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我道︰“停,應該就是這里了。”
    趙土豪示意下車,我回過頭想招呼那年輕人,頓時愣了,後車座只有風眼婆婆和羅迪,那個年輕人和小鬼兒已經蹤跡不見。
    第十八章 棺材
    車里光線很暗,風眼婆婆笑得極其陰森,讓我打開車門。我顛顛下車,把後車門打開,攙扶出風眼婆婆。
    後面的車陸陸續續都到了,眾人從車上下來,風眼婆婆指揮兩個助手,把東西都搬下來。她拿出法器搖動著,另一只手扶著羅迪。此時的羅迪真像鬼上身一樣,懵懵懂懂往那一片廢墟里走,我們跟在後面。
    能看出這里最早是想蓋成觀景園之類的地方,有涼亭有長廊,可惜工程都干了一半,看起來破虛不堪,遠處隱約能看到長河之水,在月光下泛著波瀾。
    听趙土豪說,前些年趙家廟調來一個大領導,據說很有背景是下來鍍金的,歲數不大,做事很沖,上來就提出“三個一”工程,大修土木,挖了拆,拆了建。後來折騰一溜夠,他升遷走了,財政頓時吃緊,後來的領導沒有他那樣的人脈,鎮上和市里的關系馬上就涼了。當時建了一多半的工程被迫停擺,造成很大的浪費。
    這里的觀景園就是如此,為這事趙土豪背後沒少罵,此時此刻重回這里,他真是感慨萬千。
    我們順著長廊走著,隊伍很奇怪,前面是風眼婆拉著鬼上身的羅迪,後面是婆婆的兩個助手,拿著東西。其他人緊緊跟在後面。
    出了觀景園,一路奔向河岸,隱隱看到河水如銀鏈一般在月光下涌動,像是一條長蛇。
    走在這里,羅迪停下來,風眼婆婆道︰“就是這兒,那小鬼兒當初就是死在這。”
    兩個助手非常麻利,把一大堆東西擺在地上,香燭、紙錢、童男女,還放了一些小孩的玩具,看著挺滲人的。
    羅迪跪在這些東西當中。
    風眼婆婆拿著紙錢點燃,開始燒火。地上擺著大火盆,紅色的火苗在黑暗中一跳一跳。風很大,比刀子還鋒利,而且帶著嘯音。所有人都縮著脖子不敢出聲,看得是驚心動魄。
    羅迪身子開始扭曲,躺在地上掙扎,發出淒厲的喊聲,而後又是哭聲,聲音在黑夜中傳出多遠去。哭了半天,他低聲哭著︰“我要找媽媽,我要找媽媽……”
    “孩子,去吧,你的歸宿在天上,到那里就會見到媽媽了。”風眼婆婆說著。
    羅迪的身體扭了半天,終于不動了。
    風眼婆婆招招手,禿頭老男人走過來,用厚厚的棉襖把羅迪包上,避免著涼,扶著他起來。
    羅迪的媽媽走過來,顫著聲音問︰“大仙兒,俺兒好了嗎?”
    風眼婆婆沒搭理她,示意眾人過來燒紙。大家湊過來,你一張我兩張的,拿著燒紙點燃扔到火盆里。風眼婆婆這才說︰“附在他身上的小鬼兒已經送走了,不過他失魂太久,丟了一魂一魄,很麻煩。”
    眾人圍過來打听是怎麼回事,風眼婆婆說︰“羅迪被人方過,有人害了他。”
    “就是田翠那個婊子!”羅迪的父母咬牙切齒。
    有個長輩恨著說︰“小丫頭片子看不上我們羅迪就看不上唄,戀愛自由,為什麼用這種辦法害人呢,這樣的人抓住非好好收拾一頓不可。”
    老羅家還是挺有能量的,開始商量怎麼去抓這個小婊子,給羅迪報仇雪恨。
    這時羅迪醒了,眼神有些發直,在禿頭老男人的攙扶下走過來,懵懵懂懂看看家里人,憨聲憨氣說道︰“爸爸,媽媽。”
    都快一年了,沒听孩子喊過自己,這“爸爸媽媽”一出,老兩口激動地熱淚盈眶。摟著兒子語無倫次的,大家都看出來,羅迪肯定是比以前強多了,至少認人,也有簡單的回應,可看起來傻乎乎的,可能是失魂的原因,智商好像不高。
    就算這樣,老羅家也是非常滿足。有人問風眼婆婆,接下來怎麼辦?風眼婆婆道︰“我嘗試給他叫魂看看,如果不行的話,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必須找到當初方過他的高人。”
    老羅家人千恩萬謝。
    大半夜的眾人坐著車回來,在車上,趙土豪結算了一萬塊錢給風眼婆婆,加上之前的二千定金,這短短兩天時間里,老太太掙得比我好幾個月都多。
    誰不喜歡錢,我看得喉頭直顫,這錢來的太容易了,而且還沒有任何風險,給錢的還感恩戴德,上哪找這樣的好事去。
    回到風眼婆婆的住處,她讓大家都散了,羅迪還要在她這里住上幾天,她要幫著叫魂。叫魂的儀式比較詭秘,看樣子是風眼婆婆不傳之秘,就不能圍觀了。
    大家陸陸續續都散了,我們正要走,風眼婆婆忽然道︰“小馮啊,你留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王二驢沖我做個保重的手勢,先走了。院子里空空蕩蕩,風眼婆婆摸索著往堂屋里去,我趕緊過去扶她,她擺擺手,笑得很詭秘。
    她像是個明眼人一樣,眼楮雖然封著,可走路很平穩,能避開家里的家具。我和她進到里屋,她示意我把門關上,然後她艱難地爬上棺材的安樂椅,嘎吱嘎吱響起來,相當安逸。
    這一趟出去作法把她折騰的不輕,明顯體力不支。她點燃煙袋鍋,吧嗒吧嗒抽了兩口說︰“小馮啊,我現在既是風眼婆婆,也不是她。我是她身上的老仙兒。”
    我畢恭畢敬︰“不知老仙兒如何稱呼?”
    “我是黃皮子精,”她說道︰“是個散仙兒,並不像其他黃仙堂口那麼避諱自己的身份。本來就是黃皮子,還怕說嗎。知道我為什麼把你留下來嗎?”
    “為啥?”我問。
    “因為我能感覺出來,你身上流淌著我們家族的血。”風眼婆婆洋洋得意地說。
    我心里一驚︰“這話怎麼講?”
    “你把手伸出來,我給你瞧瞧脈。”
    我心一橫,把右手遞給她。風眼婆婆磕磕煙袋鍋,放在一邊,然後抓住我的手,指頭搭在脈搏上,靜心摸著。
    等了片刻,她聲音有些顫抖︰“小馮,說說你的故事,你的身體里為什麼會有我家老祖的陰神?”
    我嚇得一大跳︰“你家老祖的陰神?”
    風眼婆婆抓住我的脈搏,狠狠一扣,我被她抓住了命脈,全身的力量消失,我噗通一聲摔在地上,手腕疼得厲害,大聲喊著“婆婆,你這是干什麼?”
    我再看過去的時候,風眼婆婆的旁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年輕人,正是在車上見到的。他長得眉清目秀,可此時看過去卻凶相畢露。
    他咬牙切齒︰“姓馮的,你把話說明白,為什麼我家老祖的陰神會在你的身體里。我從小就是遺孤,只知道老祖慘死,他是怎麼死的?你肯定知道,是不是你殺的?!”
    我疼得大叫︰“跟我沒關系啊。我哪知道你什麼老祖?”
    “好,好,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他一邊說著一邊操縱風眼婆婆。風眼婆現在被串竅了,相當于這年輕人的傀儡。
    我疼得上氣不接下氣,隨著風眼婆婆的手勢動,她猛地一用力,我立足未穩,竟然摔進了棺材里。
    棺材里面鋪滿了香料,燻得我差點沒背過氣去,風眼婆婆俯身看我,呲著牙陰森地說︰“我讓你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還沒反應過來,她一縱身竟然也跳了進來,壓在我身上。這給我膩歪的,這麼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太太,土得掉渣,滿身怪味,差點沒讓我吐了。
    我拼命扭動,棺材里漆黑一團,就感覺風眼婆婆在我身上亂摸。她趴在我的上面,嘴里流出涎液全滴答在我的臉上,一股尿騷味,我全身發熱關節酸痛,一口氣沒上來昏了過去。
    迷迷糊糊不知是不是做夢,風眼婆婆似乎正抱著我在哭,又好像不是她,是那個小年輕在哭。
    後來隱約听到有兩個人在棺材外面說著外國話,一個是那年輕人,還有一個是老頭。他們說的話我一句都听不懂。主要是年輕人在說,老頭垂著眉在听。這個場景也就出來一兩秒鐘,我又昏了過去。
    不知什麼時候,我慢慢醒來。
    傻愣愣怔了半天,突然清醒過來,發現自己還在棺材里,四周漆黑一團,風眼婆婆已蹤跡不見。
    第十九章 應劫
    我從棺材里爬出來,渾身難受,嗓子眼像是著火一般。我跌跌撞撞往外走,推開門來到外面,一個人影都沒有,憑著記憶我摸索著到了前面的堂屋。看到有幾個人正在吃早飯,其中就有風眼婆婆和她的兩個助手。
    “你醒了。”風眼婆婆不用看就知道我來了。
    我答應一聲,覺得氣氛有些怪,風眼婆婆讓人盛了一碗稀飯端上來,我雖然一肚子納悶,可此時又問不出什麼,只好坐下來吃。不過能感覺到,與昨晚相比,風眼婆婆的態度和藹了很多,對我也是噓寒問暖。
    我哪有胃口吃飯,草草吃了一些,風眼婆婆道︰“你們收拾收拾碗筷都下去吧,我和小馮說幾句話。”
    那些人把東西都收拾下去,騰出了空蕩蕩的堂屋給我們。
    風眼婆婆摸索著拿出煙袋鍋,我趕緊伺候著,用火柴點燃煙袋頭,她吧嗒吧嗒抽起來,好半天才道︰“你把你的事說說,身上的陰神是怎麼回事?”
    我到現在也不知道陰神是什麼意思,把從爺爺那里听來的關于我出生時候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風眼婆婆听得非常仔細,點點頭︰“果然如此,真是家族兩代恩怨。那我也告訴你,我的事。”
    我正襟危坐,表示洗耳恭听。
    風眼婆婆抽了兩口煙︰“我是今年年初出堂的,我供奉的老仙兒是個散仙,也是精靈,你們已經見過,就是黃大仙兒。它的名字叫黃小天,正是當年你爸爸害死的那只黃老仙兒的兒子。”
    “什麼?!”我大吃一驚。
    風眼婆婆擺擺手,示意我稍安勿躁︰“說起來都是緣分。你爸爸害死了它爸爸,它爸爸怨氣沖天,陰神不散,又竄在了你的身上。你身上的陰毒從小就帶著,能熬到現在也真是不容易,你的福報和身體都已經透支得相當厲害,繼續這麼下去,估計沒幾年活頭了。”
    我听得如墜冰窟。
    風眼婆婆繼續說︰“你如果就這麼死了,這股怨債恐怕還會跟著你輪回轉世,到下輩子你也不清淨,什麼時候洗脫了黃老仙兒的怨念什麼時候算。”
    我苦笑︰“本來沒我的事啊,是我那個從來沒見過的爸爸干的好事,我那時候還是個嬰兒,什麼都不知道,怎麼這筆賬能算到我的頭上?”
    風眼婆婆搖搖頭︰“跟我說沒用,我又不是老天爺,紅塵之事冥冥中自有定數。現在陰神就纏在你的身上,深入七竅八脈,等深入骨髓,便是你的死期到了。”
    風煙婆婆這番話其實和老中醫丁老先生說的差不多,我絲毫不懷疑,因為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
    風眼婆婆說道︰“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我趕緊道︰“請婆婆指點生路。”
    風眼婆婆吧嗒抽了口煙,幽幽說︰“我老了,每次給別人看事,都像生了一場大病一樣,現在是在勉力支撐。這一行我終歸做不了太久,黃小天和我商量過,我也同意了,我打算讓你接我的堂子。”
    我一听就傻了︰“你的意思是,讓我也出堂當報馬?”
    風眼婆婆道︰“你知道為什麼世間修行有成的精靈會選擇出馬嗎?”
    我老老實實說不知道。
    風眼婆婆道︰“但凡有靈之體,都以修仙為目的。它們在深山避世,修煉內丹,采天地之精氣,經過千百年的修煉,才能有所小成,或能化成人形。但是要進一步提升境界,還要做功德的善事來圓滿道行,出馬辦事的目的在于積功累德讓道行得到升華,繼而可以超升天界,名列仙班。”
    我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風眼婆婆說︰“你身上的黃老仙兒陰神本來生前修行接近圓滿,大功告成,後來出了你爸爸這麼一檔子事,導致它前功盡棄,數百年修行化為泡影。換成你,你能願意?怨念大了去了。而今首要之事,就是要化解它的怨念。你和黃小天出堂,既能積累福報,也能讓黃老仙兒的兒子繼承其父遺志,化解乃父遺願,真是天作之合。”她頓了頓說︰“小馮,我能看出你來歷不凡,是帶著任務輪回世間。卻因為種種孽緣,至今還沒開悟,而且福報消磨殆盡,再不出堂看事,扶助眾生,恐怕就來不及了。”
    我半天沒言語,想了想說︰“這事太大,我想和家里商量商量。”
    “也好。”風眼婆婆道︰“那你回去吧,盡快拿個決定。”
    我懵懵懂懂從風眼婆婆家里出來,到了趙土豪家,約上了王二驢。二驢子問我發生了什麼,我沒有細說,只是把風眼婆婆讓我出堂的事說了一遍。
    王二驢半天沒言語,想了想說︰“你是怎麼打算的?”
    我們是朋友,我沒必要瞞著他,便說道︰“其實從我個人來講,我不希望出堂做香童,我的心里總有道檻,覺得就這麼出馬好像是被人利用了一樣。再一個,我真的沒有什麼興趣。”
    “可是你不出馬,身上的陰毒怎麼辦?”王二驢問。
    我苦笑搖頭︰“我也不知道。”
    “干脆你也出馬算了,”王二驢道︰“我以後也是要繼承家里的仙堂,咱們兩兄弟互幫互助,同氣連枝,這多好。”
    “這件事太大了,我要問問爺爺的意思。”我說。
    羅迪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我的事也水落石出。林場的狐狸精跟我說,掌堂大教主在趙家廟。這句話確實應驗了,看樣子指的就是黃小天。
    我對老黃家有點不太待見,在老一輩的恩怨里,難道慘死的那位黃老仙兒就沒錯嗎?它蠱惑我爸爸賭博,然後還要拿兒子抵賬,說來說去,怎麼看都像是妖孽所為。現在它又陰魂不散,纏上了我,難道我就得向它低頭,去幫黃小天完成什麼福報,助它升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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