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文學 > 穿越重生 > 朝為田舍郎 > 朝為田舍郎 第142節

朝為田舍郎 第142節

    天黑時分,顧青身著官服奉詔來到興慶宮花萼樓。
    花萼樓內燈火通明,群臣集聚,正是滿堂歡笑痛飲。
    顧青進殿後先朝李隆基和楊貴妃行禮,李隆基一見顧青不由大笑︰“顧卿來遲,當罰三杯。高將軍,去給顧卿斟酒,盯著他飲完三杯,一滴都不許剩。”
    顯然今日李隆基心情很不錯,臉上的笑容都比往常真誠了許多,顧青發現今夜李隆基的笑容或許才是發自內心的笑。
    高力士一臉笑意來到顧青面前,果真親自給顧青斟酒,並一絲不苟地執行李隆基的旨意,眼楮一眨不眨地盯著顧青飲了三杯。
    飲過之後,李隆基朝他招手,顧青于是走到御案前,李隆基指著旁邊一名大胖子笑道︰“此人乃我大唐邊軍之砥柱,為朕駐守戍衛北疆,平盧、範陽、河東三鎮節度使,安祿山。”
    接著李隆基又朝安祿山介紹道︰“此子雖年輕,但有一身本事,滿腹才華,前些日還舍身護駕,救了朕的性命,已被朕封為青城縣侯,左衛中郎將顧青,你二人皆是國之柱石,朕之左右臂膀,來,認識一下。”
    顧青精神一振,他知道接下來是拼演技的時刻了,演技不但要走心,還要引發觀眾的共鳴,短短的一瞬爭取成為大唐影史的名場面。
    于是顧青露出高山仰止的崇敬之色,朝安祿山長揖一禮,道︰“末將顧青,拜見安節帥。”
    安祿山馬上從桌案邊站起來,高達三百多斤的圓滾滾的身子動作居然毫不滯緩,起身飛快抱拳回禮︰“胡人安祿山見過顧縣侯,安某為陛下戍邊,蒙陛下不棄胡人身份,委以重任,安某不過是陛下身前小卒,不敢稱節帥。”
    顧青聲情並茂道︰“安帥謙虛了,安帥為國戍邊,聲名遠播漠北,永鎮北疆,為大唐換得多年太平。末將久聞安帥威名,心慕久矣,恨未識荊,今日得見,幸何如之。”
    原以為自己的演技已臻化境,誰知安祿山更狠,望定顧青,豬尿泡般略顯浮腫的兩眼忽然泛起了淚花兒,接著猛地朝顧青跪下,哽咽道︰“安祿山在赴長安的路上時便听說陛下遇險,多虧顧縣侯舍身救駕,安某視陛下與貴妃娘娘為親生父母,顧縣侯救了陛下,如同救了安某的父親,救命大恩安某無以為報,便以兒臣身份一拜,答謝顧縣侯救駕之恩。”
    這個跪拜的舉動令所有人震驚,連李隆基和楊貴妃也露出了感動之色,眼眶都泛紅了。
    顧青虎軀一震,頓時有點氣虛。
    敗了,敗了!拼演技居然拼不過他……
    這胖子恐怕是個練家子,或許在他的節帥府里請了專業的表演老師教過。否則演技怎麼可能如此走心,雖說略嫌肉麻,可看看李隆基此刻的表情就知道,人家偏就吃這一套。
    這一跪拜,安祿山的表忠心倒是淋灕盡致,卻把顧青架在火上進退不得,十分尷尬。
    輸人不能輸陣,顧青一咬牙索性也面朝安祿山跪拜下來,撲通一聲悶響,嚇得安祿山身上的肥肉抖了三抖,一波又一波的肉浪連綿不絕。
    “末將也要向安節帥一拜,這一拜為的是拜謝節帥多年戍邊之苦,節帥和三鎮將士為大唐盛世太平,多年戍守北疆風餐露宿,你們的血肉之軀不僅要抵擋北境的奚人和契丹,還要抵擋塞外的風沙和霜雪,你們的犧牲,換來了大唐的太平與久安,末將這一拜,節帥受之無愧。”
    周圍眾人再次震驚,李隆基拍案而起,瞠目激動地大喝道︰“好!好!好!都是朕的好臣子,都是大唐的國之柱石,朕得忠臣如爾等,大唐何愁不能萬世太平!”
    安祿山也震驚了,浮腫的眼神飛快朝顧青一瞥,約莫在此刻他才真正開始正視眼前這個年輕的縣侯。
    顧青也滿眼誠摯地與安祿山的目光相觸,二人不約而同朝對方投以惺惺相惜之色。
    “這是高手!”
    二人心頭閃過同一個念頭。
    第二百零五章 挑撥離間
    興慶宮的夜晚燈火通明如白晝,處處飄蕩著歡聲笑語。
    花萼樓更是人聲鼎沸,殿內舞伎們穿著最華麗的衣裳,包裹她們婀娜的軀體,在一片歡笑和飲勝聲里扭擺舞動,今夜的宮廷歌舞帶了幾許異域的風情,端莊中透著一絲撩人心弦的妖艷和嫵媚。
    這一切,都是為了一個戍邊的胡人節度使。
    顧青在李隆基面前表演過後,李隆基大喜之下賜他坐在天子身旁,與安祿山一左一右簇擁著李隆基,正如方才李隆基說過的“左膀右臂”。
    安祿山坐在李隆基的右邊,他的座位很獨特。
    獨特之處在于,他的蒲團側方放置了一塊類似屏風一樣的東西,這個東西名叫“坐障”,坐障上畫了一只獨步行走的金雞,是帝王御用的,名叫“金雞障”,此刻李隆基居然將它賜給安祿山用。
    寵信之深,可見一斑。
    滿堂歡謔,君臣同樂,朝臣們紛紛向李隆基和安祿山敬酒,安祿山態度謙虛地來者不拒,在李隆基面前不見半點戍邊節帥的威儀,反而真有一種孩童承歡父親膝下的天真和率性,而李隆基看著安祿山的目光也分外溫柔寵溺,就像一位老父親在看著久別的兒子。
    顧青向李隆基和安祿山敬酒後便坐了下來,他在冷眼看著身邊的一切。
    一個強盛的王朝,君王渾然無覺地挖著自己的牆角,沒人知道最終這位自稱兒臣的胡人,幾年以後將向他口口聲聲叫著父親的人舉起了刀,反旗高舉,席卷天下,這個歷史上最強盛的王朝被輕易地推倒在地,從此國運急轉直下,後來者無非只是為它續命。
    盛唐之衰,難道僅僅只衰于安祿山之手嗎?
    今夜,仍是盛世模樣。
    酒宴正酣處,安祿山忽然站了起來,低聲請求李隆基撤下舞伎,又令樂工換曲。
    李隆基允了,安祿山走到大殿中央,隨著樂工一陣激昂快速的鼓擊聲,安祿山那肥胖的身子竟然舞動起來。
    隨後樂工的弦樂奏起,節奏明快的弦鼓聲中,安祿山踢踏著腳步,張臂舒袖,像一只靈敏的山貓在林間追逐獵物,隨著鼓聲越來越快,安祿山肥胖的身軀飛快旋轉起來。
    “好一曲胡旋!朕來也!”李隆基大喜,搶過樂工手里的羯鼓,站在場邊親自為安祿山拍鼓,安祿山舞得愈發起勁,旋轉如一只陀螺,原地踮腳伸腿屈膝,如風疾電掣。
    君臣同舞引來滿堂喝彩,舍人疾筆記下今夜的盛況,將這段留于史書,以為後世佳話,畫工張布繪描,李隆基的鼓聲與安祿山的舞姿被收入了畫卷中。
    盛世大唐的風光,在今夜似乎到達了頂點。
    楊貴妃已然醉了,她為今夜的宮廷盛宴而迷醉,心愛的男人是親手開創這盛世的英明君主,他的魅力令胡人邊將亦為之傾倒,願為他誓死效忠,群臣如海浪般涌來的贊頌給這盛世更添了一道耀眼的光華。
    “顧青,快來與我飲酒!”楊貴妃在鼓聲中大笑,笑得像個正在過年的孩子︰“我好快活呀,你呢?”
    顧青恭敬地敬了她一盞酒,笑道︰“臣也快活,有幸生于盛世,是臣的福分。”
    楊貴妃笑著瞥了他一眼,哼道︰“你騙我,你的模樣並不快活,顧青,少年老成是應該的,可是今夜正是君臣同樂之時,你就不必再端著老成的架子啦,沒見連三郎都像個孩子一樣玩鬧嗎?”
    顧青苦笑道︰“臣真的很快活,只是臣天生一張不快活的臉,明明心情是歡欣愉悅的,別人看我卻好像在哭……”
    楊貴妃又大笑︰“你呀,一輩子都喜慶不起來了,來來,與本宮再滿飲此盞。”
    說著楊貴妃忽然站了起來,在安祿山不停旋轉的舞姿里,楊貴妃揚聲道︰“諸臣工且滿飲,為大唐盛世頌,為皇帝陛下壽,飲勝!”
    諸臣紛紛起身,朝沉浸在鼓聲弦樂中的李隆基先行了一禮,然後舉杯齊喝︰“臣等為大唐盛世頌,為皇帝陛下壽,飲勝!”
    轟然的頌揚聲里,李隆基垂頭闔目,表情痴醉,如入美夢。
    羯鼓在他的手中拍打得愈發急促激昂了。
    ……
    曲終人散,顧青已有幾分醉意,迷迷糊糊地走出興慶宮。
    剛登上馬車,忽然听到有人叫他,顧青回頭一看,竟是多日不見的楊國忠。
    顧青定了定神,轉身迎上,行禮後笑道︰“下官見過楊相,適才花萼樓里人多,未曾來得及與楊相招呼,失禮莫怪。”
    一聲“楊相”令楊國忠歡愉得想起飛,面帶得意之色哈哈笑了兩聲,擺手故作矜持道︰“顧賢弟莫亂叫,李相逝後,右相之職空缺,陛下還未下旨決定右相的人選呢,若右相不是我,賢弟這聲‘楊相’豈不是打我的臉?”
    顧青笑道︰“楊相言重了,數遍朝堂上下,除了楊相您,誰還有資格當這個右相?您可是陛下最信任的臣子,不可妄自菲薄呀。”
    楊國忠大笑道︰“不知為何,與賢弟認識越久,就越覺得賢弟可親可近,賢弟說話樸實,為人又耿直,楊某當引賢弟為知己方不負你我一場交情。”
    顧青認真地道︰“楊相所言正是愚弟所想,愚弟也將楊相引為知己,只恨不識音律,無法與楊相奏一首《高山流水》。”
    二人臉上頓時露出惺惺相惜之色。
    演技都很走心,一點都沒流露出任何惡心肉麻的樣子。
    楊國忠這種老油混子自私自利,能把顧青當知己才怪。而顧青,只當自己又演了一場番外篇,里里外外全是戲。
    “宮里酒宴散了,楊相為何走得這般早?您是陛下最信任的人,又是貴妃娘娘的兄長,按理應該留下來與陛下和安節帥痛飲達旦才是呀。”顧青好奇地問道。
    楊國忠笑臉一僵,眼中閃過一抹嫉恨,淡淡地道︰“安節帥也是陛下最信任的臣子,他難得來一回長安朝賀,陛下與他必有許多體己的話兒要說,我不便打擾。”
    顧青笑道︰“不過只是個胡人武將,巧言令色而獲取了陛下的信任,哪里比得楊相殫精竭慮為陛下實實在在地分憂,過不了幾日陛下必封您為右相,那時楊相要操勞的地方更多了,安祿山豈能與您相比?”
    這番話說到楊國忠的心里去了,聞言不由露出感動之色,顧青敏感地發現,這一次楊國忠的感動之色是真正走了心的。
    “賢弟果然是耿直人,什麼實話都敢說,愚兄不如也。”楊國忠又拱手笑道︰“差點忘了,賢弟爵封縣侯,又官升中郎將,愚兄這里向你道賀了,陛下對賢弟的寵信也非同一般呀,年紀輕輕便已封侯拜將,再過幾年只怕連愚兄都要仰望你了。”
    顧青急忙道︰“愚弟升得再快,哪里比得了楊相您呢,您如今可是朝堂的第一臣,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往後在朝堂上,愚弟還要靠楊相多多照拂呢。”
    楊國忠嘆道︰“賢弟是個實在人,楊某喜歡與你這樣的人交朋友,不像某些胡人,仗著陛下的寵信便目中無人,進城還搞什麼三步一拜,獻媚讒上之相分外難看,陛下何等英明,這點諂媚惑上的小伎倆豈能蒙蔽他?”
    說完楊國忠一愣,接著黯然嘆息不語。
    英明不英明先且不說,安祿山這套獻媚的把戲分明已將聖天子蒙蔽得死死的,剛才花萼樓里君臣同舞共樂的場面大家都是親眼見過的。
    顧青眼中閃過一絲玩味的神采。
    听楊國忠這語氣,似乎對安祿山很不滿。這種不滿究竟從何而來,原因大抵有很多。或許因為安祿山沒給他送禮,或許因為安祿山確實目中無人,不把楊國忠放在眼里,更大的可能是,李隆基對安祿山太過寵信,楊國忠吃醋了。
    想到這里,顧青情不自禁地嘖了一聲。
    明明是三個男人,顧青卻聞到了愛情的腐臭味道,如此狗血的愛恨情仇糾葛,居然會發生在三個男人身上,嘖嘖!
    顧青悄悄眨了眨眼,然後嘆息道︰“安節帥是胡人,胡人的禮節或許與咱們大唐不一樣,人家是手握三鎮重兵的節度使,是大唐賴以依靠的北長城,楊相還是忍了這口氣吧,大唐若將相失和,難免令陛下不喜……”
    楊國忠扭頭望向興慶宮,面帶冷笑道︰“在這胡人的心里,我與李林甫可不一樣,李林甫活著的時候,安祿山對他可是分外敬重,事事皆聆其教誨,被李林甫夸耀一句他便高興得如孩童般手舞足蹈,如今李林甫死了,這胡人卻絲毫不把我放在眼里,剛才在花萼樓,此胡愣是沒過來與我敬酒,更沒說過一句話,真當我楊國忠是菩薩脾氣麼?”
    轉頭看著顧青,楊國忠重重地道︰“非我族類,賢弟不可與之深交,此胡人看似豪邁磊落,實則陰險狡詐如狐,與之交往,賢弟當心被他坑害。”
    顧青認真地道︰“世上除了楊相,還有什麼人值得愚弟深交?楊相放心,愚弟與安祿山來往不過是場面虛套功夫,絕不會對他如對楊相般交心交底,誰是真朋友,誰是假朋友,愚弟還是分得清楚的。”
    頓了頓,顧青又補充道︰“若非看他手握三鎮重兵,被陛下深以倚重,愚弟都不想搭理他。”
    顧青有意無意說了兩次“手握三鎮重兵”,楊國忠這次終于听進去了,聞言眉頭一皺,道︰“我煌煌大唐,三鎮之兵數十萬,豈能盡握于一胡人之手?這可是隱患呀,我就不信大唐除了安祿山,便找不到第二個能領兵打仗的將領了,嗯……”
    顧青輕輕呼出一口氣。
    仙人板板兒,費了那麼多口舌挑撥離間,你龜兒總算听出重點了。
    跟蠢貨說話太費心力,這種蠢貨居然馬上要成為大唐的宰相,顧青都為大唐感到悲傷,要不是他的堂妹,這蠢貨怕是連當七品官的能力都沒有。
    楊國忠站在興慶宮外的寒風里,神情陷入了沉思,顯然在思考顧青剛剛的話。
    顧青不急,笑吟吟地陪他站著。
    扳倒安祿山不容易,不是靠幾句挑撥離間便能辦到的,今日顧青不過只是在楊國忠的心里埋下一粒猜忌嫉恨的種子,不知這粒種子何時能發芽,但可以肯定,它一定會發芽,開出一朵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花兒,安祿山的謀反大業,需要楊國忠這個蠢貨幫忙充當一根攪屎棍。
    不知站了多久,楊國忠點點頭,道︰“夜已深,愚兄回府了,與賢弟這廂別過,來日有暇,還望賢弟來我府上一同暢飲幾杯。”
    顧青行禮道︰“愚弟恭送楊相。”
    神情恭敬地目送楊國忠上了馬車,馬車漸漸走遠,顧青臉上悄悄露出了一絲陰沉的笑。
    隨即顧青一驚,他突然發現自己的笑容太像反派了,自己這張臉除了寫滿了不高興,想必還刻著四個字,“一個壞人”。
    顧青迅速斂了笑容,眉宇間英氣勃發,目光堅定有神地注視黑夜蒼穹,像一柄刺破黑暗的利劍。此時此刻臉上有一道光,名叫“正道”。
    ……
    第二天一早,許管家叫醒了顧青。
    不得不叫醒他,因為府里來了一位貴客,貴客的名字叫安祿山。


新書推薦: 弄壞那個特招生(NPH) 姐姐不說話[骨科] 離婚前變成了一只貓(1V1) D級向導也要被強制愛嗎(哨向 np) 鎮淵 提線木偶【NPH】 我向觸手怪許願後 首輔大人家的小妖怪 讓你殺反派師尊,你親他干嘛 沈川的小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