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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為田舍郎 第264節

    裴周南跟在顧青親衛的身後,見百姓們如此擁戴顧青的場景,裴周南不由五味雜陳。
    就在昨日,就在此地,裴周南也被百姓商人們包圍著,不同的是,全城的百姓和商人都在罵他奸佞,罵他禍國殃民,他當時也答應了出兵,也答應一定還西域商路的安寧,可是沒人信他,最後他幾乎是被百姓們戳著脊梁骨掩面敗逃而去。
    而今日此時,同樣做出出兵剿匪的決定,顧青卻受到了百姓們的夾道歡迎和真心感激,那一張張樸實的臉上帶著尊敬和愛戴,每一張表情都是真實的。
    人間百態,眾生萬種不同,此刻卻為了一個人而露出同一種模樣。
    裴周南垂頭走路,縮在袖口里的雙手在微微顫抖。
    到底……我與他哪里不同?都是大唐的官兒,都是真心想為安西的子民們做點什麼,為何受到的待遇卻截然不同?
    差在哪里?
    夾道歡迎的人群里,一位老人攔住了顧青的路,先躬身行禮,然後恭敬地道︰“侯爺,听說咱們安西來了奸臣,從長安來的官兒要奪您的權,可有此事?不管是誰奪您的權,咱們龜茲城的百姓可不答應!”
    老人身後,無數百姓紛紛附和起來。
    “對!當初是誰浴血豁命戰吐蕃,保住了咱們龜茲全城的性命,當初是誰減了城中賦稅,擴城建市鼓勵興商,讓咱們龜茲城越來越富裕,當官誰不會?讓咱們普通子民富裕才是真本事,咱們百姓才服他!”
    “沒錯,我縱然是吐蕃的商人,但我也只服顧侯爺,誰能讓咱們商人賺錢,咱們就服誰!”
    一句句刺耳的話傳進裴周南的耳中,裴周南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身軀氣得微微直顫。
    顧青臉上帶笑,心中卻暗暗嘆了口氣。
    這幫人該不會是客棧女掌櫃請來的托兒吧?說這種話豈不是激化我和裴周南的矛盾麼?
    于是顧青微笑道︰“大家不要听信謠言,子虛烏有的事,大唐天子英明睿智,明見萬里,我也是天子派來的官兒,也是從長安來的,日後安西會越來越繁榮,你們也會越來越富裕。”
    人群再次歡呼,然後以那位老人為首,恭敬地避讓一旁,為顧青讓出一條道。
    顧青朝眾人回了一禮,然後微笑著從人群讓出的那條道通過。
    此刻他終于體會到李十二娘曾經那句話的含義了。
    “俠”之一字,拆開來便是“萬人夾道”,這個字真的很貼切。
    裴周南垂頭跟在顧青的親衛們身後,握緊了雙拳一聲不吭地走。
    此生受過的最大屈辱,便是此時,此刻。
    個人的屈辱不算什麼,可怕的是顧青在龜茲城里受到的擁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安西軍將士和龜茲城百姓對顧青是發自內心的敬仰,他的一舉一動無論對錯,皆被安西的軍民毫無理由的信任。
    裴周南忽然察覺到天子的擔心並非多余,顧青此人委實有幾分本事,來安西上任僅短短一年多,便被軍民如此擁戴,若再經略安西三五年,他絕對有登高一呼而應者景從的號召力。
    忠于朝廷,忠于天子,顧青便是大唐之福,若稍有逆舉之心,便是亂世賊子,社稷大患。
    此患,不亞于範陽的安祿山!
    裴周南走在人群里抿緊了唇,臉色鐵青。
    肩頭的使命感也漸漸清晰起來,他明白了天子的憂慮,明白了天子派他來安西的苦心。
    軍鎮節度使之權,必須有所制約。這一次裴周南確實辦錯了事,往後他會愈加謹慎地盯住顧青,不能讓大唐的安西都護府從此姓顧。
    ……
    沈田所部四千將士出營繼續剿匪,與此同時,裴周南派出去的千人騎隊果然未出意料,在商路上漫無目的地搜尋了幾日後,一無所獲灰溜溜地回來了。
    裴周南並未責怪他們,溫言寬慰幾句後,讓騎隊回營歇息休整。
    一切事情發生得突然,消失得也突然,幾日之後,西域附近風平浪靜,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顧青仍舊執掌安西節度使大權,裴周南經此一事後老實多了,對顧青處置的安西軍政事很少再干涉,大多數都是含笑附和,與邊令誠一左一右簡直一對哼哈二將,在安西軍大營里毫無存在感。
    然而顧青也沒得意多久,幾日後,正是酷暑時節,從長安來了一位宣旨的舍人。
    這次的宣旨絕非升官晉爵,而是少有的措辭嚴厲的訓斥責訐聖旨。
    自上次裴周南將邊令誠送來的黑材料整理了一番寫進奏疏後,長安方面終于有了回音,這次李隆基再不復往常對顧青的和氣親切,而是異常嚴厲地訓斥顧青,責訐他妄殺武將,行事張狂,目無朝廷,與民爭利等等。
    言辭異常嚴厲,顧青跪在地上听懂後不由腦子一陣發懵。
    第三百六十六章 王失其鹿
    自從天寶十載初識李隆基,一直到現在,印象里李隆基從未如此嚴厲地對待過顧青,大多時候李隆基都是和藹可親的,無論真心還是假意,至少李隆基在待人接物上頗有魅力,他的虛偽,他的猜忌,都隱藏在豪邁重義的表象下。
    所以當李隆基的訓斥聖旨被顧青听懂後,顧青半天沒反應過來,總覺得不適應。
    “呃,天使是否念錯了?這道聖旨不是給我的吧?”顧青雙手從舍人手上接過聖旨,左右翻看。
    舍人一臉無奈︰“顧侯爺,沒錯,這道聖旨就是給您的。”
    顧青搖頭︰“不對,陛下應該是要罵裴周南的,我又沒錯,憑什麼挨罵?裴周南才應該挨罵……”
    目光希冀地看著舍人,顧青道︰“陛下是不是還給了裴周南一道聖旨?給他的聖旨是不是罵得更狠?天使透露一下,讓我心里平衡一點……”
    舍人苦笑︰“沒有給裴御史的聖旨,只有給侯爺的。”
    顧青失望地道︰“不應該呀,裴周南才是壞人,我是好人。”
    舍人搖頭道︰“下官不知,下官只是奉旨而來,安西都護府孰是孰非,下官無權評斷。”
    “不是,我與天使講講道理,你回去後轉告陛下,反正我是好人,裴周南才是壞人……”顧青拉著舍人喋喋不休開始嚼舌根。
    舍人面色發青,幾次想推搪告辭,顧青仍死死地拽著他。
    許久之後,舍人失魂落魄地進入顧青給他安排的營帳,腦子里仍嗡嗡作響,一陣陣雜音穿腦而過。
    顧青回到帥帳,獨自坐在桌邊,垂頭仔細端詳聖旨,將里面每句話每個字都細細地咂摸一遍,越品越覺得味道不對。
    李隆基的猜忌心理加重了,或許是自己殺田珍一事,或許是操練將士給重賞邀買軍心一事,總之,李隆基對他在安西的有些作為已表示出了不滿。
    李隆基不滿的背後,其實是不安。
    但顧青的作為又沒到必須將他調離安西的地步,安祿山擁三鎮十五萬兵馬,換掉絕大部分漢人將領,三鎮營團以上將領皆是胡人,甚至將勢力滲透到長安的朝堂上,暗中不知買通了多少朝臣,相比之下顧青的所為還算是比較輕微的。
    然而已經有一個欲削又不能削的安祿山在前了,李隆基不能坐視大唐出現第二個安祿山,于是才下了這麼一道如此嚴厲的訓斥聖旨。
    顧青很快意識到,這其實是李隆基對他的敲打和警告,明明只是殺了個田珍,以及給了將士們一點獎賞,可李隆基卻小題大做,借此事警告他在主政安西時注意分寸,不要干出格的事,並提醒他長安還有天子,還有朝廷,要記住你是誰家臣子。
    看著手里這道聖旨,顧青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天威難測麼?
    其實這恰好說明了李隆基如今的忐忑心情,年近七十歲的他,安享了半生太平,如今終于察覺到不安了麼?
    當初那麼寵信一個肥豬般的胡人,昏庸到竟敢封他為三鎮節度使,這些年不知賜了他多少超過臣子規格的儀仗和禮物,對他簡直比對親生的太子還要親密,渾然不覺他手里的兵馬越來越多,朝廷任命的將領被他排擠得越來越少。
    溫柔鄉亦是英雄冢,這些年沉醉梨園,沉迷歌舞,霓裳羽衣謂為千古絕唱,可惜大好江山終究在歌舞升平中搖搖欲墜,太平天子眼看就要面對不太平的世道了,誰的過錯?
    顧青從手里的這道聖旨上看到了色厲內荏,看到了猜疑不安,也看到了開創一朝盛世的所謂英武君王內心深處的陰暗與懦弱。
    這大好的江山,你卻打理得漫不經心,你不要,自然有人想要,縱然不是我,也會是別人。
    顧青獨自在帥帳內坐了很久,然後收起聖旨,忽然揚聲道︰“韓介,傳令將士,馬上操練!”
    韓介的聲音從帥帳外傳來︰“侯爺,今早將士們已操練過了。”
    顧青冷冷道︰“那就再操練一次,讓他們操練難道是害他們嗎?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道理還需要我說?”
    “是,侯爺。”
    很快,大營內傳來隆隆的擂鼓聲,大軍將士聚集于校場,一陣陣操練喊殺聲石破天驚,震蕩大漠。
    剎那間,相隔千里的兩地仿佛近在咫尺。
    長安梨園的歌舞笙樂,安西校場的金戈鐵馬,兩幅截然不同的畫面同在一個時空,漸漸更迭,輪回。
    在這片金鐵相交的肅殺氣氛里,顧青在帥帳內獨自給自己斟滿了一杯酒,面向長安方向遙遙舉杯,臉上帶著一絲譏誚的笑意。
    王失其鹿,群雄共逐,臣亦是群雄之一,願為陛下尋回失鹿。
    ……
    不知不覺,龜茲城里的吐蕃商人越來越多了。
    一小部分是經常來往于吐蕃和龜茲之間的熟人,更多的吐蕃商人卻是陌生面孔,他們和別的吐蕃人沒什麼不一樣,都是大熱天半披著皮袍,帶著羊毛氈帽,臉上兩團高原紅,見誰都是憨厚的笑,露出一嘴大白牙,看起來憨厚老實。
    遇到稍微對他們和顏悅色的大唐人,他們便會高興得載歌載舞,從來不管什麼場合時間,野豬爛泥打滾般的舞姿說來就來,更不管別人尷不尷尬。
    別的人尚在奇怪為何最近城里的吐蕃商人越來越多,只有顧青和裴周南知道這些陌生的吐蕃商人來到龜茲做什麼。
    在顧青的授意下,龜茲城以節度使府的名義在集市西面準備了兩間商鋪,專門負責收購吐蕃的藥材。
    不管新來的還是老熟人,這些吐蕃商人們皆是滿載藥材而來,藥材的品質有好有劣,顧青早有吩咐,負責收購藥材的官員很公正,不管任何人拿來的藥材,只收品質好的,劣質的拒收。
    那些被拒絕的吐蕃商人一臉絕望抱著藥材坐在商鋪前大哭也好,撒潑打滾也好,唱歌跳舞哀求也好,總之,不合格就是不合格,一根草都不會收。
    排隊等著收購藥材的吐蕃商人們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抱著看熱鬧的心情圍觀的同時,心里也暗暗警醒了自己。
    唐人收購藥材是真的,但唐人要求藥材必須保證質量也是真的,長得難看的藥材往後千萬不能運來龜茲,否則必然是白跑一趟,上千里路折騰,趕著駱駝馬匹翻越昆侖山脈,結果連回去的路費都賺不回,耍弄小聰明妄圖佔點小便宜,最後的下場只能是血本無歸。
    至于那些藥材合格的吐蕃商人,唐人很痛快便給了錢,而且是當著排隊的吐蕃商人的面給的,一車車的銀餅就停在商鋪後院,商鋪內的差役將銀餅一箱箱地搬出來,在陽光發出誘人的璀璨的光芒,刺激得吐蕃商人們熱血沸騰。
    短短幾天,幾萬兩銀餅就這樣花出去了,收來了堆積如山不知如何處理的藥材。
    顧青和裴周南每日都來集市視察,看著吐蕃商人們排隊等著收購藥材的盛況,二人神秘地對視一笑,前幾日二人劍拔弩張的僵冷關系,在這件關乎大唐和吐蕃兩大強國國運的大事面前,唯二的兩位知情人有了一種同在一個戰壕里的戰友情,僵冷的關系居然緩和了不少。
    看夠了熱鬧,顧青意興闌珊地離開,漫無目的地在龜茲城內閑逛。
    不知不覺走到福至客棧外,顧青意外地听到客棧門外傳來激烈的爭吵聲,下意識停下腳步,遠遠望去,卻見皇甫思思正叉著腰,一臉憤怒地指著一名客人的鼻子大罵,潑辣剽悍的樣子顧青從未見過。
    女人只要長得美麗動人,就算發怒也別有一番風情。
    被指著鼻子罵的客人一點也不生氣,反而嬉皮笑臉,一雙不規矩的眼珠子盯著皇甫思思的臉龐和身段上下打量。
    皇甫思思怒極,反手一記耳光朝客人的臉上扇去,客人靈巧地躲過。
    差點被女人扇了耳光,客人不由惱羞成怒,也不再調戲她,反而一腳踹去,正中皇甫思思的小腹,皇甫思思踉蹌倒地,掙扎起身,扭頭大聲喚店里的伙計出來幫忙,客人見狀不妙,果斷逃了。
    顧青急忙上前幾步扶起了皇甫思思,剛才只顧著看熱鬧,卻沒想到客人居然會對女人動手,顧青離得太遠,來不及阻止。
    皇甫思思挨了一腳,頭發和衣裳有些凌亂,沾了不少沙塵和泥土草屑。
    “你沒事吧?”顧青關心地問道。
    扭頭瞪了韓介一眼,顧青又道︰“還愣著干嘛?剛才打女人的那貨,你們追上去,十倍報還回來。”
    韓介急忙帶著兩名親衛追了上去。
    皇甫思思此刻的模樣有些狼狽,眉宇間再也不見嫵媚誘人的表情,她柳眉輕蹙,一手捂著腹部,一手理了理發鬢,試圖挽回一點外表和自尊。
    “何事起了爭執?這種事經常發生麼?”顧青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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