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但邢覓甄今日在花園里散步時,正巧就遠遠看到了顧磐磐。
    “那邊的女子是誰?” 邢覓甄其實已經看出來了。顧磐磐常乘的那頂軟轎,還比較特別。
    顧磐磐進宮多次,還真是極少踫到皇帝的妃子,主要是妃子太少。
    顧磐磐也看到了邢覓甄,臨近後,就下了軟轎,行禮道︰“臣女見過慧妃娘娘。”
    邢覓甄看看顧磐磐,她慢慢道︰“磐磐又進宮來看魏王了?”
    “是的。”顧磐磐答。
    “這宮里冷清得很,磐磐這麼頻頻進宮,不如還是住在後宮里吧,省得進進出出的麻煩?”邢覓甄笑著說。
    從那晚,皇帝下意識吐露“磐磐”兩個字之後,邢覓甄就清楚,顧磐磐是一定會進宮。畢竟,皇帝怎麼可能委屈自己,想要的女人自然會弄進宮。至于顧磐磐到底會是什麼位份,就不清楚了。
    顧磐磐听出邢覓甄的話有些帶刺,她就沒有接話,也笑了笑。只是說︰“慧妃娘娘若無別的事,臣女就先走了。”
    邢覓甄冷冷哼笑一聲,顧磐磐也就上了軟轎。
    看著顧磐磐的軟轎越來越遠,邢覓甄說︰“誰能想到,當初那小醫女,會是這樣的身份。”
    邢覓甄身邊的袁媽媽聞言點頭。當初皇帝總是召顧磐磐“診視”,以顧磐磐那時的出身,誰也沒當回事啊。覺得皇帝哪怕睡了顧磐磐,最多也就是封個美人。
    “陛下還真是被她給迷住了。她沒進宮都是這般了,她若進了宮,陛下還不得天天宿在她那兒?”邢覓甄掐下枝頭一朵月月紅,在手里捏碎,花汁慢慢將手指濡濕。
    袁姑姑道︰“娘娘放心,陛下也不會一直對容三姑娘這樣的。男人都是得不到的時候才最上心,不過是因為陛下還沒有得到罷了。畢竟是容相爺的女兒,陛下哪能沒有一點征服欲?何況那容姑娘又的確是生得不錯。”
    袁姑姑說完,卻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皇帝對顧磐磐那若是叫還沒得到,但是對慧妃娘娘呢?
    娘娘上次在擁蓮水榭,主動邀寵,陛下也沒有寵幸,娘娘心里本來還在慪呢。
    袁姑姑不敢再說話,邢覓甄也沒有再說話……
    ——
    喬慈衣托人在京里找了一座院子,很小的院子。但是只有她和塔娜兩個人住,已經足夠。
    白確來到喬慈衣購置的院子,不贊同地看看她,說︰“怎麼,你還真想繼續留在這里?”
    喬慈衣頷首,她知道自己帶不走顧磐磐,當然就想在大允留下。沒有相認就罷了,既然讓她知道女兒還在,她怎能放得下。而且磐磐還這樣粘她呢,她就更加沒法割舍。
    白確知道喬慈衣是為了顧磐磐,但他還是不能接受喬慈衣留在大允。他說︰“你不要任性。你要上京看儀象台也已看到。跟我們回月摩國,否則,蓮藏教的人若找上你,你對付不了。”他沒說,還有……容定濯。
    喬慈衣看看這個小自己好幾歲的年輕男人,蹙了蹙眉︰“白確,就算是你哥哥,他也不會阻止我留下來陪伴女兒。”
    白確笑道︰“是,正因為我哥哥什麼都為著你,你對他來說如此重要,我當然要繼續幫哥哥保護好你的安全。”
    “有你這樣跟嫂嫂說話的?”喬慈衣慢慢說︰“我不想跟你吵,你先回鴻停館。我要在這里收拾。”
    白確見喬慈衣往她的臥房離去,盯著她的背影片刻,含怒離開。
    容定濯正巧看到白確從喬慈衣買的小院走出來。白確也感覺有人看自己,然而他回頭,看到空蕩蕩的巷子,卻什麼也沒有看見。
    白確離開後,容勝推開喬慈衣這小院的門,守在門外,容定濯負著手,獨自慢慢踏進去。
    他打量著這處院子,實在是個簡陋的地方。為了顧磐磐,喬慈衣倒是能吃苦。
    容定濯來到房門前,塔娜正好出來,男人伸出手,在塔娜後頸一捏,塔娜就暈倒過去。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
    因此,容定濯進到屋里的時候,喬慈衣一驚。她隨即反應過來,要出門去看塔娜的情形。
    卻被他伸手一擋,將她攔回去,說︰“你的奴婢無事。”
    喬慈衣這才退後幾步,趕緊拉開距離,容定濯只當沒看她的動作,道︰“喬夫人,你不會以為本相就不會過來找你了吧。”
    這兩天容定濯都沒有出現,喬慈衣的確將心放寬了些。
    她定定神,盡量擠出一抹顯得得體的笑意,她的聲音很輕,說︰
    “相爺,您看,妾的確是不記得當初發生過什麼了,但是這樣多年過去,如今您功成名就,被萬人敬仰,什麼都唾手可得,磐磐也在您的身邊。妾……過得雖不能叫不好,但與相爺相比,實屬微末。當初的事既已過去,可否就讓它過去。妾曾經多有得罪的地方,在此再次給相爺賠罪,還望容相海涵。”
    容定濯看著喬慈衣這些年幾乎沒有變化的臉,听了她的話,卻是不為所動,反而微嚼她說的“海涵”二字。隨即笑了笑。
    在喬慈衣打算給容定濯跪下行一個禮,將恩仇一筆勾銷時,他卻一把抓著她的手臂,將她拉起。
    喬慈衣很快發現,容定濯的手放在了他的腰間,竟是從容自若取下腰帶,放在一旁桌上……隨即開始解他的外裳。
    容定濯今日是直接從官署過來,穿的一身緋衣官袍,腰間是玉革帶,這身衣裳,將他本就出色的五官更顯得稜角分明,身上權力的積威氣勢也更重。
    喬慈衣怔愣後回神,她沒想到他竟會這樣。一人之下的權相,他去找小姑娘們不好麼?
    喬慈衣這才注意到,容定濯進屋的時候居然反栓上了門,她想越過他出門,但被他一把扣住手腕,整個人也被他重重按在門後。
    喬慈衣覺得自己不算矮了,被他完全籠罩在他帶來的陰影里。
    還好,容定濯只是解開外袍,並沒有繼續脫身上的衣裳,他緊握住喬慈衣的手,伸進他的中衣,在他腰側稍微往下的位置。她見狀一愣。
    容定濯拉著喬慈衣的手,一點點輾過傷痕處,讓她細膩柔滑的肌膚,去感受他那一處皮膚的不同。
    屬于男人的強韌硬朗的腰腹肌理,讓喬慈衣像被燙到般,瞬間就想抽回手,卻被容定濯壓制得絲毫無法反抗,他冷酷低沉的聲音從她頭頂傳出,問︰“你摸到了嗎?這刀傷是你當年留下的,你說,如何海涵?”
    容定濯終于放開她的手,喬慈衣趕緊縮回來,然而還是逃不出他的禁錮,依舊被他的手臂鎖在遠處。容定濯目色仍舊深沉,問她︰“想起來沒有?”
    喬慈衣也沒有想到,她與容定濯當初的沖突竟這樣激烈?
    那磐磐……會是他的孩子嗎?出于母親的本能,喬慈衣最初想到的不是她自己,而是顧磐磐,容定濯認養磐磐會不會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甚至,他私底下會不會欺負她的女兒?
    容定濯看著她的神情變化,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他嗤笑一聲,譏諷道︰“你是你,磐磐是磐磐。磐磐就是我的女兒,我只會保護她,不會傷害她。少想那些齷齪的。”
    喬慈衣看看容定濯,見他朝她低下頭,忙將頭轉開。
    這時,外面隱約傳來一道熟悉而悅耳的少女嗓音︰“容勝,你怎在這里?你……是我爹派我保護我娘的?”
    屋里的男女都是微怔,容定濯立即放開喬慈衣,整理自己的衣袍。他一邊扣著衣扣,一邊拿余光看身旁這略顯慌亂,唯恐被女兒發現端倪的女人。
    喬慈衣輕撫發鬢,又將裙子理了理,覺得沒有差錯,見容定濯也又沒有異樣,迅速打開門。容定濯則將塔娜扶到屋里,不打算讓顧磐磐看到。
    少女的聲音越發近︰“娘親——”顯然是被容勝在外故意拖了一陣。
    顧磐磐進來後道︰“爹爹!爹爹你也在??”
    “嗯。”容定濯道︰“磐磐,爹爹過來找喬夫人,調查當年你究竟被誰抱走的事。沒有什麼結果。”
    顧磐磐點點頭。她被皇帝那般私下對待過以後,看到一對男女單獨在屋里,不免有些猜想。但她父母的表情看起來都很肅穆,因此,顧磐磐也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多。
    喬慈衣還是第一次看到容定濯與顧磐磐相處,注意觀察兩人神情片刻,稍微放心了些。
    不過,她又在心里微微冷笑,容定濯見了顧磐磐,倒是一副慈父的樣子,跟先前那衣冠禽獸的樣子完全不同。但她不可能在這時揭發他。
    ——
    見顧磐磐過來,容定濯就先離開。
    顧磐磐打量完這里之後,說︰“娘,你怎麼不說一聲就自己買了宅子?這里也太簡單了。就算你不願去相府,女兒還有私宅,就在青瓷街那邊,比住這里方便。”她怎能接受自己住相府那樣的華宅,而娘親住這樣簡陋的地方。
    喬慈衣看看顧磐磐,女兒的宅子?應該也是容定濯給她的吧?所以她不想去住。
    其實她不缺銀子,但銀子在月摩國,沒有帶上京城。
    顧磐磐又陪著喬慈衣回到停鴻館,卻見負責照料喬慈衣的一名女官過來說︰
    “夫人,陛下特別下旨,就算月摩國其他使者都回國,您若還想留在我朝交流天文學術,可以一直住在停鴻館。您住的這宣石齋,在館中相對靜謐,出入北門又方便,適合長住。也比夫人在外自己找的地方要安全。”
    喬慈衣微微一怔,這不是皇帝第一次對她關照了,之前賜給她日常使用之物,就堪比佘知公主,甚至,她發現自己得的要更多。
    皇帝還那樣年輕,喬慈衣當然不可能誤解皇帝對她有什麼男女方面的想法。
    不過,當時上京,除了顧磐磐要在錄州留下時,皇帝和她女兒沒說過話,她也沒見兩人有別的交流,就沒有往那方面想。
    顧磐磐則微微一愣,看來陛下還真是關注她娘親。她心里有些高興,她知道是因為自己的緣故。
    第84章
    顧磐磐就說︰“娘,既然陛下也這樣說,可不好抗旨,您就住在鴻停館吧。”
    母親買的那房子,的確偏僻,魚龍混雜的,雖然塔娜的武藝不是那些市井混混能冒犯,但哪里能及鴻停館的宏雅舒適。
    喬慈衣也沒有推辭,留在鴻停館當然更好,女兒來與自己見面也更方便,她想去欽天監也更方便。
    她就對那女官道︰“那就有勞羅女官,向陛下轉稟妾的感激之情。”
    那女官笑著答好,沒有說更多。
    接下來的幾日,顧磐磐跟邢燕奪的傳聞,在容定濯某次明確表達不悅後,並沒有什麼人再傳。
    有些人本也是為了討好容邢兩家,從他們听到的風聲來看,容二姑娘進宮服侍皇上,容三姑娘和邢家嫡長孫成親,這是容家還要烈火烹油的態勢,哪能不搶著當第一波報喜鳥。
    而顧磐磐和皇帝也沒有再見面。
    據說陛下近日政務繁忙,顧磐磐心里也有些沒底。不知道皇帝的立後詔書準備得如何,到底能不能成。
    ——
    大允的七夕,不僅要乞巧,是女兒節,因著牛郎織女鵲橋相會之說,還被當朝詩人著寫諸多頌賦愛情的詩文,又被賦予了情愛的意義。就是怎麼過的都有。
    到了七夕這天中午,顧磐磐跟著父親回了陳國公府,家里諸多親戚都在,要在一起用膳。
    因顧磐磐住在相府,難得一見,免不了被嬸嬸和嫂嫂們圍著關懷一二。
    容初嫣見顧磐磐這走到哪里都被圍繞的架勢,心里的不悅又涌了出來。對于這個唯一美過自己的妹妹,她心底深處始終是盼著顧磐磐不好的。
    只有她和顧磐磐的時候,她便問︰“磐磐,你老實跟二姐說,你跟邢都督,到底怎麼回事兒啊?怎麼好多人都在說你們……”
    容初嫣當然是盼著,顧磐磐已經失身給邢燕奪。其實,邢燕奪在容初嫣看來,都已經是京中炙手可熱的夫婿人選了,若真叫容初嫣想,更希望顧磐磐嫁個又老又丑又變態的。
    顧磐磐聞言,蹙眉看看容初嫣,說︰“二姐,我跟邢將軍清清白白的,你可別再這樣問。”她提醒道︰“咱們是一家姐妹,我若是名聲受損,二姐的婚事也是要受影響的。”
    容初嫣見顧磐磐這態度,當然就沒敢再提這話。
    然而,還沒開膳,就听下人來稟,說是有官員來傳聖旨。國公府里的主子們都去了前庭。
    卻見竟是禮部侍郎周巡過來傳旨,還有皇帝身邊的掌事總管羅移。能讓羅移上門的聖旨,必然不同尋常。容定濯目光變得幽深。
    其他的容家人,則是微微不安地看著這兩位上門的“天使”。
    周巡手握聖旨,肅容道︰“陳國公府諸位聆旨。”
    周巡沒有讓顧磐磐接旨,因這不是一道普通的聖意。容家要出一位皇後,自然是整個陳國公府的事。
    聞言,上至老國公,下至容家的曾孫輩,以及一干僕婢,烏泱泱跪了一地。
    周巡便開始宣讀聖旨,前頭那些“乾始坤承為道”之類的話,都不是關鍵,當周巡念道︰“當今陛下誕膺天命一載,後位空懸……”時,所有人都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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