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節

    謝晉慶簡言,“是。”
    他也很干脆。
    “那全都抓起了?”
    “是。”
    “那都殺了罷。”
    謝慧齊言語一罷,她手中的粗糙大手都僵了。
    謝慧齊伸過另一手捏了捏他的手,低頭淡笑了一下,什麼也沒說。
    “齊恫,你去……”她又側過了頭。
    “不,”謝晉慶這時候下意識就反手握了她一下,看著他姐姐的眼楮一字一句地說,“這事我來。”
    他活著,最想要幫的人,是她。
    他不能在她需要他的時候不在。
    謝慧齊微笑著頷了頷首……
    她大概能猜出弟弟是怎麼想的,但她的小弟弟可能現在還是不太明白,黃銅鄉的百姓把他們的命,跟他子子孫孫無數代的命運都給賠進去了。
    也許他們覺得頭頂上的狗官是可以死的,可以推翻的,有仇就是拼著一口氣也一定要報的,但這個天下卻從來不是他們說了算的。
    有些不能做錯的事做錯了,是要付出巨大的代價的。
    她所令不過只是個開始而已。
    而最終的惡果,卻是他們世世代代要去嘗的。
    主母下了令,謝晉慶領了頭,但動手的卻是齊國公府的人。
    他們埋了炸藥,讓人尸骨無存。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炸了當地所有的宗祠跟家廟。
    無人再尋死覓活,官爺的殘暴讓黃銅鄉的人對他們都閉上了嘴,剩下的,還有力氣哭鬧的人就是彼此埋怨,互相責怪與折磨。
    殺了他們的人,打斷了他們的骨,抽掉了他們的筋,這些人最終服帖了下來。
    齊君昀在幾天的臥床後,醒著的時日也要多了一些起來,也能抽一點時辰出來听屬下人的報……
    等他醒的時辰多了,黃銅鄉一片寧靜。
    除了听耳邊屬下人的報,他耳根也清靜了起來,以往愛跟他絮絮叨叨的老妻面色如常,但只字不跟他提外面的人的事。
    齊君昀看了她幾天,確定她跟他心無閑隙後,他也就松了口氣。
    他不會因她的仁慈就做什麼改變,就如他不可能為她做妥協一樣,他也為她心軟,沒想過讓她跟他一致,她依舊可以說她自己的,他還是會照他想的去辦事,教導子孫,但一場出乎預料的事故能讓她站到他身邊,從想法上都是跟他一塊的,不管這是不是別人的推波助瀾,他都為此欣慰。
    這樣她就離他更近了。
    謝慧齊這時無暇他顧,她現在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他身上。
    丈夫的身子還是因中毒受了過大損耗,清醒的時間需是多了,但一直都全身無力,不能下床。
    即便連藥,他都是強咽著吞下去的,這藥咽下去沒多久往往也都會吐出來。
    不過幾日,他就清瘦了許多,眼楮下的青黑突兀,唇無血色,高貴英俊了一輩子,即便是身著粗衣粗布也有遺世獨立君子之風的男人因這場中毒變得面容不堪,再不復往日的豐神俊朗。
    而這不過短短幾日罷了。
    等到丈夫清醒的時間長了,謝慧齊就讓女兒過來陪陪他。
    這日齊奚過來,看著父親微笑著伸過手來摸她的臉,一踫到他有些冷的手,她眼淚就不听話地流了下來。
    齊君昀靠著枕頭喘著氣拉她過來,拿過她手中的帕子與她擦淚道,“以前你阿娘想讓我乖乖听她的話便會掉眼淚。”
    他擦了她美如鮮花的臉頰上的淚,嘴角一翹,微笑了起來,“沒想到你也學到了。”
    齊奚抽泣著,“我……那我以後不哭了。”
    她也想堅強的,就像他一樣,就像阿娘一樣。
    齊君昀听了卻搖了頭,他喘了口氣,接著對女兒笑道,“無須去改,只是哭的時候,要到阿父面前哭,要到歡喜你的人面前哭,這樣才會有人心疼你,你才不會白哭。”
    “阿父……”齊奚撲在他的懷里泣不成聲。
    齊君昀拍著她的背,心道這一趟出來,怕是嚇壞她了。
    她到底還是個小姑娘。
    他拍著女兒的背,等她止了淚,才問起了她弟弟的事,“你小弟跟你娘又怎麼了?”
    齊望齊潤這幾日來必會跟他早晚請安,只是看今日齊潤早上來請安卻不願意跟他阿娘講話的樣子,跟他娘明顯在賭氣。
    “三弟小弟這幾日都跟著恫叔他們出去,阿娘也沒攔著他們,三弟前日腳上受了傷回來,阿娘不許他去了,他跟阿娘大吵了一架。”
    “吵什麼了?”齊君昀摸著女兒的頭發輕問。
    “三弟說阿娘不歡喜你,不中意你,你受苦也不知道心疼你,說她要是再不知道听話,他就要替你打他……”齊奚猶豫了半晌,終還是在父親的溫柔撫背下一字字地輕聲道了出來。
    說罷,她半晌都沒听到她阿父的動靜,便有些忐忑地在他懷里抬起了頭看他。
    “那他打了你們阿娘沒?”齊君昀對上女兒的眼,有些無奈地問。
    這小子還真是無法無天了。
    “哪可能,阿父你太偏心了……”齊奚听了也是好笑,怎麼敢打?虧她阿父問得出來,“他哪敢,當時阿娘一瞪眼,他腦袋就縮回去了,怕是一夜都沒敢睡,還等著阿娘給他遞梯子他順梯子爬,再跟她接著親呢。”
    齊君昀想起早間妻子神色淡淡無視小兒子的舉止,心想這次那小子是決逃不過去了。
    “那他今日可在?”
    “不在,還是去了,望望攔他都沒攔住,”齊奚在溫柔的父親面前,為他溫柔手掌,哪個弟弟的底都敢捅穿,“望望還說讓我勸勸阿娘,還讓我求你替小弟說說好話,再饒了他這一次,望望還說,小弟一看你病了都慌了,這幾天都不好過,才跟阿娘頂了嘴。”
    齊君昀搖搖頭,笑嘆了起來。
    齊奚看著他蒼白嘴唇上那抹笑卻辛酸了起來,眼楮一熱,眼淚又差點掉出來。
    ☆、第261章
    銅樓怕是修建了多年,旮旯角不如有人常走動的地方光鮮,有些地方冒出了青色,倒也別有一翻年歲殘留的光景。
    謝慧齊去了趟廚房,在藥爐邊煎了會藥,看煮的白粥已好,便放下了扇藥爐的蒲扇,看著小紅把白粥盛好,她就帶著身邊的媳婦子和丫鬟們回來了。
    這些細致活其實也用不上她,但好像不做點什麼,她這心中也過不去。
    她也知道他出事跟她沒什麼絕對的關系,她跟他這麼多年是夫妻一體不假,但兩個人從見面的那天起性格就已經定型,像他們這種人自己所做的每件事都是過自己腦子才做出的,這些事很難保證都對,但能保證其心甘情願。
    他們很難說能被誰影響,要是受了影響,也是自己權衡過後的心甘情願,就是事後出了事,也只會自省,而不是怨懟。
    她如此,他更是如此。
    她知道他不可能怪她。
    可道理歸道理,人活著理智是一回事,情緒又是另一回事,尤其在感情方面,她還是要比他更軟弱些。
    到底,他活著的重心是天下,而她活著的重心這麼多年來只有一個他。
    因她對傷他的人曾懷過善心,想想他的受傷,她的臉就會又火辣無比——她沒法把事情一碼歸一碼,總還覺得自己是有錯的。
    謝慧齊也沒曾想過到她這年數,她還會有這場慌亂,現實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令她又羞又愧。
    銅門又沉又重,推開來又沒聲響,謝慧齊進了被小綠推開的門,就听里面女兒在道,“我是長大了都會听你的話的……”
    這小甜嘴。
    謝慧齊失笑上前,那床上坐著的兩人皆往她看來。
    “那我呢?”她過去靠著他坐了,輕彈了下女兒的臉蛋。
    齊奚臉紅,“也听你的。”
    “我不恰好回來,就沒我的份了罷?”
    “哪兒的事,”爭寵被抓了個現行,齊奚的臉越發地紅了,明明事實是更听母親的話,這時候話也不知道怎麼說,只管把頭往她懷里鑽,撒嬌道,“阿娘……”
    齊君昀這時摟住她的腰,拿嘴貼了下她的發間,發出了低沉的笑。
    謝慧齊推開女兒,把他的手拉到手中握著,笑瞥了下她,“這是齊了心的要不歡喜我了是罷?”
    齊奚“噗嗤”一聲笑出聲來,“您真小心眼。”
    就小弟一個得罪了她,她現在是個個都要看不順眼了罷?
    遭女兒調笑,謝慧齊也是笑了,把她又重摟到懷里,跟她笑嘆道,“算了,不歡喜我也歡喜你,阿娘歡喜你一輩子。”
    齊奚的臉更紅了起來。
    寶豐五年二月底,櫟武府城來了一萬的官兵鎮守黃銅。
    齊國公府一行人準備前往梧州城做最後一輪的清洗,與此同時,京城的平哀帝收到了黃銅鄉的急報。
    隔日,平哀帝寫就了對黃銅鄉的聖旨,在當日的朝會上公布天下。
    凡黃銅鄉籍身,世代不得設祠,世代不得出鄉,世代不得入學。
    一旨聖旨,堵了黃銅鄉子民世世代代的路。
    櫟武城的情況要比梧州的好上許多,自入櫟武,前來前罪的人絡繹不絕,齊君昀讓兩個兒子主事,帶著幕僚處理這些事情,他則坐守後方,每日花點時間听他們的稟報,更多的是在休息。
    身體有了點力氣後,他就不再坐于床上,而是下床走動,到處轉轉,能身體力行的事絕不假手于他人。
    謝慧齊也總算能跟著他去看看山水,能游湖賞柳一把。
    至三月初,櫟武城的桃花也開了,整個城府春色盎然,齊國公的身子也是一日比一日好,國公夫人臉上也總算有點笑模樣了。
    她這段時日行事說話看似溫和,也還是輕言細語,但服侍在身邊的下人們誰也不敢與她多話,即便是麥姑姑綠姑姑這些與她特別親近,平時還能說笑兩句的奴僕也是異常的恭敬規矩。
    這時,國公夫人也是與小兒齊潤有大半個月沒怎麼說話了,先前齊小公子還賭氣不想與她說話,等後頭母親連看都不怎麼看他一眼,齊小公子每日來父親面前請安都要偷瞄她,發現自己怎麼看她她也神色淡淡,視他如無物,齊小公子訕訕不已,又委屈得很。
    這日齊君昀要帶她便服去城中走走,在她給他換衣的時候刮了刮她的鼻子,與她道,“還要與你小兒子賭氣到什麼時候去?”
    “他不是不想要我了?”謝慧齊本來還不覺得如何,說的時候鼻子卻酸了,“那不要就不要了,我也不想要他。”


新書推薦: 夫君變成死鬼之後np 男朋友是痴漢怎麼辦(1v1 sc) 靠性愛獲得技能和經驗,在異世界努力活下去!(高H) 渺塵 豪門危情︰首席們的騙子嬌妻 【NP】 女奴制度下的魅魔 金玉之家 熱吻玫瑰會上癮 心上蝶 蝕骨囚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