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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節

    白千庭一直覺得這二人的關系奇特又危險,聞言提醒︰“華兄,你與他是君臣。”
    “那不是正好?”
    “正、正好?”
    “要作陪君王,不做後妃不做宦官,做臣子自然是正好的。”華蒼隨意道,“能守著他便可,哪兒來那麼多顧慮。”
    白千庭瞠目結舌,竟是無言以對。
    沈初三個月的喪期剛滿,便被少微拉上往西境去了,留下趙梓應付一干朝臣,還要照顧調皮搗蛋的小皇弟李延憫。
    就在他們剛啟程不久,西境出現了呼維斜的舊部,引發了不小的騷亂。
    會盟在即,此事斷不能輕忽,為保昕州附近安泰,華蒼立刻率軍徹查清剿,百忙之中不忘去信一封,告知少微自己或將不能準時赴宴。
    少微在半路上見了信,想著自己詔書都擬好了,結果最想給的封賞給不出去,氣得一整天吃不下飯。然而事已至此,他也不好讓華蒼放著革朗殘兵不管,只能接著趕路,郁郁寡歡地去昕州安排慶功宴。
    此間忙亂,暫且不表。
    會盟前兩日,華蒼俘虜了兩隊革朗殘兵,審訊的時候忽然發現有些不對勁。
    華蒼把白千庭叫來︰“你再看看這幾個人。”
    這兩隊人是白千庭抓來的,追捕的時候他不小心被劃傷了手臂,這會兒江順剛給他包扎好。見華蒼神色有異,白千庭皺眉看向這群俘虜︰“怎麼?他們有什麼問題?”
    華蒼不答,只讓他自己看。
    白千庭繞著這些人走了兩圈,一時沒發現什麼異常,正要詢問,忽而一陣微風吹來,白千庭倏然變了臉色。
    他匆匆走到華蒼身邊,附耳說了一個詞。
    華蒼頷首,隨即帶他進帳商議。
    “是摩羅人?”華蒼問,“摩羅商局?”
    “不是。”白千庭在生意場上與摩羅商局多有來往,對他們十分熟悉,“他們身上的確有摩羅特有的燻香味,但這種燻香比較特別,商局的人一般不會用,應當是給燕珈教用的。”
    “革朗殘兵中為什麼會混入燕珈教信徒?”
    此時外面通報說江順求見,華蒼允了。
    江順手里拿了個錢袋模樣的事物︰“華將軍,這是從一名俘虜身上搜到的。”
    白千庭接過就要打開,被江順急忙攔下︰“別打開,這是個蠱囊!”
    燕珈教信徒,蠱囊……
    白千庭瞬間變了臉色︰“糟了!”
    華蒼已然動身︰“慶功宴恐有變數,我點一隊人馬去昕州。白校尉,清剿殘兵的事情就交與你了,記得給朝中遞消息。江順,給所有兵士佩戴驅蠱藥囊,提醒大家留意。”
    “遵命!”
    時間緊迫,華蒼半點不敢耽擱,即刻點兵出發趕赴昕州。
    三國會盟,百年難得一見,整個昕州因此而熱鬧非凡。
    家家戶戶張燈結彩,如同過年一般,街上奇裝異服的外族人士比平常多了數倍,各地商販經過層層盤查後在此雲集,貨品琳瑯滿目。戰後頹唐在這樣的氣氛中漸漸消弭,人們仿佛看到了一場盛世的開端。
    渠涼王淳于南陽和摩羅王阿伊達已被安排在少微的行宮歇下,這幾日他們也在昕州城內逛過看過,這才覺得長久以來的疲憊警惕有所緩和。只是阿伊達仍舊不得歡顏,女相的離去是他根深蒂固的心結,大約終其一生都不能解脫。
    少微卻顧不得那許多,邊逛街邊得意道︰“好啊,好啊,孤就是要這樣與他們和談。這麼多年打來打去的有什麼意思,叫他們過來一起吃頓熱乎的,大家談談價錢做做買賣,取長補短互通有無,不是皆大歡喜麼。”
    沈初望著街邊賣的胭脂盒,有些心不在焉。
    “你看什麼呢?”少微朝他望的地方瞟了眼,揶揄道,“怎麼,懷念起漫陶讓你給她買這買那的日子了?你不是總嫌她煩麼?”
    沈初嘆了口氣︰“許久不見,還是挺想她的。”
    少微嘖嘖︰“沈三顧啊沈三顧,你就是太多情。”
    沈初笑著搖頭︰“哪兒來那麼多情,從小疼到大的妹妹,只盼著她能過得好。”
    “這回漫陶是跟著淳于南陽一塊兒來的,明天咱們就能見著了。”少微拍拍他的肩,“別擔心,小丫頭隔三差五寄信回來,我看她過得挺好的,淳于南陽沒有怠慢她。”
    “嗯。”沈初寬心了些,不過仍是往那胭脂鋪走去,“看著都是新品,我還是要給听語樓的姑娘們帶些。”
    少微一把將他揪回來︰“沈三顧你夠了啊!”
    三國的禮官為這場盛會操碎了心,負責守衛的羽林軍也都嚴陣以待,在他們全都快要忙成禿頭的時候,慶功宴這一天終于到來了。
    禮樂奏響,唱誦天德。
    高僧普度,祭奠亡靈。
    天子封賞,慰獎能臣。
    阿伊達新封了通政官,接手了摩羅涉及三國商事的權責;淳于南陽新封了數位武將,一位鎮守邊疆的大將軍;輪到少微的時候,他給獻計獻策的幾位文臣加官進爵,又給英勇殺敵的幾位武將拜將封侯,說到最後卻是一頓。
    座下賓客俱望著他。
    他道︰“自我朝裕國公自請卸任,太尉一職便始終空懸,護國軍的兵符亦無人可接,如今倒是有了合適的人選。”
    “哦?不知長豐帝所謂何人?”淳于南陽狀若好奇。
    “此人與渠涼也有些淵源,說來還要多謝渠涼王相助之恩。”少微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將這“淵源”一帶而過,直言道,“便是我長豐前護國上將軍之子華蒼。此人天生將才,驍勇善戰,又屢立奇功,為我長豐拿下無數勝績,可說是不二人選了。”
    眾賓客紛紛附和︰“當之無愧,當之無愧。”
    “今日,孤便在此為他慶功。”少微舉杯,朗聲道,“武略將軍華蒼,封世襲昭肅侯,領太尉職,掌護國軍兵符!”
    他一飲而盡,賓客們也都飲酒道賀。
    然而飲完這杯酒,卻不見有人上前謝恩領賞,正當大家迷茫之時,少微又道︰“只可惜他有要事在身,未能前來赴宴,孤身為東道主,替他多謝各位的祝賀。”
    說罷他再飲一杯,豪氣干雲。
    沈初在旁邊看得無奈。
    這諸多榮寵加于一身,旁人或許覺得是那受封之人該感激涕零滿心歡喜,殊不知即便華蒼本人在場,怕是也沒有他們這位陛下高興。他們的陛下當真是想把全天下最好的東西都給那人,隱忍了數年,痴等了數年,這才一朝償願,也真是不容易了。
    封賞過後,夜宴開場。
    各族舞樂戲曲輪番登台,著實令人眼花繚亂。
    阿伊達無心欣賞,與少微踫過杯,便獨自一人飲酒。
    漫陶終于逮著了機會,從渠涼那邊跑到長豐這里,話還未說上一句,眼圈就紅了。
    少微連忙安撫︰“哎呀這是怎麼了,我們漫陶公主什麼時候這麼愛哭了?”
    漫陶眼淚刷地落下來,頓時泣不成聲︰“皇、皇兄,沈初哥哥,我好想你們啊……”
    沈初也給嚇得手忙腳亂,尋了帕子遞給她,往日的花言巧語早忘了個精光︰“莫哭,莫哭了……漫陶,你這……有什麼跟我們說,莫哭了啊……”
    然而根本無濟于事,漫陶足足哭了一盞茶的工夫才平復下來,與他們絮絮叨叨說了嫁到渠涼後的事。瞧她面色紅潤,似乎還比原先略胖了些,少微便知是真的沒受什麼苦楚,言談間也未听她抱怨夫君,想來淳于南陽也的確待她不薄。
    沈初吁了口氣︰“上來就哭,還以為你受什麼欺負了。話說回來,那位渠涼王看著就是個心思多的,不是什麼好相處的人,他要是真的欺負你,你可一定要跟我們說,我們一定幫你好好教訓他。”
    漫陶一听不樂意了︰“什麼心思多不好相處啊,他沒欺負我,他對我……對我挺好的。”漫陶說著臉一紅,嗔道,“反正他比你強,還你教訓他呢,他教訓你還差不多。”
    沈初︰“……哦。”
    少微喝多了酒有點暈乎,撐著頭看他們拌嘴,倒也自得其樂。
    “長豐帝這是在跟我的愛妃聊家常麼?”淳于南陽端著酒杯前來,略施一禮。
    “哎呀,淳于妹夫不必多禮。”
    沈初︰“……”糟,喝多了。
    漫陶︰“……”天哪好羞人。
    淳于南陽︰“……”誰要認你這個大舅子!
    “妹夫呀,我知道你不服氣,我搶了你一個郡王嘛,不過你不用太過介懷,他在我這里也不會受委屈的,你看,侯爵給他,太尉給他,兵符也給他,厲害吧哈哈哈。”
    淳于南陽一時竟被堵得無話可說。
    少微語重心長︰“妹夫你放心,我會待他很好的,就像你待我妹妹一樣。”
    沈初︰“……”我的陛下你可醒醒酒吧。
    漫陶︰“……”皇兄你在說什麼啊好羞人。
    淳于南陽總算回過神來了︰“如此甚好,只有一點不妥。”
    少微擰眉︰“哪里不妥?”
    淳于南陽︰“昭肅是我外甥,按輩分來算,你應當喊我一聲表舅。”
    少微想了想,點頭︰“對的,表舅,我敬你。”
    沈初︰“……”父親我對不起你,我沒看好陛下,讓陛下失儀了。
    漫陶︰“……”好像哪里不太對勁?
    淳于南陽欣然飲酒︰“長豐帝果然是個妙人哪。”
    正當少微還要拉著這位妹夫兼“表舅”再聊,忽然變生肘腋,一樣圓形物事從天而降,直落向宴會場地正中。
    羽林衛反應迅速,立即搭箭射中,卻听砰地一聲,那東西凌空炸開,頓時有紅色霧瘴四處散逸,頃刻間充斥全場。
    “當心有毒!護駕!”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預告︰
    孤好難過,不想動了,等他來救吧。
    第66章 霧隱宮
    華蒼連夜趕往昕州, 途徑宛城時遇到一個可疑的商隊,他們打著摩羅商局的招牌,卻沒有相關的文牒, 被負責盤查的守衛攔下。
    這個商隊中也有兩人身上帶著那種奇特燻香, 可以確定他們是燕珈教的信徒。華蒼協助守衛抓捕了他們,經過嚴刑訊問, 其他人的身份也浮出水面。在這個僅有十二人的商隊中,竟混入了三撥勢力——前任渠涼王的宗親、燕珈教信徒, 以及呼維斜舊部。
    淳于南陽以非常手段奪位, 自然會遭到宗族詬病, 這便給了那些心懷不軌的皇親鑽了空子,妄想著自己也能如法炮制,還能以匡扶正統的名義把王位搶到自己手中, 因而這些人豢養私兵,想趁著此次三國會盟,一舉消滅淳于南陽,還能嫁禍到別人頭上。
    出乎華蒼意料的是, 燕珈教信徒不是針對摩羅王阿伊達,而是針對長豐帝的。在他們看來,女相沙離耶是瀆神者, 那麼與沙離耶勾結,竊取燕珈教聖物破霧珠,甚至以上國之主的身份凌駕于他們神的長豐帝,更是不可饒恕的罪人。
    至于呼維斜舊部, 他們卻只不過是被利用的障眼法。他們是戰場逃兵,本就無處可去,被渠涼人和燕珈教信徒利誘脅迫,便打起了三國會盟的主意。
    “所以你們幾次三番惹事,就是想擾亂我拖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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