。
    皇帝這樣的人,她沒什麼好同情的。
    一個人種什麼因,就得什麼果,皇帝把太子弄得生不如死,太子就讓他生不如死;而他對梨妃可能有恩情,梨妃就為他求了她。
    看,他得到了所有他能得到的。
    而她,能給予這個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皇帝的,也只有漠視了。
    謝慧齊在皇宮前還是去見一趟太子。
    太子在太和殿里,皇長孫也在。
    太子臉色好了許多,謝慧齊見著也欣慰,跟父子倆寒暄了幾句,見他們都好,也就準備告辭了,只是她還是為梨妃自己求了情,“梨妃是個好人。”
    太子因她的這句話翹起了嘴,臉上神彩飛揚,依稀能見到謝慧齊第一次見他時的恣意飛揚,“好,我知道了。”
    他會留梨妃一條命的。
    表嫂要是說別的,他可能答應不下來,但留梨妃一條命的事,他還是做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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